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兒子的秘密

　　宋媽的獨生子宋強二十一歲了，成天在外面東游西逛，經常夜不歸宿，回來也不敲門，而是像小偷樣翻墻攀窗，還神不知鬼不覺帶個女孩回家來睡，睡了幾天女孩就不見了，然后又來一個新的，換了一個又一個，像走馬燈樣。宋媽想盡快解決兒子的婚姻問題，腆著老臉四處求人給宋強作介紹，媒人介紹的妹子足有十來個，可這些妹子嘻嘻哈哈笑一陣就走了，似乎都對結婚不感興趣。讓宋媽氣憤的是，宋強在房里到處亂噴他的那點命漿，床上和地上都是污漬，就像吐的痰，她每收拾一回房間就要狠狠詛咒這該死的，嘆息著如今這世道的邪乎：妹子都情愿和男人偷偷摸摸睡了又睡，被男人占盡便宜，可就是不肯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地嫁人。

　　中午宋媽又上樓到兒子房里看看，她用鑰匙打開門就驚住了：一個妹子全身一絲不掛躺在床上，瞟她一眼，扭了扭屁股，馬上像沒看見樣，專注地撥弄著一只時髦的銀色手機。宋媽嚇得趕緊退出來，連忙關上門，鑰匙都抖到了地上。看起來，這個妹子還是中學生，比以前那些都要年輕，也更大膽，而且有點面熟，但究竟在哪兒見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此后宋媽時不時到宋強房外偷聽，從窗縫里看，看妹子走了沒有。觀察了一星期，她更驚訝了：這個妹子整天關在房里，一不出來透氣，二不出來方便，更不吃飯喝水，她怎么受得了啊，真是太神奇了。更神的是，她毫無要走的意思，還光著屁股對著鏡子搔首弄姿，嘴里唱著“月亮”、“星星”，一邊手舞足蹈，學著模特的樣子在房里走來走去。

　　一天這個妹子大大方方地出來了，只見她上下穿的都是名牌貨，兩只大耳墜晃來晃去，眼睫毛做得很長，就像是“白富美”，她沖著宋媽宣布自己叫劉酷妹，家住南福村，沒有錢用了，她得回去拿錢去！說完扭頭就走。宋媽愣住了，說不上話，只覺得這個酷妹干脆利落，有點意思，雖然長得并不很秀氣，個兒也不高，但一臉潑辣樣，蠻可愛的，很適合做媳婦。一下午工夫酷妹就返回來了，提著兩個超市的大紙包，帶來各種各樣高檔稀奇的零食，抓了一大把遞給宋媽，就一副目中無人的架式拉著宋強，進房關上了門。

　　宋媽格外來了勁，逢人就說她兒子房里的這個妹子，覺得自己撿了個便宜，沒想到這妹子一粘宋強就不走了，這真是前世姻緣。再說，老實巴交的宋強也難得找到更好的，不如就勢撮和他們。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一說這事就笑得合不攏嘴，而且放聲大笑，笑得村鄰們都莫名其妙。她突然靈機一動，拽上宋爹，到大商城買了幾件像樣的禮品，兩人提著直奔酷妹家里去了。

　　第二章拜訪土豪

　　酷妹家是幢三層樓的別墅，前有花園，后有車庫。宋媽和宋爹受到了酷妹家人的熱烈歡迎，在寬敞明亮的大客廳里，五六個人圍著他倆寒喧。宋媽宋爹這一輩子從沒受到過如此厚待，高檔的茶葉、香煙、點心和水晶盤子里的時令水果讓他倆受寵若驚，華麗的地毯，古董花瓶，大熱帶魚缸，尤其是墻上那色彩濃艷的大幅油畫（畫上是光屁股的女人）使他倆大開眼界。宋媽和宋爹小心翼翼提到，酷妹和宋強這兩個孩子住在一起已有半個月了，“不知你們做大人的有什么看法，我們這次來，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酷妹的父親西裝革履，紅光滿面，一副土豪派頭，正在大鏡子前梳理頭發，望也不望宋媽宋爹，認真地給頭發上發油，突然說，“我沒什么意見，反正自己生的女總是要送給別人搞的！”

