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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鴿鎮志  文/鄭詩揚*

第一話    1.

1.

我十二歲之間因為很多大人不告訴我便不知道的原因而搬了兩次家。兩次搬家的時間并不長但我就是無法想起那兩次都是由什么地方搬到什么地方,其間的生活又是怎樣的。到了白鴿鎮便算是定居下來了,在這我家有幾畝田和一間雜貨鋪,奶奶說我長大了這間鋪子和后山的田就都是我的了。我說不要那些。奶奶的聽力便成零,同時一下子將線穿進針眼。

我的人生在未經我同意之前便被人決定好了,為了彌補決定我人生的人所對我造成的傷害,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只負責長大的生活。

我不能總無所事事,所以我開始瞎折騰,開始是在家里。這個鎮子幾乎每家都是兩層樓房,我家也一樣,下面一層是雜貨鋪,上面一層用來吃飯睡覺。上面一層的房間被墻分成三個房間,但本來并不是三個,一開始只有兩個,一個用來吃飯,一個用來睡覺,后來奶奶說你長大了。我說,我長大了雜貨鋪和田都給我吧。奶奶說還不夠大。然后睡覺的房間便被分成兩間,一間屬于我,一間屬于她。我總是趁著奶奶去田里干活的時候潛到她的房間里玩。她的房間里的東西并不多,但開始的時候總是能吸引到我。我會先把她桌子上面畫著紅色十字架的收音機打開聽里面的人念《圣經》,然后跪在她的床上隔著一層蚊帳向墻上的觀音畫像懺悔——我曾問奶奶到底是信仰上帝還是信仰佛,奶奶的答案是多多益善——懺悔,然后在床上邊滾邊大笑。笑累了我便注意到桌子下面的抽屜,抽屜沒有上鎖,但卻用鐵絲纏住了,畢竟是老奶奶的杰作,我不費勁便把抽屜打開了。太輕松得來的東西總是讓人生疑,更何況家里本來就是開小賣鋪的要鎖一大堆,這想必就是在等著我來開的。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打開抽屜翻看我的戰利品。

戰利品里包括兩張黑白照片,一男一女,要么是爺爺奶奶,要么是父親母親,還有一把軍刀,看著讓人興奮,我于是舔了舔嘴唇把刀的大部分插進褲子里,然后勒緊褲腰帶又用汗衫蓋住褲腰帶。除了照片和刀以外還有其他的東西,但那些已經再吸引不了我了。我興奮地逃出奶奶的房間,然后是我自己的,最后是雜貨鋪。

我跑到街上,我想試試到的威力,但人太多了,于是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了后山。奶奶還在干活,她老了估計看不到我。我小心翼翼地鉆進樹林里。

那天像平常的夏天的日子一樣,一樣的熱,一樣的陽光燦爛。我把上衣拉上來準備對著無辜的樹進行屠殺,可是當屠殺將要開始之前慘叫提前出現了。我回過神只見一個姑娘站在不遠處捂著臉。姑娘手里拎著籃子,估計是個采蘑菇的小姑娘。

我說,叫什么呢。

姑娘于是把手放在肚子附近互相挑逗。

我說,什么的干活啊。

姑娘說,給你奶奶送吃的。

我說,那你是誰啊,你又知不知道我是誰啊,我的奶奶又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你奶奶”啊。

姑娘抬起一只手捂著嘴笑,你奶奶是姓李,確實是我要找的“你奶奶”,我是你堂姐。

我說,什么時候多出來的堂姐,我怎么不知道。

姑娘把頭一歪,那去問你奶奶啊。

到了晚上,吃飯用的房間里多了一個人。我看了看外面黑透了的天,又聽到蟋蟀煩人的叫聲,感覺自己剛剛獲得一把好刀的興致就像剛打開就被放進水桶里的汽水瓶里的汽水,一點點散盡了。

堂姐幫著奶奶做菜,我只好坐在凳子上編蚱蜢。堂姐一直說個不停,奶奶于是也跟著笑個不停。像蟋蟀一樣煩人。

等到所有的菜上了桌,我已經在地上擺了八只蚱蜢。堂姐走過來踩死一只后一陣歡喜,直拍著我的頭夸我不錯。我沒說話,等到她將頭和馬屁一塊拍完之后便就位吃飯。心里想著女人一旦成為長輩就竟成熟了起來,下午見她時還是一個會捂著臉的小姑娘,一轉眼竟過來拍我的頭顱了。我感到無奈,便不自覺地搖了搖頭。然后對面的兩個女人就笑起來了。

2.

