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來過又走了

　　煩躁的八月下旬，樹上的蟬嘶啞地叫著，塑膠跑道上冒著熱氣，散發出臭烘烘的味道。李妮穿著一身劣質軍裝握著一瓶廉價的礦泉水站在操場邊上的樹蔭下。花臺邊上三三兩兩地坐著吃了飯出來閑聊的人。誰都忍受不了只有兩臺茍延殘喘的退休老電風扇的悶熱教室。

　　由于悶熱，短暫而寶貴的午休時間顯得漫長而難捱。雖說李妮是個鄉下丫頭，但是在家里，爸爸媽媽從來不讓她下地干粗活。家里就那么一個寶貝，他們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命都分給她。所以在這種天氣下，李妮也十分難受。但是在這個城市里她沒有朋友，只能在閑暇時間里發呆。

　　午休的時間熬過去了。頂著烈日，一群身穿劣質迷彩服的學生在臭氣熏天的操場上站著軍姿。豆大的汗珠順著他們的臉滑下來滴落在地上，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幾個溫室里的花朵都忍受不住了，倒下了。教官走過來，叫上兩個同學把他們扶到樹下。休息時間被迫提前。

　　一個胖姑娘跑到李妮面前說：“Hey！你叫什么名字？”

　　李妮呆呆地用一個不自然的微笑說：“我叫李妮。”

　　“哦，我叫徐歡！我們做朋友吧！說不定還可以分到一個班呢！”胖姑娘拉著李妮的手說。

　　“嗯！”李妮點了點頭。

　　“我請你喝水吧！”

　　“不用……我自己買。”李妮局促地看著向她示好的徐歡，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以前在鎮上念書的時候，能有人請吃根兩毛錢的冰棍兒就已經是破天荒了。

　　“不就是一瓶水嗎？沒事，你等著我！”徐歡說完后就扭著她圓潤的身軀朝小賣部跑去了。

　　李妮像個木頭人杵在樹下，心想：我都還沒來得及練習好和人打招呼的微笑，現在就像個小丑！

　　“給你！”徐歡笑著遞過手中的礦泉水。

　　“等我有錢了，我一定會請你的！”李妮接過徐歡給她買的水露出了可愛的小酒窩。

　　“嗯！不過請不請沒關系的！”徐歡笑著拉著李妮的手坐到了花臺邊兒上。小時候交朋友就是這樣的簡單。你請我吃東西，我拉你的手，坐到一起傻笑，兩個就是朋友了。

　　度日如年的軍訓一共五天，就足以令剛從小學上來還不懂什么叫防曬霜的孩子變成非洲小黑人。

　　軍訓第四天下午烏云籠罩了整個學校，大雨襲來，當天的訓練被迫提前結束。李妮回到宿舍把自己的毛巾和傘拿給了徐歡，看著她笑嘻嘻地拿著走出校門。

　　第二天徐歡老早就到了學校，找到了李妮，從書包里拿出一盒感冒藥，遞給她，并囑咐她一定記得吃。李妮拿著感冒藥甜甜地笑了。

　　軍訓結束后，操場外的公告欄會公布出分班情況，徐歡拉著李妮擠進了公告欄最前面，仔細地尋找著兩人的名字。終于在角落里找到兩個人的名字。徐歡高興得手舞足蹈。于是盛情邀請李妮去她家玩兒，李妮盛情難卻便同意了。

　　當李妮走到徐歡家外，看著徐歡家的房子，她心里的自卑感迅速膨脹。兩層的小洋房，灰色帶著優美的花紋的外墻磚，紅色的邊，紅色的琉璃瓦，大大的窗戶，無數朵花和綠色的枝條從的圍墻里探出來。

　　李妮被徐歡拉進了那棟美麗的房子，坐在軟軟的真皮沙發上，李妮不敢動，一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看著客廳頂上吊下來的水晶燈，李妮似乎快快要忘記眨眼睛了。她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纖塵不染的房子，連呼吸都不敢太快，唯恐徐歡說她不禮貌。

　　徐歡端著一盤她媽媽早上切好放在冰箱里的水果，然后拿著兩根旺旺碎冰冰走過來。看著盤子里白色的上面像撒了一層芝麻的東西，李妮問徐歡：“為什么要在梨上面撒芝麻？”

