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疊嶂的深山里,生活著從涼山深處遷移而來的彝人部落
他們喝著山中清冽甘甜的泉水,吃著山里種出來的五谷雜糧,過著貧窮卻也與世無爭的平靜生活。
歲月如梭,年復一年,屢遭滄桑巨變的彝人在與世隔絕的深山里生息繁衍。
高聳入云的峰巒擋住了他們的目光,無論他們怎么如何踮起腳尖仰視,總也看不到外面的繁華世界;綿亙層疊的莽莽山麓擋住了他們走向外面的腳步,無論他們怎么努力攀爬,總也走不出這貧窮落后的大山!
其實,也不是走不出去,而是他們不愿走出去。他們已經習慣了與世無爭的生活,走到外面,他們總覺得難以融入到花花世界里去。
他們覺得,外面的人太陰險太狡詐了。淳樸善良的他們,怎么也斗不過外面那些腦子靈光的城里人。
于是,他們便安于現狀甘于生活在這與世隔絕的深山里。
走不出去,思想便被禁錮在這桃花源般的大山里。
沒有對比就沒有高低,沒有高低便沒了榮辱差距感。因此,世世代代在這里生老病死的彝家人也沒感到自己比別人愚昧、比別人少了什么。他們男耕女織,生兒育女,彝家山寨在不斷擴大……
世事變幻,白云蒼狗。山里一片寧靜祥和,外面的世界卻在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新政權的不斷誕生,又讓那些舊政權極不甘愿的退出歷史舞臺……
突然有一天,彝家山寨里來了很多解放軍和工作隊,說是全國解放了,窮苦人民終于翻身做了國家的主人……
又有一天,天上突然飄下了史無前例的鵝毛大雪,大雪壓倒了很多偉岸挺拔的蒼天大樹,也壓垮了不少年久失修的彝家茅屋,彝家人都說這是上蒼在為三健雄人相繼辭世而慟哭。偉大領袖的逝世,讓舉國子民無限悲痛,他們的哀思藏在臂上的黑紗里;蒼天也在傷心,漫天飛揚的雪花是他揮灑下的淚珠;江河難過得停下了腳步,大山著一身素縞哀悼偉大領袖與世長辭……
就在冰雪開始消融的當天夜晚,一個男孩“哇哇”啼哭著降生在這個貧窮落后的彝家山寨里。孩子的阿爸用嘴在凍得有些僵直的雙手上呵了口熱氣,然后抱起孩子在孩子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他抬頭望向深邃的蒼穹,點點寒星忽閃忽閃的眨著眼,似乎是在跟他打招呼。看著天上的寒星,他低聲對懷里的孩子說:“孩子啊,我們彝家人在這大山里窩了幾輩子,從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你可要走得遠一些,飛得高一些,到一個沒有寒冷沒有饑餓的地方去。以后你要翱翔于九霄,威震八方。阿爸就給你取名為鵬飛。”
時光荏苒,鵬飛吮吸著母親的乳汁,享受著父親施予的陽光雨露,漸漸的在這偏僻落后的大山中成長了起來……
每個人的生命歷程中都會有很多往事,有些往事會隨著時光的流逝塵封在記憶深處,有些往事則像烙印在腦海里一般,揮之不走,抹之不去。
鵬飛記得那年他剛十二歲,上小學六年級。由于父母體弱多病,加之連年干旱收成不好,家里的生活變得窘迫起來。吃的固然不好,也能勉強填飽肚子,穿的就艱苦得很了,父親不能穿了,母親把衣服改一改,補一補,給他穿;他不能穿了,母親又拆下布片重新拼一拼縫好讓他的弟弟鴻飛穿,直到爛得不能再穿才舍棄。
虧得那個時候的布料好,改補了兩三次的衣服居然還能穿。
三月一日開學那天,鵬飛看到同學們都穿著嶄新的衣服來上學,看到其他同學那神氣的樣子,他心里好羨慕,多希望自己也有一套嶄新的衣服,就算沒一套,一件也好啊。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那補丁背補丁的衣褲,心里有些黯然和自卑。
放學回家后,鵬飛照例又挎上竹籃,拿起那把用了四年的專用鐮刀去割豬草。割豬草的時候,由于想著新衣服的事,一不留神鐮刀割到了手指上,殷紅的鮮血瞬間流了出來,他趕緊放下鐮刀摘了一把蒿葉按在傷口上,這才止住了血……
鵬飛背著豬草回到家里,阿媽已經做熟了晚飯。
吃飯的時候,阿爸一直用眼睛瞅悶悶不樂的鵬飛,卻不言語。阿媽收了碗筷,阿爸坐到火塘邊問鵬飛:“兒子,這是咋回事?是誰惹你生氣了?”
