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后余生

我出生在山腳下的石碑上，三天三夜無人問津，全靠一只母狼救我才得以存活。師傅就是在第三天發現了我，將我帶回山上收我為徒。他說，那夜為師在旁解手，聽到嬰兒啼哭聲，便將你救出。我問，那母狼呢？

　　師傅說，為師那日以為那畜生要加害于你，便順手殺了他，帶回來給你師兄弟們解了饞。

　　我說，出家人慈悲為懷，不殺生，不食葷腥。

　　師傅說，為師雖然研習道佛儒，但是自有信仰，有頭發，不算出家人。

　　我說，有頭發就不算？那觀音大士算不算，如來頂個卷毛算不算？

　　師傅說，小子竟敢頂嘴，哪里跑！

　　就這樣，我被養到了十二歲。

　　這十二年來我從未離開過山寺，與各路師兄弟們一起習武練劍。師傅夸我天資聰慧，幾年就學會了其他人十幾年都學不會的東西，是個練武奇才。像我這樣的人，要么不練，既然練了就不能下山入世，不然天下必亂。

　　我問，師傅如何知道？

　　師傅說，天機不可泄露。我在山上的日子百無聊賴，除了習武就是與其他師兄弟們一起讀書寫字，彈琴作畫。我始終覺得我們一群習武之人不需要這么附庸風雅，都是一群力大無窮的俠義之士，巴掌當板磚使，路見不平之時總不能靠寫兩幅字，吟兩首詩來擊退對方吧！師兄弟們都覺得有道理。

　　我說，不如不學了吧！

　　師兄弟們說，不行，這些科目歲末都要考試，成績立馬飛鴿傳書送回老家?？疾缓?，無顏見鄉親父老啊！我說，法不責眾，諸位莫怕，大家一起鬧肚子。這樣學也學不成，考也考不成，師傅不會怪你們，相親父老也有的交代。你們看這樣如何？眾人點頭稱贊。

　　但后來發現壞人總是一波一波的。他們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棄你于不顧。事情被揭發敗露，師兄弟們一齊指我為幕后主謀。師傅問我有何話可說。

　　我答道，無話可說，只是大師無意間看到了小師妹洗澡，好羞好羞的，他為了保護小師妹的貞潔，只告訴了我一人。三師兄看到祭品都快壞了，就偷偷吃掉了。七師兄的床底下藏了一箱書，上面的姑娘都好窮??！買不起衣服穿。這些好事我都沒有告訴師傅就要受懲罰，徒兒的心好累。

　　我看到諸位師兄的臉都氣的發綠，心里不免覺得好笑。

　　師傅嘆了一口氣說，余生不過十二歲，心智尚未成熟，一定是你們這些師兄干的，都在大殿罰站一天。余生，你跟我來。

　　我不知所以，跟著師傅去了。師父將我帶到大殿的后屋，右手一揮，大門緊閉。

　　師傅說，余生，來來。

　　我說，師傅，徒兒知錯。師傅說，你自小聰明，武功又高，師兄們都不是你的對手。他們心思不正自然要罰，但是你我也不能放過，我就罰你去后山打掃一個月。

我雖然無言以對，但是心中總還是感到萬般無奈。

　　我被師傅派去了后山。這里寂寥無人，陰氣刺骨，垃圾其實都可以被風給吹跑，我想師傅只是為了嚇嚇我。但我豈是被嚇大的，不過時間久了十分寂寞，絲毫沒有人氣。只是每日三餐都有小師妹為我送飯。小師妹比我小一歲，但算我師姐，因為她還沒出生只是就已經師傅的弟子了，但我認為師姐師姐這樣叫著就不好下手，不如小師妹來的親切。

　　我說，小師妹，你對我真好。

　　小師妹說，一日三餐為你送飯是師傅安排的，你如何能看得出我對你好。

　　我說，你每份飯底下都藏著一只雞腿，外焦里嫩，是我喜歡的那種。別的師兄都沒有，他們青菜蘿卜炒肉絲，有時候都覺得那肉絲是廚房師傅一不小心漏進去的那么幾根，可憐。來，師妹，把你想說的都說出來吧！師兄聽著。

