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街-咖啡

　　小巷，南街咖啡，雨季。

　　紫色的窗欞，淡綠的薄紗，我聽著窗外的雨聲，只覺得它頓時緩慢了起來。雨兒不時的跌落窗內，落在我手邊的書上。書不忍心被打濕，也許是上天的眷顧，一陣帶著古巷古樸的微風，不小心吹了進來，風兒幫我合上了書本，順帶撩動了窗紗，飄飄而去……

　　我伸伸懶腰，看著窗外，青色的石板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紋，滴滴答答的聲音像是在訴說著什么。

　　這家南街咖啡館，是媽媽一手開的，媽媽常說：人生，就得像咖啡一樣，苦了才知道喝完，喝完了就明白里面的甜了。

　　這句話不知道媽媽在耳邊嘮叨了多少回，而我卻始終聽不煩，媽媽說，只有我最懂她的心，媽媽更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懂我的心了。

　　我總是喜歡在這個時候抬頭看看媽媽，她總是對我笑著，笑著……

　　媽媽不愿意提起屬于自己的往事，她說，一個男人傷害了自己。

　　我總是問：為什么？

　　媽媽搪塞著：你現在復習最重要，不要想這些事情。

　　就這樣，我扭開臺燈，原來天已經黑了。

　　店內寥寥無幾的幾個客人，喝著咖啡，說笑著，哭泣著……

　　媽媽在這個時候就會遞上一包紙巾，坐在客人面前開導勸說起來，許久，客人便笑著離開。

　　我問：“媽媽，你是怎么做到的。”

　　媽媽總是淡淡的一笑：“有故事的人遇到一起，就是這樣。”

　　我在想，我會遇到有故事的人嗎？

　　“悅，復習完了就去睡覺吧，明天還得上學呢。”

　　我回過神，回頭沖著媽媽點頭：“知道了，媽。”

　　我合上書本，看著那張被玻璃窗倒映出的臉，疲憊，清純，疲憊，青春……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了，或許，想著想著就酣酣入睡。

　　隱隱聽到門開的聲音，努力的睜開眼睛，是媽媽的背影。

　　“啪！”一切被黑暗吞噬。

　　夜安靜了很多，它需要休息了。

　　我叫蔣悅，一個即將面臨高三分班的學生。

　　我是一個女生，一個每個月都會肚子痛的死去活來的丫頭。

　　我是一個愛做夢的女孩，每次在夢里，我都會拼命的奔跑，在咖啡館奔跑，看到有窗子的地方，我便毫不猶豫的沖上去，用盡一切辦法打開窗子，下面不再是青色的石板，而是幾十層樓高的萬丈深淵。

　　我閉著眼睛，雙腿一蹬，竟然漂浮起來，好幾次越來越低，我拼命的向高處飛，那種**的感覺甚是不錯。

　　緊接著，便是一片大海，我一頭扎進水中，難以呼吸……

　　一個慈祥的背影，不，他就要回頭了。

　　我看不清他的臉。

　　“悅，悅……”

　　我每當看到那個慈祥的背影，他總是會消失。

　　或許這只是夢……

　　“又做夢了？”

　　我點點頭。

　　媽媽走過來，撫摸著我的臉，“唉，快了，快了，等高中畢業了，就好了。”

　　“媽，我沒事。”

　　我害怕媽媽的多愁善感。

　　“叮當……”

　　我走出咖啡館，這是我每天清晨聽到的最悅耳的聲音，媽媽總說，來這里的顧客也很喜歡，所以咖啡館的生意才會好起來。

　　雨后的清晨，青石板的水還未干，有一層淡綠的青色，那是浮萍，一晚上的時間，它們的生命力也太強了。

　　住在這里的人們爭相出門了，擺早餐的王嬸老遠就看見我了，跟我著急忙活的打招呼：“蔣悅，又要上學啊。”

　　我招招手，總會跑過去，“王嬸，來杯豆漿吧。”

　　“好嘞。”王嬸遞過來一杯溫熱的豆漿，“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我把錢丟進錢桶，“謝謝王嬸。”

　　我不知道為什么王嬸見到我總愛說“又要上學了”，后來聽媽媽說，王嬸是害怕見不到你……

　　“見不到？”

　　“她說，她總有一天會回老家的，離開南街。”