　　“哦，這個不是梨，那黑色的也不是芝麻。這是火龍果。”徐歡把手里的旺旺碎冰冰遞了一根給李妮。然后自己撕開袋子，拿著里面的冰棍兒的兩端一用力，碎冰冰就斷成兩截，放到嘴里開心地笑著。李妮有模有樣地照著徐歡的動作，很快也吃上了那冰涼冰涼的東西。她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冰棍兒。

　　吃完了冰棍兒，徐歡把李妮帶到了自己的房間。李妮看著徐歡寬敞的房間，心里悄悄估計了一下，這幾乎是自己的房間加上客廳的面積了。她小心翼翼地摸著徐歡房間里的窗簾，再看看公主床上放滿的洋娃娃，羨慕極了。

　　徐歡看見李妮好像很喜歡那個小熊的樣子，就說：“你喜歡這個小熊嗎？”

　　李妮看著徐歡輕輕點了點頭。徐歡笑著說：“那我送給你了！”

　　“不不不……怎么可以，這是你的，我不能收。”李妮急忙推辭。

　　“這是我的，所以我有權利送給我想送的人！而且我這兒太多了，我也不喜歡。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吧。”李妮看著徐歡笑著瞇成一條縫的眼睛，怯懦地點點頭。看了會兒電視，李妮準備回家了，徐歡把熊娃娃裝好給了李妮，李妮小心翼翼地收下。

　　回到了宿舍，李妮把熊娃娃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枕頭上，仔細呵護著熊娃娃。

　　張韜是李妮的小學同學，他也來了這個學校。五天的軍訓讓本來就皮膚黝黑的他越發像個非洲小居民。

　　發了新書，徐歡就抱了一堆好看的包書紙到李妮面前，叫她隨便挑。李妮挑了幾張天藍色的包書紙，但是她沒用過包書紙，不會包，只能拿著包書紙發呆。徐歡手把手耐心地教她。書包好了，一本一本地放在了抽屜里。李妮對著徐歡說：“我請你吃冰淇淋吧！”

　　“好啊！”徐歡笑著拉著李妮就走。

　　徐歡挑了一個自己最喜歡吃的冰淇淋，李妮挑了一個最便宜的冰淇淋，掏出了自己衣兜里的錢，一張一張數給了售貨員。

　　兩人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徐歡對李妮說：“你知道為什么我喜歡你，和你做朋友嗎？”

　　李妮搖搖頭。

　　“因為軍訓的時候你總是一個人在一邊發呆，你從不抱怨說軍訓有多累，太陽有多大，有多熱。而且我第一次請你喝水，你對我說‘等我有錢，我一定會請你’，那份堅定和認真的模樣我特別喜歡。我爸爸開了個商場，在金錢方面我不缺。以前總是有很多人接近我，然后讓我給他們帶各種零食各種東西，我不喜歡他們，他們把錢看得太重了。到了這個新環境，慢慢的大家都會三五個一起搞個小團體。看著有錢的有勢力的就巴結。我討厭那些人。”

　　“可是我都沒有錢請你吃東西、送你禮物。”李妮咬著嘴唇難過的看著徐歡。

　　“那些東西我不需要，我想要的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徐歡笑著說，李妮從沒見過誰笑到眼睛都成了一條縫還可以這么好看。

　　“嗯。”李妮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時間很快，三個星期過去了。李妮除了和徐歡在一起外，幾乎都在看書。

　　那天是星期三，窗外飛著細雨。徐歡叫李妮陪她去上廁所，李妮放下手中的課本陪著徐歡有說有笑地往廁所走。李妮在廁所外面等著徐歡，看著天空飛舞的雨絲，李妮感覺秋天快到了。

　　徐歡從洗手間出來就挽著李妮的手往教室走去。這是廁所旁邊的教室里沖出來一個男生，李妮怔怔地看著他，幾秒過后才說：“張韜，你也來這兒了？”

　　“嗯。對啊。”張韜說完話，他班上的一群男生蜂擁而至，推搡著張韜，陰陽怪氣地說：“喜歡就去表白啊！”

　　“就是啊！”

　　“快去吧……”

　　張韜看著李妮，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李妮，我……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李妮怔怔地看著張韜，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良久說了一句：“說夠了吧！”然后推開人群就往自己班上走。結果一群男生把她攔住了。李妮不知如何是好。徐歡把李妮拉到自己身后，看著一群人堅定地說：“讓開。”

