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6-01-28 11:16

第一章第6600封信

　　自序：

　　我寫這本書開宗明義的一條就是要致敬一位帶給我很大閱讀震撼的20世紀法國著名作家阿爾貝加繆。

　　當然朋友們如果說我這是附庸風雅的拙作我也沒有意見，因為這本身就是一種嘗試。

　　我并不想用致敬知名作家的方式來制造噱頭，事實上如果朋友們有時間、有興趣讀讀加繆的小說《局外人》、《鼠疫》、《墮落》、《流放與王國》，順便再掃兩眼他的《西西弗斯的神話》、《反抗者》的話，朋友們對于我所極力構筑的荒誕世界就會體會更深，如果你們說我這是故意斧鑿，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意思，我也沒意見，這畢竟是第一部我寫的有頭有尾、比較令我滿意的中篇小說。

　　對于我個人來說，紀念意義大于一切，是我大學四年來閱讀活動與生活活動的結晶，我為之付出了很多個無眠的夜晚與很多個空蕩獨處的時光，可以說當我寫完最后一個字時，我好似真的走過了上帝那道“隨意門”，半個靈魂都被抽走了。對此我想說，創造真的是天下第一等難事。

　　《第6600封信》里，有我極力打造的荒誕的世界，也有我極力打造的荒誕的人群，也有我強加給“我”的荒誕境遇。

　　但致敬加繆的方式就是我并沒有打造一個徹頭徹尾的荒誕的人生與一個荒蕪的結局。

　　故事中的“我”并非是莫爾索式的人物，他更偏重《鼠疫》里的里厄醫生的思想，但他的搖擺又很像克拉芒斯，他不是一個審判者，但更靠向懺悔者。他被上帝流放到一個荒涼的世界只是因為上帝與魔鬼的一個賭局，這個看似不經意的“外力”通常會給普通的我們以近乎致命的打擊，最后你能否頑強地活下去，主要靠自己，真的，但有時候也靠運氣。

　　“我”經歷了一段似夢一樣的人生旅途，但他作為對上帝最后的反抗就是保留了那封第6600封信，保留了苦難的記憶。

　　加繆說人與世界的分離感稱之為荒誕感。

　　從這個角度來看，文中的“我”是存在荒誕感的。但我為了抵抗這種荒誕感，用兩段飄渺的愛情作為僅有的調劑。最起碼，在與荒誕世界分離的途中，我并不孤獨。在這一點上，也并不是像莫爾索一樣孤家寡人般的消極抵抗，而是至少也應該有一些里厄的影子存在，更哲學一點，向西西弗斯靠攏。

