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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楚楚以何安  文/紫洛

第一章    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不要!不要過來!放開我!不要!求求你!救命!……”

  我掙扎著猛然睜開眼睛,瞳孔因刺眼的燈光猛地一縮,燈光下映襯著的一定還是我那滿是淚水,因為恐懼而煞白的臉,斜分的劉海緊緊的貼在汗津津的額頭上。我渾身僵硬,慢慢的起身,后背上也已經濕了一片,和往常午夜驚醒一樣抱膝坐在床上,身子微微顫抖,低聲嗚咽著,這樣的夢魘究竟要折磨我多久!為什么忘不掉!為什么!我想媽媽,很想很想她,每一次回想,總也忘不掉兩年前那晚,忘不掉那晚發生的一切,忘不掉那個可怕惡心的人,忘不掉媽媽那凄涼的眼神,那血淋淋的恐怖畫面……我抱著頭,那些不堪的畫面和記憶帶著傷痛又洶涌而來,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夜已深,窗外吹來一陣陣清涼的風,世界都安靜下來了,大家都已經沉睡,唯獨我,唯獨我常常在夢魘中驚醒,恐懼絕望而飽受折磨。我仿佛被下了詛咒,掉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每一次的折磨,都硬生生的把我帶回那個這輩子都不愿回憶的過去。我就這么頭抵在雙膝上,直到筋疲力盡,又沉沉睡去。

  等到我再醒來,已經是清晨,窗外喧囂,車水馬龍。我從床上下來,赤腳踩在地板上,揉著眼睛關上臥室的燈,從九歲那年以后,每晚只有開著燈才能睡著,估計沒有人會和我一樣,轉身回到書桌邊坐下,看著日歷上的日期發起呆來。

  “紫楚,起床了嗎?上課要遲到了”門外的舅舅敲著門輕聲問道。

  “紫楚?”

  “紫楚,聽到了嗎?”

  “我在換衣服”我猛然回過神來,看著鐘表已經是八點,急匆匆的換上校服。

  “那好,收拾好了就到樓下來,心怡已經準備去學校了”

  “好”

  打開臥室的門,舅舅已經去了樓下,我隱隱約約聽到樓下表妹和舅舅,舅媽的談笑聲,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像這樣的清晨,我這輩子恐怕再也不會有,而我也刻意回避這樣的時刻,是因為太羨慕,自己卻與這樣的畫面格格不入,是因為怕這樣受傷的自己,影響到如此幸福,快樂的他們。而像幸福,快樂這樣的字眼兒,對我來說,卻是深深的刺痛和諷刺。

  “紫楚,學校那邊還適應嗎?”舅舅走過來,把這段時間的生活費遞給我,依舊小心翼翼的避免不會發生任何肢體觸碰。

  “嗯”我輕聲回道。

  “那就好,有什么困難,舅舅不在身邊,可以去找妹妹,恩,去找老師,都會好起來的,知道嗎”舅舅說道妹妹的時候,明顯卡住了。

  “好”

  “那就好,打起精神來去上課,這會兒車多,一定要注意安全,心怡這會兒估計已經到學校了”

  “嗯”

  我叫華紫楚,今年13歲,我總是一副眼睛腫腫的樣子,總是寡言少語,惶恐任何人對我的肢體觸碰,甚至依舊壓抑的抵觸著現在的生活。如今,讓我茍且活下去的大概只有三件事:媽媽倒在地上,凄涼的盯著角落里的我,痛哼著“邰邰,我來陪你了”,伸向我的血淋淋的手狠狠捶下,她走了卻留下我獨自承受這痛苦和這毛骨悚然的像謎一樣的遺言。還有那個未兌現的約定,八歲那年的夏天,已是傍晚,微風徐徐,吹起我的裙擺,我低頭往前走,卻聽到他在我身后很遠的地方大喊“楚楚,明天你一定要來,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回頭對著他喊“好”,來不及傾聽那個秘密甚至來不及說再見,那個除了媽媽,曾一度溫暖我童年的男孩,如今已經整整五年沒有再見。還有舅舅,我感激他在出事后及時從A省趕回來,幫我處理所有的事,把我帶回他的家,讓我遠離那個可怕的家可怕的城市,感激他給予我比我生命還要珍貴的疼愛,感激舅媽肯收留我,肯給我一個獨立的空間讓我舔舐自己的傷口。