　　“憑什么？”一個男生從人群里走過來，前面的人都自覺地給他讓路。他偏著腦袋不屑地看著徐歡。

　　“關你屁事！再說一遍，讓開！”徐歡加大了說話的力度。

　　“老子就不讓，我看你他媽要飛！”李妮看局勢不對，拉著徐歡準備從人群中擠過去。在經過那個和徐歡杠起來的男生的時候，徐歡被那個男生拽住了。

　　“你要走你自己走，我兄弟喜歡這個女的，今天就得講清楚。”

　　李妮使勁兒掙扎卻擺脫不了那只手的禁錮，徐歡松開拉著李妮的手，使勁兒給了握著李妮的手臂的那只手一拳。男生咬著牙吃痛地收回手。

　　“李天浩，你他媽夠了。你以為你是太平洋的警長嗎？別人的事你少瞎摻和！”說完徐歡牽著李妮就走，豈料李天浩伸出一條腿，把李妮絆倒在地，引得旁邊看熱鬧的人一陣哄笑。

　　徐歡忍無可忍走到李天浩面前用盡全力踹了李天浩的右腿一腳，惡狠狠地說：“老子看你腿長，有種你再絆絆試試。”說完扶起蹲在地上紅了眼眶的李妮走了。

　　李天浩咆哮道：“徐歡！你他媽給我等著！”徐歡頭也不回就走掉了。

　　回到教室，李妮趴在桌子上，眼淚流下來。

　　“痛嗎？”徐歡坐在李妮前面，把手放在李妮的手上問李妮。

　　李妮搖搖頭說：“對不起，讓你和那個男生鬧了矛盾。”說著，眼淚順著李妮的臉頰流下來。徐歡輕輕地幫她擦掉說：“軍訓那么累你都不抱怨都不哭，干嘛為這點小事情哭？”

　　“如果不是我，你和那個男生也不會杠上啊。”

　　“我和他在同一所小學，以前就杠上了。不是你的錯。”徐歡替李妮理理額前的頭發，看著一臉歉疚的李妮說。

　　“為什么？”李妮睜著大眼睛看著徐歡。

　　“你記得之前我給你說很多人接近我嗎？”

　　“嗯，記得。”

　　“那時候爸爸的商場里進了一批新書包，有一款李天浩特別喜歡，但是他爸媽不給他錢買。他叫我先幫他留著，過一個星期拿了零花錢就買，可是那天我回家去商場的時候包包已經被賣掉了。我就給他說了，他死活不信就罵我。從那天起我就再也不給任何人帶東西留東西了。”

　　“你沒有錯啊，他為什么那樣？”

　　“你真傻！這兒的人個個從小都被家長教育得唯利是圖，什么小便宜都貪。你一直滿足他們，某一天不小心做了他們不滿意的事，他們就會像瘋狗一樣咬你。”

　　“嗯。”李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你真是討人喜歡！”徐歡笑著兩只手拉著李妮。李妮仔細看著眼前的徐歡，她不再覺得徐歡的眼睛是一條縫，她認為那是月牙。

　　時間悄無聲息的過去了，這幾天很寧靜，仿佛前兩天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一般。

　　星期五下午剛好輪上李妮和徐歡打掃衛生。徐歡灑水她掃地，還故意把水灑到她身上，李妮也朝徐歡灑水，好不歡樂。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們兩個還磨磨蹭蹭地掃地。教室外面出現了幾個人，是李天浩。

　　徐歡看著李妮望著門口發呆，于是順著李妮的目光看過去，碰上了李天浩冷冷的目光。兩個人電石火花，周圍氣壓瞬間降低。

　　“老子說過，叫你等著。”

　　“你想怎樣？讓李妮先走。我和你的事我們自己處理就好了。”

　　“可以啊，但是我兄弟在這兒。這件事情是由這兒起的，就要從這兒好好解決。”李天浩往旁邊挪了一點，張韜走到了他旁邊。

　　張韜看著李妮說：“李妮，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不喜歡你。”徐歡把李妮擋在身后。

　　“我問的是李妮，我喜歡的是她。沒問你，我要聽她的回答。”