　　小師妹說，師傅要我告訴你，趕緊收收你的壞心思，不然一定爛腸子！

　　小師妹話音剛落我就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將她撲倒在地。小師妹花容失色的大叫道，你要干嗎？不會要霸王硬上弓吧！你是要死了對吧！老娘也敢上，信不信我把你的鳥拽下來炒肉吃！

　　我說，噓！有人用暗器，別出聲！

　　小師妹繼續說，別想用這套來騙我，我才不信！我看她一直喋喋不休，這樣下去一定危險，便順手打懵了她。

　　這時，四周傳來颼颼的風聲，不見其人。我想，此人輕功了得，是個高手。

　　我說，閣下現身吧！你在轉下去我腦袋要暈啦！話落，一黑衣男子出現在樹梢上。我一直懷疑他的體重會不會將樹枝壓斷，但沒想到他輕輕一躍就落在我的面前，樹枝絲毫未損。

　　黑衣男子說，果然名不虛傳，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武功和定力，日后讓你下山入世，天下必亂。

　　我說，我師傅也說過，但我沒準備下山，山上多好，有小師妹和好玩的師兄，山下都是些你這么無聊的人，鬼才愿意去。黑衣男子說，廢話少說，看我不殺了你。說完他就揮劍向我砍來，我想，這家伙一定是將時間都用在練輕功和暗器上了，不然劍術怎么會如此差，廚房里劈柴的老伯伯都看不下去。我輕輕轉動身子，絆了他一腳，他狠狠的摔在地上。

　　黑衣男子說，果然厲害，小弟服輸。我大笑道，沒什么沒什么的，來，我請你吃飯。

　　這時，黑衣男子拿起劍向我揮來，我躲閃不及手臂受傷，接著我一腳踹中了他的腦袋，他吐了口血后棄劍逃走了。

　　這個時候小師妹醒來，看到我受傷大叫一聲。我說，沒什么的，小傷而已。說完，我就暈倒在小師妹懷里。這種感覺飄飄欲仙，小師妹微微隆起的胸脯擠著我的臉，我想，我不被劍砍死，也要被她的胸給悶死。小師妹哭著說，余生啊！你別死?。∧闼懒苏l來給我講葷段子，誰來和我吵架拌嘴??！我覺得好笑，便歪過頭對她說，小師妹，我此生壞事做盡，臨死前還能親近你的胸脯，小生我死而無憾。

　　小師妹大叫一聲——臭流氓，然后轉身走了。過了一會兒，小師妹大概覺得良心過意不去，回過來找了個麻布袋子，把我裝進去，然后拖著我走。此時我頭暈目眩，四肢無力，終于不省人事。

（2）

師傅說人皆有定數與天命，他所做的事過的生活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不可違逆，但人的違逆，其實也是天命的一種。余生，你可懂？

　　我說，師傅，不懂。是不是我們所謂的不認命，其實也就是命運呢？那我們永遠也逃不出命運的安排，但我不想服從又該如何？

　　師傅說，余生，不服命，就是你的命啊！

　　那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所生活的家園毀于一旦。小師妹，以及師傅都離我而去，但我卻不知道兇手是誰。我被驚醒。

　　小師妹坐在我的身邊哭著說，余生，你總算醒了，你已經睡了三天，都快把我給嚇死了。如果你今晚再不醒，我們都快要把你給下葬了。

　　我說，那我真應該多睡會兒，到時候死了還有紙錢花。

　　小師妹面露不悅的說，胡說，叫你臭嘴。

　　此時師傅推門進來。

　　我說，師傅。

　　師傅說，你先別著急下床，毒雖已清，但身體還未痊愈，還是小心照料為好。

　　我說，師傅，傷我的人武功一般，但明顯極有來頭，這劍上的毒也不是一般門派能夠有的。我從未下過山，不認識除師兄弟們們以外的人，更別說結仇結怨。

　　師傅說，小蘭，你先出去，我與余生有話要說。

　　小師妹極不情愿的離開了，出門時不放心的望了我一眼。師傅關上門對我說，余生，你可讀過古書?