堂姐在我家睡了又或是聊了或笑了一晚上之后便回去了,我問奶奶她是什么來頭,奶奶只說姑娘人很好不幸攤上個不省油的爹。我說,那他爹一定是個單身漢了。奶奶一愣問為什么。我說,想來是半夜不消停所以不省油。奶奶便猛拍我的頭說不學好。

后來我得知堂姐的爹大家都叫他六叔,無論什么輩分的人都一樣。六叔算是這個鎮子的一霸。那個時候,這個鎮子還不叫白鴿鎮,當時這里有好幾個幫派好幾個老大,成天打架砍人,搞得整個鎮子都彌漫著死氣。后來六叔組織了一次這個鎮子有史以來最大的戰役。他把所有的幫派聚集在一起,那天整個鎮子的上空都是烏云,而其他的地方卻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幾個老大分別帶領著幾十號兄弟從各個方向向鎮子的中心廣場聚集,后來可能是由于奶奶比較虔誠地向上帝祈禱,廣場上忽然飛過來黑壓壓的一群白鴿。鴿群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好幾個人放了槍,好在老大們及時制止不然踩踏事件是不可避免的。當時六叔便提議,這是上帝的旨意,和平鴿象征和平,大家從今以后應該和平相處,就此停火。講演十分感人,大家一致同意。晚上整個鎮子舉行百鴿宴,幫派與民同樂,鎮子就此改名為白鴿鎮。

我于是問奶奶堂姐家住哪。奶奶說住哪哪。我便飛到了堂姐面前。

我說,姑娘,你爹什么來頭,我想見見他。

她又莫名其妙地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

我說,因為我想跟你爹混。

她說,進來坐吧,

我沒法拒絕便進去了。

她家里反正比我家要干要干凈還要亮,到處都是漂亮的家具。她又請我進她的房間,讓我坐她的床上。我又沒法拒絕。

她的臥室里面有一架鋼琴,墻上還掛著一把木吉他。我聽到右面墻壁上的鐘“卡巴卡巴”地響,陽光透過玻璃照在鋼琴的黑白鍵上。

她彈《夢中的婚禮》,我在哪聽過。她邊彈邊回頭看我,我生怕她彈錯一個音,畢竟這支曲子太美了,一點也不能錯。我于是不同她進行眼神上的交流,我看鐘,看窗外,然后看掛著墻上的木吉他。她忽然說那是她爸的。我說對啊,我是來找你爹的。她說,我教你彈吉他吧。

她一定是瞧不起我,認為我高攀不上她爹,我感到氣憤。我說,下次再教吧,我得回去了。她說,送你吧。我只搖手,她也沒再堅持,又回到鋼琴前。我于是在鋼琴聲里合上她家的門。

我沒有回家,我找到附近混得比較好的二歪。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水泥乒乓球臺的洞里抽煙。我扔過去一支冰棍,二歪先看了看冰棍,然后看我。我說,跟你混怎么樣。他對我笑笑,然后對他身邊一直用袖子抹汗的人笑。那人于是笑著走到我面前,然后搜我的口袋。我感到緊張,怕他搜到我還沒有捂熱的刀,好在天氣熱,我于是得以用擦汗的動作掩飾自己的緊張。搜我的人像是更熱,不耐煩地將我口袋里僅有有的錢掏了出來便匆匆回到洞里。失去里錢,我一陣輕松。

洞說,這些不夠啊。我說就這些了。洞說,那不行,你回去吧。接著洞里一陣笑聲。我說,請你們吃冰棍。笑聲于是仿佛停不下來了。我說,一個夏天的。

二歪手下有十一個人,算上我十二個人,算上他十三個人。我們坐在一個廢棄的倉庫里,二歪坐在一張椅子上,顯得突兀,我們其余的人將他包圍。

二歪站了起來,走向我。我看著他沒有穿好只是披在身上是外套,他便笑,我想著是否應該還以笑容,他猛地捶向我的胸口。我忍著疼裝得硬漢。他笑著說,今天起我們十三太保就聚齊了,今天我們在這白鴿宴,等踢走了老家伙們我們就吃百鴿宴。

二歪說完又坐回椅子里并拿了一本叫《戰爭與和平》的大部頭睡覺,其他人則動亂了起來,搬桌子搬椅子搬鍋,一個胖子在角落殺鴿子,用的刀比我的還長。我坐在胖子的另一端的地上靠著箱子。有人生起了火。

3.