鵬飛想說又不敢說,最后還是鼓起勇氣吞吞吐吐的跟父母親說了自己的心事。
阿爸聽完鵬飛的話,長嘆一聲,默默的從衣袋里摸出旱煙袋,取出煙絲摁在煙斗里,點上火“吧嗒吧嗒”的猛吸;在一旁洗碗的阿媽聽了兒子的愿望,轉過身去用衣袖偷偷拭去不斷流下的淚。只有不懂事的弟弟鴻飛興高采烈的在玩白天捏好的泥娃娃。
看到父母傷心難過的樣子,鵬飛心里暗暗后悔,悔不該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唉,今晚又是一個父母的難眠之夜了。”
一家四口在忽明忽暗的火塘邊默坐了一陣,便洗了腳各自去休息。雖說鵬飛很懂事,終究還是個童心未泯的孩子,躺在床上想了一陣心事,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睡夢中,他聽到公雞“喔喔喔”的報曉聲,廚房里似乎還傳來輕微的“叮當”聲,仔細一聽,卻又沒了聲音。經不住瞌睡的侵襲,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鵬飛起床的時候,已不見了阿爸。他問阿媽:“阿爸去哪兒了?”
阿媽告訴他:“你阿爸天還沒亮就帶上簡單的行李和盤纏點著火把進山挖黃連根去了。”
聽了阿媽的話,鵬飛眼里澀澀的,鼻子酸酸的,他明白:一定是父母聽了我的心事后想出來的掙錢法子。到深山里挖黃連根可是一個既辛苦又不能多掙錢的苦活喲!可是,不會任何手藝的農民在這偏僻的大山里,除了干這個,又有什么法子能掙到一分錢呢?
阿爸去了五天,他和弟弟就在村口延頸舉踵的盼了五天。每天黃昏,他們兄弟倆總是守在村口,踮起腳尖眺望那條通向山里的路。每當這時,弟弟總是和他嘀咕:“哥,你說阿爸會給我們買啥好東西回來?”
鵬飛搖了搖頭:“不知道。”
弟弟鴻飛就失望的嘆氣:“唉!”
兄弟倆懷著希望而去,帶著失望而歸。上床睡覺了,弟弟還是不死心的問他:“哥,你說阿爸會不會在我們睡著后又回來?”
鵬飛笑著拍了拍弟弟的背:“如果阿爸回來,他會來叫醒我們的。乖,睡吧!”
“嗯。”鴻飛這才放心的蓋上被子進入夢鄉。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四天過去了,他們兄弟倆盼呀盼,在第五天的黃昏,回村的路上終于出現了一個瘦小而略微有些佝僂的身影,那身影兄弟倆再熟悉不過,可不是他們日思夜盼的父親么?他和弟弟歡笑著向阿爸迎去。
看到鵬飛兄弟倆那興高采烈的樣子,阿爸幾天來的疲憊一掃而光,伸出雙臂抱住了他們,一張飽經風霜滿是皺紋的臉,笑得像一朵綻放的山花。
回到家里,阿爸給他們兄弟倆分發了禮物,——每人一件背心。看著那兩件鮮紅的背心,鵬飛的眼睛模糊了,他明白這兩件鮮紅的背心是阿爸用五天的血汗換來的!
雖然只是一件小小的背心,可鵬飛已經很滿足了,他小心翼翼的把背心穿起來,當背心貼在身上的那一刻,他感到是那么的舒服。他覺得這紅紅的顏色是父母對他和弟弟的心;暖暖的溫度是父母對他們兄弟倆的愛!
不平的人生際遇,艱辛苦難的生活歷程,使鵬飛的性格不同常人,看似封閉的心靈卻燃燒著不滅的火種。
鵬飛朦朦朧朧的初戀來自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女孩,那女孩是他讀高二的時候從外縣轉來的,是縣一中副校長的侄女。
那是個深秋的午后,陽光很好,同學們聽到上課鈴聲響起,陸續向教室走去。下午的第一節課是英語,同學們在各自的座位坐好,拿出英語課本等待任課教師李曉馨的到來。
李曉馨是高二(3)班的英語教師,也是他們的班主任。別看李曉馨年紀很輕,她可是一中里為數不多的研究生之一,還是英語過了六級的尖子人物。
李曉馨之所以受到同學們的尊敬愛戴不單是因為她有很高的學歷和頭銜,更重要的是她有著勤奮敬業的精神。若在平日,同學們剛坐好她就到了。今天是怎么啦?十五分鐘后還不見李曉馨老師的身影?好多同學都開始交頭接耳的悄悄議論起來。
坐在鵬飛前面的一個胖男孩回過身來對鵬飛悄悄說:“組座,你說李老師是不是接待對象忘了上課時間?他們快活了,卻讓我們苦苦等侯,這算什么事?”
鵬飛用手指在胖子的鼻頭上厾了一下:“別瞎說,再瞎說我讓李老師罰你!”
胖子伸了一下舌頭轉回身去,卻陰陽怪氣的哼起歌來:“親愛的親愛的,別讓我再苦等侯……”下一句還沒哼出來,李曉馨老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李建偉,誰讓你‘苦等候’了?”
李建偉被李曉馨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慢騰騰的站起來低聲回答:“我們在等您,李老師。”
李曉馨老師在講臺上放好課本,扶了扶微微下滑的近視眼鏡,抬起頭對全班同學說道:“對不起,同學們,今天有點事,讓大家‘苦等侯’了……”一抬頭,見胖子還低著頭站在那兒,嚴肅的對李建偉說:“李建偉,以后老師不來的時候不許再像今天一樣不成樣子,活脫脫一個小流氓。知道了嗎?”
李建偉低著頭答道:“知道了,老師,‘活脫脫一個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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