　　世界很大，也一定有些人正活在荒誕中，時間在延宕，想要沖破荒誕，反抗也許就意味著死亡。

　　18年，6600天的時間，對于這些人來說，太短了，他們可能要終生反抗，或者終生與這個世界疏離，與真理相隔萬里。某種程度上，他們一直在路上。

　　這并非危言聳聽，如果你敏感于觀察，荒誕的世界每時每刻都存在于你我的周遭。

　　當你證見了荒誕，你一般有三種態度：憤怒、同情、莞爾一笑。憤怒意味著你要去改變，同情也意味你要去改變，莞爾一笑意味著什么呢？

　　選擇前兩種，你保有著對這個世界最大限度的慈悲心。但是，你也必須考慮到，很有可能，你的第一步還沒有邁出，就已經死在原地了。

　　有些時候，我不主張第三種，但大多數時候，第三種恰恰是常態。

　　我在這6600天里，每一天都沒有希望，但我并不拒絕希望，一直在延宕中等待。

　　每一年都一樣荒蕪，但我依然在荒原之上行走著。直到最后一刻，我無奈的搬出上帝來拯救我作為我刻意為之的結尾，除此之外，任何結尾也許都會是無力的結局。

　　最后，如果用一句話作為總結的話，那就是：

　　觀察到生活的荒誕，不可能是一種終結，這僅僅是一種開端。

　　———阿爾貝?加繆

　　第一章：第6600封信

　　我躺在草坪上，被刺眼的陽光幌醒，感到陣陣的頭痛。

　　按了按頭，揉了揉眼睛，環顧四周，周圍是一片歡聲笑語，可能這是一個周末，人們都來到草坪上玩耍。

　　一陣風吹來，我的肚子有點不舒服。站起身，開始翻兜子，衛生紙，衛生紙，還是衛生紙，因為我腸胃不好，會經常莫名其妙地上廁所，所以，常備著衛生紙。

　　突然，我翻到了一封信。

　　我感到奇怪，這封信很舊，皺巴巴的，看得出這封信我揣了很久、很久……

　　我坐到長凳上，好奇地打開這封信，讀了起來：

　　當希望變成虛妄，光明成為癡想。我們該怎么辦？你別無選擇，你必須面對。你的選擇就是面對，面對一個荒誕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該說些什么好，寫些什么好，做些什么好。我只是知道，有一些無聊的事情需要去證明它不無聊，有一些荒誕的事情需要去踐行它的荒誕。我在這里寫下了前輩們的看法，以求先梳理一個答案。

　　在這樣的一個世界，我們需要去證明，我們是否是多余的，我們必須去找到一個慰籍，來支撐我們活下去。

　　前輩薩特找到了這種慰籍，就是在這充滿惡心的周遭抉擇我們的選擇，并勇敢的承擔選擇后的責任，努力在這種選擇中找到自己生存下去的理由。

　　前輩加繆找到了這種慰籍，就是充滿激情的反抗荒蕪。

　　前輩余華找到了這種慰籍，就是含著淚去微笑，在死亡的周遭里頑強地活著。

　　……

　　總之，活著面對荒誕的一切是我最終得到的答案。有選擇，選擇激情，選擇反抗。某種意義上，荒誕的世界就是激情的世界……

　　歷史總是跳躍的，你我的思維跟在它后面，以疲于奔命的姿態，裝出無與倫比的表情。等到我們的思想趕上了它，歷史甩給了你我一個荒誕的世界，用夸張的方式使你敬畏，你想追問你活在了哪里，答案很無趣，你活在這里。一個似是而非的結局就已經是你我全部的人生了。

　　如果周遭是一片荒蕪，文字可能是你我唯一的寄托。遙遠的征程，需要我們特立獨行，需要你我站在這荒蕪的周遭，能夠看到生命的激情與聽到勇敢反抗的號角。人已經在這個世界上了，我們要做的不是證明我們的存在，而是在存在的廢墟上去證明我們為什么該存在？路是人走的，但路不僅僅只有人走，還有貓鼠螻蟻。我們愛著世界，期望著，盼望著，世界也會像我愛它一樣愛著我嗎？

　　輕輕地向世界問一聲好，我常帶著疲倦的姿態，世界卻是那樣的年輕與激情，是我老了？還是世界在故意掩飾著什么？

　　年少的身，蒼老的心。你我在看世界的幾個角落的時候，想發現一朵獨自生長的花，卻看到一堆灰燼。這確實是殘酷的，但也可能是你該拍拍身上的塵土，輕輕地或者高喊一聲：走嘞！

　　呵，也許是該走了……

　　“叔叔，你好！

　　這確實是一個荒誕的世界，好似上帝在這里安置了一扇“隨意門”，推開之后，進來了我們就無法再次出去。這門說是隨意，其實你我都無奈的已經置身在了這里，既然你我被這個荒謬的世界奴役了這么久，正如您說的一樣，用激情地反抗來吹響宣告的號角，只是有些時候，這號角的聲音太小了，甚至根本就吹不響。

　　如果這荒誕真的是上帝一手操辦的，我們也許也就認了?？墒?，這明明是人類愚蠢的癲狂，我們為什么要認輸？我們輸給了神，說出去還勉強可以原諒；可是我們向這滿城的瘋子低頭，被奴役了半生，就讓我做一回人吧！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呵呵，當然你能看到的時候，我已經死了，有可能面目全非，您不要嚇到。您既然不嫌棄我素面的樣子，那我死后的樣子您應該也能夠承受吧？不用特地去安葬我，因為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荒涼的死去，就讓我體會一下這荒涼吧！

　　想必您已經知道了市長那瘋狂的陰謀了，想必您也肯定不同意，當然，我也沒有同意。這代價竟是如此荒誕的恐嚇。我只是很遺憾我沒有告訴您，我喜歡您。請原諒一個少女的癡心，我說了喜歡沒有用愛，可能我想去達到也來不及了?？傊?，我能在臨死前在您這么私人的信件上寫上我最真實的想法，我死而無憾了。