外面下起了雨,今天是我十五歲的生日,禮物是讓我坐在擠滿人的教室里。放學后雨也沒有停,我撐開傘準備去拿車,一堆人從我右側走了過來。為首的把手放在我肩上問,哪的。我不說話。他說好學生就要乖點,請弟兄們吃個冰棍怎么樣。我說,就這些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下次這點就不行了。

我一手推車一手撐傘,忽然被人從后面撞了一下,傘掉在了地上。那人也沒停就一直往前跑,我只看清她穿著灰色的外套露出一點藍色襯衫,再明顯一點的特征是腦袋后面短短的馬尾。我想現在的女生都沒救了,于是收起傘,騎上自行車。

禮拜六二歪將我們叫道小倉庫。二歪完整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他說小翠被砍住院了。說完將一包東西扔在火堆旁。大家沒有說話按順序沒人都拿了一把開山刀。到我的時候二歪擺了擺手,我說為什么。他說,你用這個。

晚上我們騎車到籃球場,一群人正在打籃球,還有幾個人坐在一邊。聽見有人過來,坐在角落的幾個人將臉轉了過來,瞪著我們。然后幾個人臉上便開花了,十三塊磚頭每人兩個還余一塊。打球的幾個聽到動靜的時候我們已經摔下自行車。我們拿著刀并從書包里掏磚頭。最后我們幾個把砍傷小翠的人給圍了起來。我看清我請他吃過冰棍。他已經一臉血了,但他砍了人。英語里那句話叫作牙為了牙,眼睛為了眼睛。二歪看了看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慢慢地將刀從鞘里抽出來,據說日本刀一刀能將人砍成兩半,不可信,但估計也差不多。我一刀劃破了他的肚子。二歪不說話,我于是又補了一刀。

事后我問二歪,為什么都拿刀了卻要用磚頭。他說,自己心里踏實,別人心里不踏實。

我們去醫院看小翠,但十幾個人太多,于是最后我們就剩二歪和我了。我們進病房的時候小翠的父母正坐在床邊,他們看樣子都是老實人,見到我們來看望小翠都十分熱情。我把水果放在病床邊的桌子上好奇小翠會是什么樣子以至于被人砍二歪便向小翠的父母告辭了,我是二歪是小弟當然也得走,只好同向二歪微笑著說再見的小翠父母說再見。

回去的路上二歪一直板著臉,我的疑問于是也說不出口。將到家的時候二歪終于說話了,他問我要什么報答。我一愣。他說砍那小子的兩刀怎么報答。我只是在最后砍了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簡直就像給我一個玻璃瓶讓我打碎一樣容易,于是我說,幫我找個人。

于是你就到我這來了,大飛扣了扣鼻子,不是在編故事給我聽吧。

不全對,我說。

大飛朝我擺了擺手,別說這些沒用的,找人很累的,更何況說得那么模糊。

我掏了掏口袋把里面所有的東西都放進大飛的手里。

大飛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我,然后大笑起來,從手里揀出一顆玻璃球,對它說你在手里仿佛也能顯得十分值錢了。

4.

大飛拿了錢之后開始幫我找那天撞到我的人,于是我心里也不總是掛念那件事了,而除了那件事之后還能讓我興奮地便只有替小翠報仇的那件事了。我迷戀上那種握著刀時所擁有的力量感,刀就是一種力量,有了它就可以征服眼前色一切,不過更直接能讓我興奮地還是刀子刺進對方身體里的感覺,那種感覺太令人亢奮了,那原理分明無異于針頭插進身體里,但針頭插進身體里是在輸入能量,刀子插進身體里卻是在吸出能量。我于是在房間里吊著一個沙袋,奶奶不在的時候我就朝著沙袋猛插,插到漏了一地沙之后再換新袋子重新裝一袋沙進去,樂此不疲。

