第三章    定格墜落3

定格墜落3　　

“這個時間點教室門早就鎖了。“杵在教室門旁邊生物用著我想直接忽視掉語氣。

　　“哎……”我對著教室門嘆了口氣，“都怪心理健康有問題的班主任，行李神馬的都還放在教室里呢。沒辦法今晚就睡床板算了。”我當做什么都沒有看見離開教室門，“希望學校的床板不會太硬。”

　　“喂！前面那笨蛋！”

　　我什么都沒有聽見，得趕快回宿舍吃泡面。目標男生宿舍，加速前進。

　　后腦勺傳來一陣劇痛，讓我雙膝一軟，直接倒在地上去了。

　　“啊，好痛啊，”不能半途而發，我警告自己，手邊躺著一部紅研所注解的《紅樓夢》，這都什么年代了，真的有大好青年讀古典著作誒，我好像發現了大熊貓，“啊？那個家伙的黃色小說砸到我頭上去了，真該死。“

　　“你，剛，才，說，什，么？“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站在我前面了。

　　這家伙憤怒的時候喜歡一字一頓說話來著，感覺到明顯的殺意，我的腳趾頭隱隱作痛。我馬上苦著一張臉：“我還以為是誰呢，這不是思春的踩鞋女嗎？“

　　我把書扔到正要發作的花小尋身上，站起來也沒看她的臉直接走了過去。

　　“你這家伙真沒禮貌。“身后的聲音緊隨我的腳步，玻璃窗外穿進來血一樣的光，血紅色之中兩種不同的腳步聲。看你跟著我到什么時候。

　　我快步下了樓梯，跑到一年級的二樓，后面拿腳步聲還是一樣清晰，這家伙想干嘛啊。然后，我開始跑了起來，這下你跟不上了吧。

　　后面的腳步聲還是一樣清晰，我有點驚訝，更加賣力地跑起來，穿過長廊，又爬到三樓，后面的腳步聲的距離絲毫未減，有跑得這么快的女生嗎，男生怎么可以輸給一個喜歡踩別人鞋子的女生，這場比賽我一定要贏。

　　不知不覺這已經變成關乎我男人尊嚴的比賽了，我拼盡全力在二樓和三樓之間來回了五遍。這女人覺得不是母的，居然纏著我不放，雖然昨天胸部那個部位的確很柔軟。最后我憋著粗氣沖進了男生WC。

　　對著廁所里的空氣我哈哈地大口喘氣，味道還真不怎么樣。那家伙總算沒有闖進來。我扶著廁所的墻壁，發現自己的雙腿正在顫抖，都快站不穩了。

　　可惡，那家伙想吃了我嗎？

　　“可惡，我，哈~哈~，哈~我，哈~才不想，哈~哈~吃了，哈~你！“糟糕，難道我的心聲照進現實了嗎，廁所外面可怕的喘息聲里面夾雜的句子連貫起來的意思打到了我對她的臆測，這喘息都讓我覺得她快把肺給喘出來了，她到底是多拼命在追我啊，追我啊，這情況可不妙。

　　“哈哈~，你這變態，哈哈~，快給我出，哈哈~來……“聽起來都覺得這孩子快斷氣了。

　　“哈哈~，在男WC前面大吼，哈哈~，大叫的你，哈哈~才變態……“為了尊嚴，我在廁所里做出反駁。

　　“哈哈~，你趕快給……“后面的聲音越來越細，接著有重物倒地的聲音。

　　聽起來，她好像喘死了。是這個樣子嗎。最后我決定走出去看看情況。我顫顫巍巍地走出WC，被前面坐在地上的鬼臉嚇死了。

　　“鬼啊！“我不禁喊了出來。

　　鬼臉花小尋在地上喘得沒有一點血色，嬌小的身體因為劇烈的喘息還在顫抖，血紅的夕陽鋪在她的長發上，更增添她的恐怖之色。

　　“變，變態，你在看什么？“

　　“都說了你才變態啦？“

　　“真可惡，“她想站起來，可是又癱坐在地板上了，哼哼，這就是追趕我的下場，”你才變態，變態。“

　　“那么變態，你這么變態地追我干嘛？“

　　變態花小尋以生命為代價站了起來，用站立的姿態迎來了生命的終點，這個時刻她在夕陽里的背影無比高大刺眼，黑暗即將來臨之時，消逝在最后一縷日光里的生命，腳下流淌著象征死亡的血的洪流。