　　這便是南街，生活著多少個像王嬸這樣的人，他們只是為了自己的夢想，拼搏，生存。而我們這家咖啡館，便能聽到各種各樣的故事，各種各樣的人生。

　　我想，在將來的某天，我或許也像他們一樣……

　　17路公交車還沒有來，在這個時候肩膀總會很習慣的被人拍一下，凌薇來了，是她。

　　“喝的啥啊，我喝一口。”

　　“唉……”

　　“怎么不愿意啊，那還給你，真小氣，一會我請你喝奶。”

　　“不用了。”

　　凌薇就是這樣，她只對我放肆，在班里可是最清純的一個學生，她是我們班的班花，有很多男孩為了追她整天盤算著自己應該被分到哪個班，她總喜歡穿一條白色的褲襪，一條深藍的校裙，白色的襯衫，典型的學院派。

　　凌薇和我同住在一個巷子里面，我們一起上學，放學……

　　至少現在是這樣。

　　“該死，這車怎么還不來啊。”凌薇話一出，周圍的幾個老太太都在看著我們，她們怎么會相信一個如此清純的女孩，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拉拉她的裙擺，“噓……”

　　她似乎意識到什么，看看周圍，大聲說：“蔣悅，你說，我剛才那段話劇臺詞背的咋樣啊。”

　　我噗嗤一聲笑了。

　　她見我笑了，緊張起來，“別啊，趕緊幫我圓場啊。”

　　凌薇就是這么聰明，總會把自己的失誤轉嫁到別人身上，尤其是我，我打開腦洞搜索著如何幫她圓這個場，她拉了我一下。

　　“看，車來了。”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她拉上車。

　　車上的座位已經沒有了，我們站在一起，她小聲對我說：“你呀，還是太單純。”

　　我沒有說話，聽著凌薇在我耳邊說著，我想，這就是閨蜜，她什么話都跟你說。

　　“我們就是無話不談的姐妹，對吧。”

　　她猛然間說著，很認真的看著我。

　　“對啊。怎么問這個啊？”

　　她沒有說話，車子啟動了，她透過人的縫隙看著窗外一逝而過的站牌，不禁憂傷起來。

　　“還是這個地方好，對吧，蔣悅。”

　　我看著她：“你是怎么了？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能有什么事啊。”

　　車子開走了，前往G中的方向。

凌薇好像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從之前的無話不談變得現在的默默寡歡。車上的我們只顧看著窗外的風景，盡管再也熟悉不過，盡管我們只是“只顧著看風景。”

　　“唉……”她輕微的嘆了口氣

　　我轉頭看著她，車窗射進的陽光刺眼的厲害，眼睛快睜不開了。

　　她看著我，哈哈大笑，“你看看你，緊張什么，這還哭了。”

　　“我哪有”臉驀然一紅，自己倒是感覺不好意思了，便忙著掩飾，“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噪雜的車上頓時安靜了下來，車上的人都盯著我們看，我的臉開始燙了起來。

　　我緊緊抓著衣角，嘴唇已經被我咬的青紫。

　　凌薇愣了一下，隨后笑笑，“呵……呵呵，你……你看看你，又說臺詞干嘛？”

　　“凌薇，你這樣覺得是不是很好玩！”

　　凌薇的臉色沉了下來，她看著我，又看看周圍的人，很久說不出話。

　　她的嘴唇動了動，低下頭。

　　車到站了。

　　凌薇走過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蔣悅，我們到站了。”

　　我不知道怎么覺得內疚起來，是不是我剛才說的話太狠了。

　　“我們說好的，是無話不說的。”我低聲說著

　　凌薇撒開我的手，看著我，“蔣悅，我……回答你剛才的問題，不好玩！”

　　她說完便徑直走開了，就這樣連著好幾天，我們不再像以前那么親密。

　　一天結束了，夕陽吞噬了黃昏，生氣般的燒紅了半邊天。

　　小巷漸漸的安靜下來，人們在一陣匆匆忙忙之后，一切變得冷清。

　　咖啡館還是那么多人，只是我覺得更加的孤單起來。

　　“怎么了，你最近心不在焉的。”

　　媽媽不知道從身后走了過來，端著一杯咖啡放在桌上看著我。

　　我將咖啡放在手邊，抬頭看著媽媽：“媽，我沒事。”