沙袋和真正的人的感覺實在差了太多,但是我完全沒有說服自己去街上隨便找個人來捅著玩的能力以及膽量,可是有時候你太渴望一件事的發生上天就應該感應到。

那一天估計是白鴿鎮最熱的一天,所有人都窩在家里不敢出門,只要出了家門再回頭一定不會穿著干衣服,但躲在家里也并沒有區別,或者說會更熱,那感覺就像把鍋蓋蓋上燉肉一樣,可是人死了也想落葉歸根的。我躺在涼席上不時往涼席上灑水,奶奶卻只是坐在門口搖著蒲扇。見我跑來跑去地王涼席上澆水以獲得短暫的涼意便笑。我于是停住準備聽她說大道理,奶奶于是說,你這樣跑來跑去雖然澆濕了席子,但席子不會一直是濕的,你不能總是依著外物,你得想想你自己,你跑來跑去怎么會不熱。我說,那你不也在憑借著扇子。奶奶說,心靜自然涼。我說,你在岔開話題。奶奶白了我一眼,大家都是凡人,這么熱怎么能靜下來。然后奶奶便散發出一種不再說話的氣場讓我不再理睬她,我于是不再理睬她,也不再往席子上澆水。我躺在涼席上一動不動,感受涼席于皮膚之間隔著的液體中的熱量,我又看了看懸掛著的沙袋,它仿佛開始發紅,而且越來越紅,紅得仿佛要爆炸了,我仿佛被那種紅給嚇出幻覺了,我感覺我背后的涼席也開始發紅了,雖然我并沒有用眼睛看見,但是我實實地感覺到了。我感覺一種威脅感,我很害怕,于是我一邊盯著越來越紅的沙袋一邊從發紅的涼席底下摸出我的刀。我的刀更加地紅,比世上所有的紅都要更紅,它仿佛不是一種顏色,更像是紅的一種意念,它統御著一切的紅。我握著我的刀,我感覺到它的憤怒,但是它并沒有發出任何熱量,它更像是在吸收熱量,我的手逐漸變得麻木沒有感覺,我于是把刀按在涼席上,不一會兒涼席就不熱了,我翻過身一看,涼席又變回了原來的顏色。我一陣欣喜,眼睛里放出一道光,光射向沙袋,沙袋的紅于是顫抖了一下,然后變得更紅仿佛要消滅我。我感到好笑,反手握刀朝著沙袋用力一劃,沙子立馬灑在地上,慢慢地褪去了紅色。

我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可是手中的刀的紅色還沒有褪去,手上也一直傳著一種徹骨寒意所帶來的陣痛干。它還需要更多的熱。

我趕緊翻下床往外面跑,奶奶還在門口扇扇子散發著我不用理她的氣息,我實在沒空理她,真是萬幸。

我跑到街上,天空中似乎有十個太陽一樣,亮到我無法用眼睛去驗證太陽的數量。街上的一切都處在一種非固體非液體的狀態,連路面也像是被口水浸濕透了的麥芽糖。我的周身仿佛形成了一個隔離圈,所有的熱到了這個圈的地方便不敢再靠近亦或是被我手上的刀給吸去了。

我仿佛成了傀儡,雖然我還能感覺到身體的各個部分的運動,但那運動已經不屬于我的控制了。

我想著奪回身體的控制權,我不停地掙扎,但是越掙扎意識與身體便越是脫離,最后我像是成了一團意識,像是玻璃瓶里晃動的玻璃珠一樣,不停地撞擊著自己寄居的軀體發出“咚咚”的響聲。

我只好放棄掙扎,靜靜地看著隨著軀體移動而變化著的周圍的事物,一切都像是一幅被雨水打濕的油畫成了一團團的色彩。

軀體最后停在一個到處都是綠色的地方,綠色里還有些人形。一群人形圍著一個蜷曲著的人形。我的軀體我的刀一瞬間充滿了怒氣,刀和我的軀體在下一瞬間鉆入那些站立著的人形里,然后下下一瞬間帶回源源不斷的熱量。熱量像毒品一樣給我的刀我的軀體以及我的意識帶來無盡的快感,然后一場暴雨把整幅油畫徹底打濕打爛,所有的顏料混在一起變成一團黑。眼前的一切都變成黑色的了。

5.

黑色仿佛能將時間給遮擋住,于是有一段時間我看不見時間,眼前的事物變黑的后一秒我眼前的事物又變成白的了,經過大腦的辨別我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里。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我的刀,刀已經不在手上了。我緊張地四處摸索,忽然頭上傳來一陣痛感。奶奶說,醒了。我于是意識到奶奶的存在。奶奶說,想吃東西嗎。我說現在幾點了。奶奶說,公雞都打鳴了。我說那就是吃早飯了。奶奶搖了搖頭,都中午了還叫我把它殺了。我說,還是想吃早飯。

奶奶將枕頭墊在我的背后,然后給我端來一碗稀飯,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油條。我聽見窗外正在下著雨,于是就著寒意將油條插進稀飯里。