　　“你別多管閑事！”李天浩冷笑著說。

　　“我不喜歡你。”李妮弱弱地說。

　　“聽見了嗎？她說不喜歡你，你可以走了。”張韜不在說話。

　　李天浩走過去一把奪過李妮手里的掃把往居民樓扔去，“嘩”一聲玻璃碎了的聲音。跟在李天浩身后的那群人把水桶和拖把一同扔下樓去了。樓下各種東西的破碎聲，不絕于耳。

　　“好了，事情做完了，我走了哦。”李天浩臉上浮起一抹戲謔的笑容，帶著他的人走了。

　　“沒有嚇到你吧？”徐歡像個大姐大一樣看著李妮，李妮搖搖頭。

　　“不喜歡就不喜歡，不能委屈自己。”徐歡笑著對李妮說，李妮點點頭，沒有想過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李妮在寢室度過了周末。周一一早和室友吃過飯她就去教室看書了。當她走進教室的時候才看見徐歡已經到了，她笑著加快了步子到了座位上放下書包對徐歡說：“你今天來這么早！”

　　“嗯。”徐歡疲憊地笑著回答。看著頂著熊貓眼的徐歡李妮不由得擔心地問：“你怎么了？眼睛這么紅，眼袋這么重！”

　　“沒事。我等會兒有事需要離開，這陣子可能都不會來學校了。你要照顧好自己。不喜歡的就說不喜歡，知道嗎？”

　　“怎么了？是有什么很嚴重的事情嗎？”李妮擔憂地看著徐歡。

　　“沒事兒，就是需要辦些東西。”

　　“嗯。好吧。你早點辦完回來！”

　　“嗯。那我先走了哦！”

　　“嗯！早點回來哦！”李妮再次露出酒窩，徐歡看著李妮的酒窩走掉了。

　　教室里沉悶的氣氛讓李妮覺得很奇怪。課間的時候李妮去飲水機接水，無意間聽到旁邊幾個女生嘀咕著徐歡被開除了。

　　李妮端著手中的杯子走到她們身邊問：“你們剛剛說徐歡被開除了？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嗎？別裝啦！星期五不是你和徐歡打掃衛生把東西扔下樓砸傷了學校邊上的居民嗎？”一個女生抱著雙手倚在桌上看著李妮。

　　李妮手中的杯子滑落在地上碎了。

　　“哎！你還敢說！徐歡家那么有錢都會被開除，而她還在這兒站著，人家背后勢力那么大。你還是別說了！小心得罪了她，回頭你被開除了！”一個女生冷嘲熱諷地說完拉著倚在桌上的女生走開了。

　　李妮紅著眼睛跑到辦公室問班主任：“為什么徐歡會被開除？那不是她的錯！”

　　“為什么會被開除！我還想問你呢！你爸媽那么老遠把你從鄉下送到城里念書容易嗎？你是看見城市里的燈火霓虹閃瞎了眼睛就開始不自愛了吧！”

　　“老師……”

　　話還沒說完，班主任打斷她的話說：“如果你不和旁邊哪個班的男生不清不楚，校長的侄子會張韜叫到你們班？會扔下那些東西砸傷樓下的居民？樓下的居民會跑到學校找領導？”

　　“可那明明是李天浩的錯！為什么要開除徐歡？”

　　“你以為學校敢開除徐歡？每年那么多的贊助從她家拿。要不是為了你，徐歡會走嗎？”

　　“為什么是因為我？”李妮瞪大濕潤的眼睛不解地看著她的班主任。

　　“李天浩是校長的侄子，校長會開除他嗎？不開除一個人，這件事情怎么平息，樓下的居民怎么肯就拿著兩萬塊錢的賠償了事？學校本來是要開除你的，但是徐歡堅持說不能開除你，所以她主動要求以被開除的名義轉去市一中了。”

　　李妮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從臉上滾下，她像個木偶一樣，機械地走回教室。拿出抽屜里的書，看著徐歡給她包的書面，她趴在桌上哭著，連上課時都沒站起來。

　　李妮第一次嘗到了分別的滋味，這份滋味讓她難受得快要窒息。徐歡以自己被開除轉校的名義換來了她在這兒的安寧。只要沒人說當時是怎么回事兒，那么從此以后，即使徐歡不在她身邊，其他人也會畏懼她的家庭背景而不敢欺負她，那些人為了明哲保身也絕不敢輕易開口。

