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進入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的時候,距離九一八事變已經過去了四年多,對于我們南方人來說,東北發生了什么并不是很重要,所以我們這些南方人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甚至在過去五年間我還隨父親幾次到日本去交流中藥文化。對于那些日本人我是不愿意有好臉色的,但是為了不讓他們覺得我們中國人沒禮貌,我還是盡量擠出笑容面對他們。而在日本認識的中島道夫則是我所知的唯一一個反對日本侵略中國的日本人,我很小就認識他,并且在他被毒蟲咬的時候救過他的命,后來迫于無奈他參了軍卻遲遲不愿參戰,我很感激他。
我們蘇家是浙閩一代有名的醫藥世家,我自幼受家族文化的熏陶也漸漸喜歡上了醫學。而葉家是廣州布匹商人,從祖輩上就與我們家族交好,但在幾年前葉伯伯和葉伯母到東北談生意,回來的時候與日軍發生矛盾結果被日軍殺害,葉家沒有再能支持產業的人,從此一蹶不振。他們的孩子葉為安也被父母接到家里,在那之前我與葉為安見面的次數很少,畢竟時局動蕩,更何況是廣東那邊,小時候只聽父母戲虐過說我們曾指腹為婚。
母親牽著她的手走進我的家門,從此他就成為了我們家中的一員。他到我們家里來的第一天說話不多,穿了一身喪服總是低著頭。那時候我還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一直偷偷地跟在他身后,他有些漫無目的地走,有時候會撞上東西,那我就不免會小聲提醒他,但他始終都沒有聽到。最后我跟著他走到后院的魚池,眼看著他就要掉進池子里,我急忙跑上前去拉住他,兩個人摔在草地上。他哭了,我第一次見到男生哭,但那之后我再沒有見他難過過,表面上過于開朗,但我知道他心中還是有不言而喻的傷痛。后來幾年每次我去日本回來我就感覺他會對我比較冷淡,于是我就在他面前臭罵那些日本人。
之后的十年里我跟他一起上私塾,一起進入華生中學,他對我向來很好,一開始我說不上來那是什么感覺。十七歲的生日的時候他送了我一本徐志摩的詩集。我知道他喜歡徐志摩的詩,那時候很多人都喜歡,但我不喜歡,他有時候總愛跟我唱反調,像個孩子一樣。剛滿十七歲的我抱著詩集朝他翻了個白眼:“送我本劉靖裔的也好啊。”“劉靖裔是甚?”葉為安怪腔調道。“蠢豬。”雖是嘴上這么說,但我還是欣喜地捧著書躲進房里翻看。我撫摸著封面,偷偷吻在書脊上,這是二七年出版的《翡冷翠的一夜》,入眼的第一篇詩便是《翡冷翠的一夜》,如癡纏綿的詩句讀起來有些令人害羞,像是西方人戀愛那般毫不畏懼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大概這是癡人對陸一曼的想念。我慢慢地讀,突然看到一句用紅筆畫出“你不能忘我,愛,除了在你的心里”。我走出門,為安便站在我門前,那天,我們擁抱了。高考過后我們就訂了婚,沒有人反對,對我們這一對父母還是很欣喜的。
我考進了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為安進了鐵道部交通大學,兩所學校都在上海。但我們沒有坐同一列車去上海,出發前一天為安出奇地冷靜,又給我讀了一遍《翡冷翠的一夜》。第二天,我一個人去往上海,旁邊的座位沒有人,火車響動很大,我坐在車上看書,看《翡冷翠的一夜》,剛翻開,一封信便落出來。我拆開信,是為安寫給我的,說他可能不能去上海讀大學了,讓我一個人照顧好自己,有機會他一定會來上海看我的。
我不清楚發生了什么,總之不是什么好事情。也許他早就暗示過我了,如那句詩“你不能忘我,愛,除了在你的心里”。
我知道他想參軍很久了,父母之仇不保心也是不甘,對此我很支持他,況且如今日本人在我們的土地上撒野,每一個人都有義務捍衛我們的國家。但我不明白為什么要在這時候,我甚至連他參加什么政黨都不清楚。
這時候突然想起來他十五歲的時候送過我一把*,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心里想也許他是從家里的哪個密室里偷來的,畢竟是做生意,家里總要有家伙。其實當時沒有在意,當做玩具壓放在箱子底下,現在回憶起來也真是后怕,說不定那是把**,那這么說為安那時候就開始練家伙了?為安那時候不過十七吧。
我嘆口氣,看著窗外,想了想,我們連婚事都還沒有辦呢。
蘇安然的一段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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