　　“你這變態，不準喊我變態。“

　　腦補到此結束，這家伙根本沒有死。稍微有點失望。

　　“現在，我帶你去，“花小尋望著我說，大概是夕陽在她后面的原因，我覺得很耀眼，”案發現場。“

　　“你認識三年級的譚夢梵學姐嗎？“我和花小尋兩個人脫力地走在走廊上，剛剛的奔跑好像耗盡了我們兩個人的生命似得，此刻感覺腿好重。

　　“你的意思是昨天墜落的就是三年級的譚夢梵，但是惡性翹課一上午的你卻在來學校的路上目擊了明明已經死去的學姐嗎？“

　　“雖然聽起來沒有錯，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有點不爽。“我嘟噥著。

　　“雖然聽起來好像鬼故事，啊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來，”啊哈哈哈哈，笑，笑得肚子痛了，啊哈哈哈哈……“

　　我無力地望著這家伙。

　　“啊，不好意思，因為這太荒誕了，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時候還有這么中二的人這么認真地對我講鬼故事。“

　　果然讓我很不爽呢。

　　“你既然不相信，干嘛跑過來找我去什么案發現場啊？“

　　“因為很無聊啊，沒有事情好做。“她擺弄擺弄手中的紅樓夢，已經很破舊了，而且是只有八十回的書，像是被人翻閱過很多遍的樣子，滿是歲月的痕跡。我撇過目光，這理由風馬牛不相及。

　　從二樓看過去夕陽緩緩降落在圖書館的樓頂，長廊側臉照過來的像是帶著體溫的血液一樣，被血紅包圍花小尋看起來妖艷可怖。然后，我看見站在圖書館樓頂的少女。

　　我停下了腳步，忘記了呼吸。

　　巨大如血的夕陽就在那少女身后，她站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風一如既往挽起她的長發袖袂，似乎還感覺到風拉扯她如軟身體的力度。

　　那少女站立的姿態，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時間仿佛是從來身后流淌過來的，所有的東西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她墜落，輕盈地，就像是墜落才是她應有的姿態，不帶任何的阻礙，回歸了對原始的狀態。一株百合花在眼瞳里折斷，清脆的聲音就像是產生在耳朵里面，接觸的是硬化的地面。

　　我和花小尋在令人膽顫的黃昏里整個呆住了。

　　“咿呀呀呀呀~“讓耳膜爆裂的聲音就在身邊，花小尋臉色蒼白，口齒不清，”真，真的，有人跳樓了……趕緊打，打，救護車……“白色的翻蓋手機被她顫顫巍巍地掏出來了，然后砸在地板上。

　　糟了，這家伙也嚇傻了。這也證明了我昨天看見的不是幻覺，這下子你這丫頭片子相信了吧。這個時間是給我腦補的嗎，我沖下來樓梯，身后花小尋的嚎叫直接無視地拋在一邊。

　　跳下最后五階樓梯，朝著日落的方向。午后小道上相遇的女孩，躺在太陽要消逝的盡頭，夕陽被圖書館后面的地平線飲盡。用盡了全力，我也要跑到死亡第二次的學姐那里，可惡，速度太慢了。

　　櫻色的少女站在血泊之中，長發無風自動，架空靈魂的死神第二次前來收割靈魂。無論我怎么跑，腦袋里始終有著一種錯覺——她們所在彼方——是我打到不了的遠方。

　　所以，我更加拼命地跑。

　　可是，等我跑到光芒的盡頭，迎接我的是晚間路燈灑下的柔和的光。誰也不會知道就在前面那一刻，這里留下一個少女死亡的痕跡。

　　我到底看見了什么啊？

　　“快走！變態老哥，真的有人跳樓了。“

　　“真拿你們沒有辦法。“

　　身后傳來兄妹倆的聲音，我轉過身，看到西裝革履的花苻蘺，花小尋面色蒼左手紅樓右手老哥風急火燎地朝這邊奔過來。

　　然后三個人站在路燈下開始了長久的沉默，在花苻蘺眼中又是一次惡作劇吧，明明是很安靜的校園晚間，大概還在趕著批改學生作業的他強制性地被有點笨的妹妹帶到這種地方，其實晚間的校園還真不錯誒。

　　“誒！？”花小尋這個時候只是驚訝了一下。

　　我感覺花苻蘺眼皮在一個勁兒跳，但他還是強裝冷靜拿出為人師表的和藹態度：“其實出來走走也不錯啦，接二連三的惡作劇也會失去效力，狼來了的故事你們沒有聽過嗎。咳咳，Therewasonceayoungshepherdwholivedinasmallvillage.Oneday,theyoungmanwassoboredthathethoughtofanideatotricktheothervillagers.Heshoutedtothevillagersthatawolfwascomingandcalledforhelp.……“

　　接下來就是花老師的英語課堂，真難以置信，這樣的人也存在，花老師講得繪聲繪色，以至于難以自拔地融入故事情節之中。我沒有想到外表斯文的老師講起課來這么啰嗦。簡直和外表成反比，我可是真的看見譚夢梵跳了下來，你知道么！？