我說,這是怎么回事。

奶奶抓了抓臉,你救了你堂姐。

我說,刀呢。

奶奶看著我,什么刀。

我一愣,我是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怎么就的堂姐。

奶奶說,不知道,聽你堂姐說你是為了就她被好幾個人打后來幸好那群人忽然急性腸炎犯了,你們便得救了,真是上天開眼。

我說,今天這油條真有嚼勁。

奶奶說,是啊,昨天剛吃剩的,昨天你也這么說來著。

出院后大飛的小弟找到我說是找到了找到了,我問什么,他便說找到撞我的那個人了問我怎么處理。我說法辦了吧,帶我去見她。于是我們兩個人便跟著那姑娘繞白鴿鎮走了兩圈。我大病初愈受不了過度勞累又見那姑娘似乎也挺累想來是迷路了便幾步沖上前去。我說,姑娘我帶你回家吧。姑娘沒說話,我正要看她的表情以分析她的想法之時姑娘的巴掌便從我的臉上經過了。我一瞬間蒙了,一瞬間以后忽然又想到定是發生歧義了,又說,姑娘去你家。然后又是一耳光。我克制住自己說,姑娘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么打我。姑娘瞪著我,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忽然感到一股熱量正從我的頭頂散發出去,我說,你以為你是誰,在這一帶我是老大、姑娘笑了笑便走了,然后大飛的小弟笑了笑走過來問怎么處理,我說不能法辦了,得想辦法。

在想辦法這件漫長的事情發生著的時候我為了不讓精力被白白浪費又愛上了音樂。那天我躺在床上忽然記不清日子了,緊接著連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也搞不清了。我看了看關著的門忽然想明白奶奶去干活才會關門,所以外面是白天,但仍舊想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門關得很嚴實沒有一絲光亮能鉆進來,因而弄清楚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變得毫無意義,關于日子的疑惑便愈加深了。

在不明確的思索時間里我開始將思想游離到人們用結繩來記錄一切的生活,但是我的身邊沒有結繩于是我又想到用刻劃來記錄時間的生活,我于是想到我的刀,我的刀找到了,但我怕它再發狂,不敢再去碰他,它變成了奶奶的刀或是爺爺的刀都好反正它成了抽屜里的刀。算了,忘掉那些在用原始方式弄清楚日子的時代吧,日子本來就只是一個概念,它被限定在概念里成了使我能理解的東西,我想,我該把日子從概念中解救出來,這樣我便能弄清日子的本質從而知道這一天是什么日子。我于是又從開始的刻劃木頭和結繩想起,那是人類最初開始囚困日子也是最能反映出那樣做的動機的事。那樣的時代人類終于可以做很多的事,于是人們需要去記住發生過的事情以避免其再次發生亦或是使其再次發生,那么日子從一開始便應該是人類一種目的的代罪者,所以以至于后來我們將日子囚困住了還要說它能抹平一切而從中將自己的責任丟棄。日子成了目的被囚困于刻痕和繩結里,那么只要順著刻痕和繩結尋找目的的痕跡,那么我便能找到日子的最終宿處。刻痕和繩結都是人創造的,于是從人的一面看了它們便是概念中的日子,所以要找到真正的日子,要做的便是在這概念中的日子里尋找目的所留下的痕跡。

那么最開始的目的是什么呢,最開始肯定是剛出生的那一刻,剛出生的那一刻第一件事情是哭,哭的目的是什么呢,大抵是為了讓被人來安慰而不哭,不哭就是要開心。所以開心就是目的。目的順著概念中的日子流動流動,哭或是笑于是都成了開心,然后開心停了,日子里出現了其他人。其他人為了開心而是其他人以外的這個我不開心了。兇手于是被找到了,兇手不去采自己的蘑菇而出現在醉心于一件單純事物里的我的面前以至于我竟卷進了復雜的事物中。

我猛地起身用衣服擦干身上的汗,再將衣服翻過來套在身上,之后便到了堂姐的面前。

我看到她的時候她正抱著吉他一下一下地撥弦,我有一瞬間沒有說話,然后原來要說的話便忘了。那一瞬間不說話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我怕我想的理論太復雜無法立刻使她明白自己的過失。

干嘛,堂姐忽然抬頭。

你什么的干活,我說。

調音啊,她笑。

調音什么的干活。

6.