  我能感覺到,從我搬到舅舅家,舅媽對我的厭惡,也經常聽見舅媽向舅舅抱怨,說我身上都是災氣,說我不干不凈,說不能讓我在他們家白吃白喝,理所應當的應該取走媽媽留給我的那筆錢,那筆媽媽留給我的遺產,而那筆遺產這兩年一直是舅舅替我保管著,他會定期給我生活費,他告訴我,等到我16歲會全部交給我自己管理。我聽見舅舅的壓抑著的怒火,聽見他們爭吵起來。表妹心怡原本很喜歡和我呆在一起,哪怕我一直躲避著她,冷冰冰的對她,因為怕太過敏感的自己傷害到她。直到她從舅媽那里聽到了有關我的事,知道新聞里那個凄慘的女孩是我,直到她故意接觸我,看到我一次次惶恐不安神經質的反應,直到她在舅舅舅媽的吵鬧聲中崩潰,沖到我面前對我大吼“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腐朽陰暗的靈魂在我的身體里猙獰著想要吞噬我,我這可悲可恨的人可以飽受摧殘,卻不能再傷害到我唯一的親人。我告訴舅媽,我一定會回報他們,不會白吃白喝,我開始小心翼翼的避開舅媽和表妹,從不在家吃飯,從不一起外出,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總是一個人,像一個透明的人一樣的存在著,二樓和一樓的樓梯隔開了我和他們,我獨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出事以后的那一年,舅舅幫我辦了休學,我幾乎把自己關在了二樓,很少和舅媽碰面,他們不在的時候,我會去樓下打掃房間,會做家務,甚至做好飯菜等著他們回來,而每次聽到他們回家的聲音,我會立刻回到我的臥室。舅媽的態度好了很多,舅舅總覺得讓我受了委屈,卻也無可奈何。第二年,依舊傷痕累累的我決定重新開始,我要聽媽媽的話,我要好好活下去。原來的學校是再也回不去了,我不敢想他們每個人看我時的眼神。我轉校去了表妹的學校,她拒絕和我同班,我也堅持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班里,在學校我和表妹也默契的把彼此當成陌生人,反倒是讓我們兩個人輕松了很多。以前媽媽在的時候,她會利用假期幫我輔導,五年級的時候我便參加升學考試,順利考上了本省的重點中學,利用假期便在家讀完了初一,沒曾想卻發生了那些事,如今,原本該讀初二的我決定重新開始讀初一,我祈禱著一切都能重新開始。

  我總是獨自一個人,一個人上學,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坐車。停了一年的課又轉校到現在的附屬中學,今天是第三天,一切對我來說都太陌生,而這樣陌生的環境卻又讓我充滿了安全感,沒有人認識我,也沒有人關注我,這樣就好,讓我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三年中學,將來的生活她不敢想,這三年平靜生活對我來說都是一個艱難的奢求。

  “新來的這個同學好奇怪,都不怎么說話”

  “可能是因為太陌生不適應吧”

  “感覺她好孤僻,冷冰冰的”

  “噓,她來了”

  我今天幾乎是踏著上課鈴聲走進了教室,原本鬧騰的教室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到能聽得見我走路的聲音甚至因為緊張而急促呼吸的聲音,我低著頭,感覺到好多雙眼睛在盯著我看,甚至是不經意的指指點點,我感覺渾身的不自在,甚至后悔今天這么晚才來學校。

  “華紫楚,這是教研室剛剛送來的課本,待會兒下課以后,我再幫你核對一下,看看你還缺哪本,還有各科的練習冊和作業本都在辦公室,下了課我和你一起去領”我剛坐下,班長許皓然就走過來把課本放在了我的書桌上。

  “謝謝”我輕輕的說道。

  “班長什么時候對我們班新轉來的女同學這么上心了?哈哈哈”這聲音一出,一些男生開始跟著起哄,這個尷尬的年齡,充滿了青春期的躁動和敏感。

  “周洋,你能不能正常一點!”我知道,許皓然一定看到我憋紅的臉越來越難看,我聽見他低頭詢問道

  “華紫楚,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不愿說話,頭也低了下來。

  “哎呦,班長關心新同學,怎么還不讓我說了”周洋嬉皮笑臉回道,又帶著周圍的同學一起起哄。

  “你們都在這干什么?這上課鈴都響了,怎么還亂糟糟的!你們班這周的量化分扣分!”教導主任在門口氣急敗壞的吼著,教導主任身后便是班主任無可奈何的臉。

  教室瞬間安靜下來,許皓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周洋和旁邊幾個同學交頭接耳,我趴在課桌上,突然,感覺有人在撓我的后背,我渾身一僵,猛的一哆嗦,抬起頭來轉身,驚恐的盯著身后的那個女同學,她顯然被我激烈發反應嚇了一跳,愣了一下又微笑著把一張小紙條遞給我,說道“給你的”

  我接過紙條,打開,上面赫然兩排秀氣的字,讓我心里溫暖了很多。

  “不要在別人的言行里驚慌失措,會暴露你的內心,學會控制和保護好自己,才能淡然面對一切,不懼怕不惶恐,加油!林青”

  原來坐在我后面的那個女孩叫林青,我把小紙條輕輕的撫平,夾在數學課本的第一頁。因為這個友好的紙條,林青后來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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