　　哦，對了！您一定想知道我的名字吧，原諒我的一廂情愿，我叫……哈哈，逗您的。您如果能記住曾經有個女孩喜歡過您，這就夠了！

　　原諒我斗膽叫您一聲老公吧。老公，我一直在心里相信著，閉上眼就能做一個美好的夢，睜開眼，就會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后面我寫了一首詩，這原來是我爸寫給我媽的，只可惜，詩與人都成了這個世界荒誕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地，我也將一樣：

　　親愛的，你在哪??？

　　這一望無際的黑暗里

　　我都看不見月亮

　　親愛的，你在遠方？

　　這黎明的第一縷陽光

　　我無法與你分享

　　親愛的，你在哪??？

　　這枯燥乏味的一天

　　誰來與我共同面對？

　　親愛的，你在未來

　　我想有一天

　　不用多么華麗的家

　　不用多么奢侈的裝飾

　　不用過多的語言

　　只是你我默默地對視

　　再黑的夜晚

　　我們彼此是對方的月亮

　　起床后

　　我們共同拉開窗簾

　　迎接屬于我們的第一縷陽光

　　是否在無聊的生活

　　你我彼此永遠新鮮

　　我的這個夢從未離開

　　你的身影和轉身的微笑

　　也從未離開過我的記憶

　　如果歲月給我一個孤獨的人生

　　我會把這兩樣記在心中

　　就當是你

　　從未離開

　　你的“老婆”：一個似乎妄自菲薄的女孩”

　　“呵呵！你好，年輕的孩子！

　　請允許我這么叫你，雖然我也并不比你大多少。上面的那個女孩確實是那么天真，叫我駐足停留，也叫我惋惜！我也想像歌德書中的浮士德一樣喊出：上帝啊，讓這美好多停留一會兒吧！

　　她說她妄自菲薄，其實我倒覺得，妄自菲薄的人并不是不好，而是這荒蕪的世界里太多的人總覺得自己能力超群，用上帝的名義，做著撒旦的事情。

　　相信我，你是一個可以在黑暗中看見太陽的人。千萬不要自殺，活下去，請為了那女孩，也為了我，活下去。

　　我知道你一定特別恨我，特別苦悶?？墒牵行〇|西，我是阻止不了的。比如在我父親和你之間，我情不得已選擇了我父親。拋開一切的定義與規矩，這可能是最合情的選擇。但如果在合理這個層面，我是罪人。女孩的死，代表著幼稚美好的執念愿望破滅，而你的被抓，象征著這荒蕪世界荒誕的延續。而我的死，只想給我這艱難的抉擇里一個義無反顧的答案。我要去完成你未完成的事情，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與我這最后的選擇。

　　請不要為我悲傷，我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用我的命去換回那小女孩在天純真的靈魂。

　　你要知道這不是自殺！我知道你已經在生與死的天枰上權衡了很久，也痛苦了很久。我只愿用我的死換回你對生的渴望。

　　我也莫名的喜歡上了你，就像那個女孩兒一樣。也許愛真的可以使一個人無所畏懼！有句話這樣說道'已過的世代，無人紀念；將來的世代，后來人也不紀念。'你我都是逆旅中的一段微塵，當風飄過的時候，沒有人會記得你與我曾經有過怎樣的聯系。

　　你看那月亮上砍桂樹的吳剛，他一直砍啊砍啊，砍到天荒地老也不曾見桂樹倒下，這期間的寂寞、苦悶、孤獨有誰知道？我寧愿相信他有著對嫦娥的思念，有著對這荒誕懲罰的不滿，他的反抗就是不斷地去砍，用平靜的心去砍，太陽升起時，他伸伸懶腰，微笑著拿起斧頭，朝那該死的桂樹砍下今天的第一斧，雖然看到了這桂樹總是神奇般的愈合，他一開始可能是厭倦的，不過后來，他看到這桂樹傷口愈合的頑強精神，再看看人間那么多的死亡，他保有了最大限度的同情，并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有這樣神奇的能力?？墒撬仓?，這是癡心的妄想，這是虛無的幻想，飄渺而沒有邊際。于是他用最大的力氣去砍這桂樹，等待這桂花被震落的一天，飄向人間。當他看到人間的人們用這桂花釀酒，飄香四溢，飄到他的鼻子里，他陶醉的神情和著這落日的余暉，我想吳剛是幸福的。當他看到他心愛的嫦娥不顧那天庭的教條送來人間的桂花酒與傷心的眼淚的時候，他是無奈的，但我相信他會去抱住嫦娥，體會這短暫的幸福。