　　我說，平時上課時我都心不在焉，與小師妹眉目傳情暗送秋波，何來時間讀書？

　　師傅說，《千年奇書》中提到有一人從小天賦異稟，聰明靈慧，更重要的是他能夠預知未來，為不死之身。傳說此人五百年出現一次，乃一圣人，每逢出現，天下必亂。

　　我問，誰寫的書，我不相信。這樣的人會讓天下無聊，也會讓自己無聊。

　　師傅說，為師寫的。

　　當時我就覺得師傅老不要臉，給自己的書取名《千古奇書》，想來功力深厚無人能敵。許多著書立說的人總是想在這個領域評上最，還要加個史上，以為別人都要受到影響俯首稱臣，殊不知都把他當成傻瓜。

　　師傅說，為師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其實你就是那個百年奇人。想來那日傷你的定是知道這件事情。

　　我說，師傅，不管我是不是那個奇人，我都只是想好好生活，不去招惹別人，別人若是來招惹我解決便是。師傅告辭。

　　我話語剛落，師傅便在電光火石之間用什么東西刺破了我的手臂。我大為吃驚道，師傅，你這是做什么？

　　師傅說，余生，看看你的傷口。

　　此時我發現我的傷口開始迅速愈合，數分鐘之內就完全消失，最后只剩下一道血印。我說，師傅，如果不是我從小營養好，那您說的恐怕就是真的。既然這樣那我就更沒有什么好怕的了，反正別人也傷不了我。

　　師傅說，看來你還不了解，五百年前同樣是這樣一個人，武功天下第一，為各派所爭奪，但他天性孤傲不與人為伍。各派總擔心他會加入敵方的門派，給自己造成威脅，便聯合絞殺了他。那日據說他早知道自己的命運，手執長劍在山頂迎戰天下勢力。他說早知我武功天下第一，卻從來不知有多第一。據說當時流血漂杵，慘絕人寰。眾派勢力無一人敵得過他，但最終還是死了。

　　我問，為何？

　　師傅說，他是累死的。

　　我說，那看來不容樂觀，我得每天加強體力才行，這樣不至于累死。

　　師傅說，從今以后你不許下山。

　　我說，您也從來沒有讓我下山過?。?/p>

　　師傅說，不許頂嘴，聽著便是。

　　從此我便隨師傅勤習功夫，武功大漲，七十歲以下難覓敵手。我與小師妹的感情也越來越深厚。師兄弟們說山上乃清修之地，我們這是穢亂師門，并向師傅告狀。

　　我說，我不過十來歲，小鳥上尚未有毛，何來穢亂之事，倒是你們幾個虎背熊腰，身強腎壯，畫得一手好**。

　　在我受傷以后小師妹便對我格外溫柔，弄的我心里麻酥酥，好舒服。我想，這樣不如多受傷幾次，小師妹便可一直留在我的身邊。但是那個夢在我的腦海里始終揮散不去，尤其是師傅與我談話之后，我便更加覺得可怕，因為那一定會是真的。我望著小師妹，她的兩根小辮子俏皮的搭在肩上，小臉精致白皙，只要她不抽我的臉，我一定會親上去。

　　我說，小師妹啊！我問你一個問題。

　　小師妹說，余生你說。

　　我問，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怎么辦。

　　小師妹說，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找你找到天涯海角，只是我還不知道天涯海角在何處，不過你可千萬別真的跑到那里去了，讓我一頓好找。你真的要走的話也要帶上我，我們去天涯海角。

　　小師妹的話讓我一陣感動，我激動的一把將她摟在懷里，她想掙脫，但在我懷里她就像無力的雛雞，受我擺布。

　　她問，你想干嘛？你小鳥尚未長毛，還想上我不成。

　　我說，就算我沒長毛也能弄翻你，就算我尚未成熟融化你。

　　小師妹小臉緋紅。

　　我想，如果時間就這么停滯多好??！有微微的風和亮亮的星星，小師妹就在懷中聽我輕聲耳語。小師妹的身體軟軟的，摸不到骨頭，她輕輕扭動，聽我談天說地。其實就算師傅不說，我也不會下山的，山下多無聊，從來不會有這樣簡單的快樂。我準備不理會五百年前的傳說，那個累死的英雄我要當笑話聽著。

　　我說，小師妹，你看，山下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但都是人模狗樣的家伙在來回穿梭。我們就這樣站的，粘著，過了五百年，奇人消失了，我們就變成石頭，讓別人給我們燒香祭拜。歌頌我們這對金童玉女，再過五百年橋邊就會說我們的故事，茶館就會演我們的劇，你說這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