一心不能兩用,所以當我過分在意一件事情的時候另一件事情便會像不曾發生過一樣毫無動靜了。但我畢竟已經沉溺于音樂之中無法自拔。所以我也不再去考慮那個十分無禮的過客了。

這段沉溺的時光里我仿佛在感官上出了些問題,我總是只記得自己家和堂姐的家,有了游蕩于這兩個家之間的印象但我對于游蕩途中的事物卻毫無印象都不算奇怪,我甚至只有對于存在于這兩個家之間這件事發生過了的概念就像讀了書上的一句話,但對于那兩個空間里的事物卻都統統沒有印象,我感知不到那些。于是這段時間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抽象成了一個存在過的概念,真正能記得的就只有我在不斷地靠近堂姐又不斷地遠離她。我身邊一刻不停地響起堂姐教我彈吉他時所彈的每個音。

我滿腦子裝的都是堂姐和音樂,這雖是我沉溺的一件事情中的兩件事物,但一心不能兩用是適用于各種情形的,于是我的腦子里開始每天舉行比賽,對戰的雙方是堂姐和音樂,當然誰都沒勝過。我想我是更偏向于堂姐的,因為音樂總是依附于人的,而堂姐卻不,她總是那么不愿意聽從,我于是總是想方設法去征服她,無論結果如何我終歸是因她而想了許多,腦子對她想必必對音樂更為熟悉。這樣,我仿佛漸漸地忘掉了她所讓我不開心的地方,就像吸鴉片一樣,跟它熟悉了便不排斥它的害處了。

我于是確定了對于堂姐的好感,因為堂姐和音樂有著緊密的聯系,所以我的吉他也彈得有模有樣了。堂姐為我感到高興,笑著說,吉他送給你了,你可以回家練習了。我因為成就而欣喜若狂頭腦發脹而失去了一些深層理解語言以其所帶來的后果的能力,高興地背著堂姐送的吉他回家了。

7.

幾個月后再過幾天就是據說白鴿鎮存在的第一百個年頭,傳說也好,真的也好,鎮里都將弄一個大的慶典,到時候會在鎮里的大戲院里舉辦百鴿宴。幾個月后的我苦心準備到時候要彈的曲目。我剛撥響一根弦大飛便出現在我面前了,我說干嘛。他愣了愣反問我什么的干活。我說,調音啊。大飛撓了撓頭,調音。

所以,這段時間你在學吉他。二歪將煙頭碾死。

我點了點頭,小翠又怎么了嗎。

二歪抬眼看了我幾秒,小翠沒什么好讓你惦記的,她很好,他停了停從煙灰缸里找煙頭,我們不好了。

我從一開始就沒想到小翠會和六叔有關系,我很愛小翠,但小翠上次被砍傷被六叔知道了,小翠告訴我要小心,我想他是要找我們麻煩了。二歪說。

我說,向六叔說明情況不就行了嗎。

二歪終于找到一截煙頭,又忙著找火柴,但我們是小人物,我甚至連六叔的面都沒見過,在他眼里我們就是群小雜碎。

那怎么辦,我問。

你不是會彈吉他嗎。

嗯。

這個呢。

這個。

我接到一個這輩子不會做第二次的事,并且我拿到了比抽屜里的刀比日本刀更能讓我擁有力量感的家伙。那天晚上我把那家伙放在我的枕頭下面,我枕著枕頭但感覺腦袋后面很燙。我嚇得起身掀開枕頭看,但天太黑我想我是看不見它是否在發光的,我不敢去觸碰它,只好趕緊又用枕頭把它捂住,睡我的覺。我躺在為了不去想腦袋后面的燙便開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忽然一束白光從我的窗口掠過,緊接著是一陣馬蹄聲。我們的鎮子應該是沒有馬的。

我感到要發生什么了,于是也不顧后果便拿上枕頭下的家伙。推開窗,外面只有兩處光亮,一處在天上,一處正在屋頂上快速奔跑。我翻出窗子上了屋頂便開始追那匹周身發著白光的馬。它回頭看了我一眼,跑得更快了。見它加速了我也只好提速。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跑到了后山的林子里,白馬消失了,但我的眼睛已經習慣了周遭的黑暗。我跑得很累,于是彎下腰喘氣,忽然馬蹄聲又傳來了,我四處尋覓白馬,但最后只看見一群黑馬奔向我,而每匹黑馬上都騎著一個人,我正想看清楚是些什么人,只覺得身體一仰,眼前便只剩下黑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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