　　你說加繆的發現，不正與這吳剛伐桂有著一樣的希冀嗎？那國王西西弗斯，似乎徒勞地推著石頭上山，無奈地看著石頭又滾到山下。當所有人認為這懲罰是天地間最痛苦的懲罰時，加繆站了出來，并說出這看似荒誕的故事背后，隱藏著你我面對荒蕪周遭的真理。無論周遭多么荒唐，多么荒誕，甚至荒謬，你我都不要放棄反抗，即使這反抗在除你我所有人看來是無意義的，那最起碼，還有你我彼此知道，我們在做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們不能要求任何人都理解你我，但求只要彼此理解，這，他媽才是我生或者死的意義！

　　在任何一個世界里，都會有左右逢源的人。你厭煩我父親身邊那個秘書，這無可厚非。只是，這也是他們生存的選擇。我不想站在上帝的角度去寬慰任何一個人你們都不該死；我也不會站在撒旦的身旁去指責任何一個人你們都該死。我們可以遠離他們，過另外一種‘左右逢源'的生活，叫'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其實任何故事都是由人說，世界也由人解釋。只是解釋來解釋去，我們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陷入迷茫不知所措的境地。

　　有時候，我也會陷入荒誕之中。

　　加繆他曾說過這樣一個例子：'有一個老人，平日里夜以繼日地撿瓶子，心里想去他所向往的大城市法國巴黎看看。直到有一天，他終于攢夠了錢，欣喜的來到了這個繁華的都市，看著這寬闊的街道，老人笑了。就在這時，有一陣風吹過來一個空瓶子，老人下意識的趕忙去撿，沒成想，被一輛疾馳而過的汽車撞飛，當場死亡。'

　　他舉完這例子后說了一句：'這個老人的一生是幸福的嗎？'

　　我覺得這個問題無所謂正確的答案，當你我都活成了一個故事，后來的人讀起的時候，為這荒誕笑一笑，僅此而已。

　　加繆卻也死在了荒誕之中：加繆很反對開快車，可他偏偏就死在了朋友開快的車里，死的時候，他手里的公文包里還有他沒有寫完的故事手稿。

　　對此我也想說一句：你說加繆，他的一生是幸福的嗎？

　　還有薩特，他的晚年，多病纏身，眼睛基本成了擺設。你說是上帝怕他再發現什么，造出個什么主義與他對抗，所以讓薩特陷入如此荒誕的晚年生活。

　　再說余華，他從那個動蕩年代里墻上的'大字報'里愛上了文學，差點將魯迅的《狂人日記》改編成歌曲，或許我們能在這《活著》里得到這樣一個真理：活著其實就是活著本身。

　　還有很多很多：你說那個中國自殺的第一個詩人屈原為什么選擇了這樣反抗的方式？

　　你說當文森特站在那烏鴉飛遍的麥田里，舉起槍想要自殺，卻沒有打向自己的頭部，而是朝自己腹部開槍？你說在自殺的那一瞬間，他夢見了什么？他是否真的想死？

　　……

　　生存需要你我的意志，對未來世界的信心，只是當你我意志消沉，喪失信心的時候，我們會墮落，但我們不會去選擇自殺，自殺的人大都是對周遭社會的不滿，可義無反顧自殺的人卻很少很少，大都會猶豫，會抉擇。在這徘徊的日子里，只要有一束陽光擁抱他，他很大程度上會改變想法，請也允許我叫你一聲老公，老公，請把我當成這束陽光，好嗎？

　　像那個女孩兒一樣，我也用詩歌結束這封妄自菲薄的信：

　　親愛的，你說：一個新的故事會開始嗎？

　　蕩然無存的故事還能延續嗎？

　　那迷霧中的人群能否知道這故事是什么時候開始，又是什么時候結束的嗎？

　　荒原里，你我彼此能否相擁而泣？或者選擇微笑？

　　那一聲聲執拗地怒吼，能換來這荒蕪世界里人群的回首嗎？

　　親愛的，你說：未曾埋葬的是什么呢？還在路上的，又是什么呢？

　　螞蟻在地獄里挖洞

　　月光在人間里抽泣

　　忙碌地證明著沒有意義的生命

　　瘋狂地反抗著前世今生的生活

　　富麗堂皇的房子里真的會有幸福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