　　大多數學生都是住在學校的，寥寥無幾家境優越的都有車來接走了。李妮趁著人潮溜出了學校，憑著記憶，找到了徐歡的家，可是家里沒人。李妮只好坐在大門外的花臺邊上，過了一會兒天開始下著小雨，李妮蜷縮成一團，哭得不成樣子。像極了一只被拋棄的小狗。

　　一會兒一輛車停在了門前，徐歡媽媽撐開傘從車上走下來小心地為徐歡遮住雨，徐歡牽著她媽媽的手從車上下來。在走進大門的一剎那徐歡瞥見花臺邊上做了個人，仔細一看，是李妮。徐歡從她媽媽的傘下跑進雨里，蹲在李妮面前問：“你怎么到這兒來了？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煩了？”

　　李妮不說話，哭著一把抱住徐歡：“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

　　徐歡的媽媽走過來問：“歡歡，怎么了？你認識嗎？”

　　李妮瞪大眼睛抱歉地看著徐歡的媽媽抽泣著說：“阿姨，對不起，都怪我！是我連累了徐歡，對不起，對不起……”

　　“你就是李妮？”徐歡的媽媽竟然淡淡地微笑著問李妮。讓李妮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呆呆地點了下頭。

　　“走，進去吧！外邊冷，你都淋濕了。”徐歡的媽媽給李妮和徐歡打著傘自己淋著雨進了房子。

　　“歡歡，你帶小妮去換件你的衣服吧！”

　　“嗯。”

　　換好了徐歡的衣服，徐歡把李妮的衣服丟到了洗衣機里。

　　“我還要回去，我回去自己洗吧。”

　　“你就穿我的回去吧，你的衣服都濕透了怎么穿？”

　　“可是……”

　　“好啦！哪有那么多可是？走吧！我們去樓下。”

　　“嗯。”李妮像是等待著末日的審判一般和徐歡走下樓，不安地看著徐歡的媽媽。哪知道徐歡的媽媽微笑地看著李妮：“其實阿姨要謝謝你。真的！“

　　“阿姨，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讓徐歡她不得已轉學，對不起！”

　　“小妮，你不要這樣說。其實她小學畢業的時候我就叫她去一中，可是她偏不去。無論是教學設備還是師資力量一中都比四中強，可是她偏不去，她說不喜歡那兒的人，我拗不過她，讓她念了四中。”

　　“哦。”盡管徐歡媽媽這樣說，李妮心里還是充滿了歉疚，畢竟徐歡是不喜歡一中的。

　　“徐歡在我面前常常提起你，她說你和其他人不一樣。阿姨看得出來你很懂事，你是個好孩子。徐歡也給阿姨講清楚了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件事不怪你。你只管好好學習，其他的別管，爭取以后你們倆還可以在一個學校念書。”

　　善解人意的徐媽媽讓李妮更加自責，眼睛就像沒有關上閥門的水龍頭，眼淚不停地流出來。

　　“好了，不哭了。今天晚上就留下來吃晚飯吧！”

　　“我還要回學校，等會兒太晚了。”

　　“沒事兒！等會兒我給你們班主任打個電話，吃了飯，讓歡歡爸爸送你回去。”

　　李妮只好點點頭。

　　徐歡媽媽去廚房做飯了，留下徐歡和李妮看電視。

　　“徐歡，謝謝你。”徐歡擦去李妮臉上還掛著的一滴眼淚裝出要生氣的樣子說：“不要再說謝謝了。我都聽夠了。”

　　吃過飯，徐歡媽媽叫徐歡爸爸把李妮送回學校，李妮吵著要一起去。到了學校，徐歡把李妮送到了校門口對她說：“以后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不能常常在一起，但是你可以給我打電話，這是我家的電話。你心情不好或者被欺負了都記得給我打電話！班主任和我媽的關系很好，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要好好養自己，我們還要一起念高中呢！”

　　“嗯。”李妮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去感謝眼前這個姑娘，她本就不善言辭。

　　“那我就先回去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嗯，拜拜！叔叔慢走！”李妮僵硬地揮著手。看著越來越遠的車，路燈下的影子孤獨地躺在地上。車消失在路的盡頭，良久，李妮才放下揮舞著的手進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