　　“Thisstorytellsusthatwecannottelllies.糟糕！“花老師的分貝大了一號，“今天的作業還沒有批改完。花小尋，今天自己回家，我還得去加班。”花老師著急匆匆的步伐離開了消失尸體的案發現場。

　　花小尋走到陳尸的地方，大概吧，尸體原本應該躺在那個地方，可是現在不見了。

　　她蹲在地上，接著路燈的光觀察前面那塊灰色的大理石地板，燈光靜靜地，但是我不敢過去，只能站在一旁，因為那里的確死過一個人。

　　“好像是被什么東西遮住了一樣。”突然感覺花小尋的聲音有點微妙。

　　“誒！？”

　　她蹲在夜色的一角，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被長發遮蓋的小小的背影，“本來今天打算讓你帶我來看看尸體躺著的位置，可是一上午都沒有見到你，原本只是有些在意呢。“

　　“……“

　　“以前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呢。你說今天見過那個三年級的譚夢梵，也就是說昨天從圖書館墜落的譚夢梵還活著，那么今天是她墜落的第二次，從這樣的高度墜落下來，人體也應該變成一堆碎片，在短時間讓尸體第二次消失在眾人眼中，“我喉嚨發干，蹲在那里的少女用著新聞聯播主持人一樣清晰的語氣陳述著，”也不一定是第二次死亡呢，畢竟以前都沒有發現這種情況，新高是沒有晚自習的，住宿生也是鳳毛麟角，在這種開放的教育模式下，一放學基本上新高就是一座空城。基于這樣的條件，叫做譚夢梵的女生有可能不止一兩次從高樓上墜落。“

　　“不止一兩次……“我發起抖來，到底是什么東西把她禁錮在生死的邊緣，不止兩次感受死亡么。

　　“但也有可能就是從昨天開始的，這種現象，“她緩緩地站了起來，拍了拍抓緊的《紅樓夢》，”是有人死過哦，雖然地板上沒有被重物砸過的痕跡，但是在模仿痕跡的時候也露出瑕疵了。每一塊大理石地板的紋理都是不相同的，但是，“她在開始在地板上跳著，就像小學的時候女生在操場上跳橡皮筋一樣輕盈地跳著，長發像是風的一部分。

　　每次的落腳點都在一塊大理石地板的中心，這樣她畫出了一個大致的長方形，最后她停在一塊干凈的大理石板上，大波浪的秀發再次被重力拉住。“就算是人類的視力有所偏差，但是這幾塊大理石板的紋理令人恐怖的相似，以前的施工工人應該沒有必要刻意做這種事情吧，將紋路相同的大理石板擺在一起，根本是費力的無用功。”

　　“好厲害，踩鞋女！“我不禁贊嘆道。天啊，大理石的紋理，說出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哼，這種程度！“她臉上正準備噴薄怒放的得意突然打住，”誰是踩鞋女啊，你這個變態。“很粗魯的聲音，我再也不相信這個家伙是個女的了。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結論是什么呢？“我馬上轉移話題。

　　“咳咳！也就是說有種東西復制了一塊完好大理石地板的樣子，然后覆蓋在已經被尸體砸碎的這幾塊地板上，不僅將痕跡掩蓋了，也將尸體瞞過了人類的眼球。也就是說，尸體停留的案發現場。“

　　大腦有點模糊啊，腦袋中假想著花小尋比劃的長方形，越看越覺得看上去像一口棺樽。

　　尸體就在她的腳下。

　　“你看上去完全不吃驚呢！“

　　“誒，我完全沒有關系哦。不過你站在尸體那里不太好吧，說不定躺在地上的家伙可以看見你裙子下面……“話還沒有完全說完，《紅樓夢》飛了過來，好疼，好討厭曹雪芹。

　　“有可能尸體也已經不在了，“她來到我身邊，從我手邊奪過該死的《紅樓夢》，”即使在這里也沒有任何辦法。“她厭惡似得用吃奶的力氣拍打書本，就像是要把我的痕跡全部消滅。

　　“今天是沒有辦法的了，明天大概那個人還是會從那地方跳下來，就像今天一樣，沒有任何感情地，跳下來。用正常的觀念，她已經死去了。那么出現在這里的她到底是活著的還是死物呢。“

　　她從我身邊走過，只是冷靜地分析為何尸體消失不見，但是我卻十分惱火，這家伙居然把死亡說得這么冷淡，我看見的譚夢梵學姐明明是實實在在存在的，這樣否定一個人作為人類的存在，這語氣真讓人不爽。

　　“你的意思是說，這些是妖怪做的嗎？“

　　花小尋沒有回頭，徑直超校門走去。“僅僅是對當前現象做出發言，僅此而已。“

　　寒冬不愿散去的體溫，像是夢魘一般的夜色里我所認識的少女給出最后的答復，像是對所有存在的宣判一般的語氣。

　　“落在推理之中，就算是神我也會搜出來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