　　媽媽坐下來，“不要太累了，遇到什么難題就去找凌薇，她應該知道……”媽媽總是這么說，媽媽很是希望我能像凌薇一樣，乖巧，學習好，乖巧，任性……

　　是啊，凌薇在班里的學習是第一，我卻是第三，看她平時在我面前放縱無比，而在班里是拼了命的尖子生。就因為這樣，她已經成為了我們班級的榜樣。

　　“媽，沒事，我自己想想就出來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都弄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你們是不是鬧別扭了？”媽媽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

　　我抿著嘴，“哪有，媽，你多想了。”

　　“你爸爸……他不在的早，在家里，媽媽關心你，可是出門在外就得靠朋友，上學的時候是這樣，等你走向社會了也是這樣，悅啊，該珍惜的還是要珍惜的。”

　　“媽……”我不知該說什么，我害怕這件事被媽媽知道，又讓媽媽擔心，“媽，你……想多了。”

　　我依舊固執的回答，仿佛在這個時候，我不想失去的是你。

　　……凌薇。

　　夜，依舊深了。

　　像往常一樣，我整理完功課，準備睡覺。

　　卻無緣無故的失眠。

　　窗外，是看不見的星星，霧霾籠罩了一切，皎白的月光透過暗陰的云層，發出略微慘白的光。

　　或許是該出去走走了。

　　我翻身下床，穿的略微厚了一些，剛下過雨的夜晚，在這個城市來說是清冷的。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鈴鐺的聲音會不會把媽媽吵醒，除此之外，會不會打破這夜晚的寂靜……

　　手機響了起來，我拿出手機，是凌薇打來的。

　　“喂……是我。”我小心翼翼的

　　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有空嗎？”

　　“我睡……我剛復習完，出來走走。”

　　“我也是，功課真多！”凌薇抱怨著，“你在哪？我來找你。”

　　我連忙說，“不了，我還是去找你吧。你在你家巷口等我。”

　　凌薇輕聲：“好的，我等你。”

　　“嘟嘟嘟——”

　　電話掛斷了，就在這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有些失落

　　小巷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冷冷清清的街道，冷冷清清的月光。

　　就在我想著怎么跟凌薇溝通的時候，在她樓下，我發現停了一輛很不錯的摩托車，尾燈還亮著，是不是誰粗心將車落在了這里。

　　而我……

　　“這幾天都很想你。”

　　“有那么想嗎，都是一個學校。”這是凌薇的聲音，她……

　　“來……”

　　我跑進巷子，兩個黑色的身影如膠似漆的在一起。

　　凌薇和一個陌生男孩，陌生男孩慢慢的將凌薇推在墻上，深吻……

　　我沖了上去，一把將那個男的拉開，“你在干什么！你不能欺負她！”

　　那個男的看著我，不屑的說：“你懂什么！”

　　隨之，一陣震耳的發動機聲，揚長而去。

　　凌薇舒了一口氣，“呼……蔣悅，你終于來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要瞞到什么時候！”

　　凌薇走出巷子，沒有說話。

　　我跟在后面，“你倒是說話啊！”

　　我對著她吼了起來，她停住腳步，轉過身，“你想知道什么？”

　　我無言以對，我不知道面對現在的她應該說什么，她仿佛不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凌薇了，我們形同陌路。

　　夜風來了，吹動我們的裙擺，就這樣，在這條長長的青石巷子里，我們整整站了些許時候。這個時候，仿佛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

　　我們站著，我們坐著，我們之間沒有說一句話。

　　“回去吧，你也見到我了，我沒事。”凌薇先開了口，“咱們明天還要上學呢？”

　　我看著凌薇，她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徑直走了。

　　我追上她，眼睛直直的看著她，“你知道的，凌薇……我只想要一個答案。”

　　“可是我給不了你，這件事你還是不要管了。”

　　凌薇說完轉身而去，留下我一個人靜靜的，靜靜的。

　　“凌薇！你還拿我當朋友嗎？”

　　我低聲的問，而她聽見了。

　　她回頭，“蔣悅，別像我一樣。”

　　說完，離開了。

　　我回到咖啡店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店里還亮著燈……

　　我輕聲走進去，“回來啦？”

　　“媽，你怎么還沒有睡。”

　　我驚訝的看著媽媽，她正忙著煮東西，瞬時，我聞到了一陣奶咖的香味。

　　媽媽關了電灶，端著奶咖走了過來，“知道你睡不著，喝了它趕緊上去睡覺吧，明天早上媽媽叫你。”

　　我端著奶咖上了樓，直到我走進臥室，我聽到樓下的燈關了。

　　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