　　宋媽和宋爹微張著嘴，呆住了。土豪梳理完頭發，稱自己純粹是個流氓，五毒俱全，活在世上就沒怕過什么，酷妹是他十七歲時出生的，孩子兩周歲他和孩子媽分手了，不久就討了個老婆，酷妹的母親也找了個對象結了婚，大家都住在一起，包括兩家的老人，因此酷妹有兩個媽媽，兩個爸爸，兩個爺爺，兩個奶奶，十多個親人和諧地住在這棟房子里。

　　宋媽和宋爹吃了一驚，忍不住想笑，土豪并無半點尷尬，開門見山指出自己對酷妹沒有半點辦法了，她小學沒上完就輟學了，好不容易找了個職業中學，卻在學校里抽煙打牌，打傷女同學，最后因打了班主任被開除了。他這個當父親的只有給錢，反正他別的沒有，有的是錢，酷妹要錢他就給，這人嘛，一有了錢就自然不折騰了，他給錢的時候總要教育酷妹一句：“給了你錢你就得聽話，別來煩我我就給你作揖了！”

　　土豪興致勃勃地說著，旁邊一個白胖女人抱著一只絲毛狗，走上前來插話說，“酷妹沒得一點用的，只曉得伸手要錢，口氣又大，動不動就三千五千的，花錢如流水，好像錢是一堆廢紙樣，錢在她手里打個轉身就沒了！”

　　白胖女人自我介紹她是酷妹的后媽，兩個月前因為錢的事和酷妹打起來了，她臉上被酷妹的指甲抓出了血，酷妹一氣之下出走了，一個多月沒回家，早兩天回來要了錢又走了。聽到這兒，宋媽和宋爹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酷妹真不簡單，有個性，可她那么矮小，竟敢和這個大胖女人動武，很難想象那是怎樣的一種場景，而她找上了宋強，還這樣不講情面地向娘家要錢，這真是宋強的福氣！當然他們不謀這些，他們家的經濟條件也不錯的，即使酷妹的娘家什么也不給，他們也養得起酷妹。宋媽有些迫不及待地說出了這次來訪的目的是想要酷妹做媳婦，這時一個清俊的女人（顯然是酷妹的親媽）拍著手喊：“好，做媳婦好！什么時候，馬上就辦嗎？不用搞什么排場了，選個好日子就嫁過去。”在坐的都站起來迎合她，都認為宋媽宋爹主動登門來提親，夠意思，給臉。

　　“把女兒給你們家算了，什么禮錢都不要送，我什么也不要，養了十六年，白送給你們就是！”土豪手指上的綠寶石戒指閃著光，過來給宋爹遞煙，倒酒，還揮手叫他的司機趕快去附近的大酒店訂一桌飯菜。這位瀟灑的男子漢，一人就擁有三部小轎車。

　　“啊，你們太客氣了，真的太客氣！”宋媽和宋爹慶幸這次出師勝利，越發恭敬起來，不敢相信攀上了這樣有錢的人家。

　　飯桌上土豪不停地給宋爹宋媽夾菜，敬酒，喚宋爹宋媽為“親家”，還格外謙虛地說這些年只顧賺錢，錢是賺了不少，卻沒把女兒酷妹教育好，是他無能，請兩位老人見笑。飯后，他送給宋媽宋爹一人一個大紅包，還堅決要親自開著新買的跑車送二老。來到宋家，一點兒也不嫌家里的陳舊和寒酸，而是瞪大眼睛盯著酷妹，要酷妹老實點，聽話點，又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疊錢給了酷妹。

　　第三章“酷”生活

　　酷妹名正言順地在宋家住下了。土豪隔三差五給酷妹送錢來，還開車送來了米和油，連酷妹的零食也一齊送來。酷妹的兩個爸爸、兩個媽媽時不時在宋家出現，宋家一下子來了這么多貴客，村鄰們看著很羨慕。特別是宋強因房屋界墻的糾紛和鄰居掐架，被鄰居打了，土豪立即喊來一幫打手，沖進了鄰居家，嚇得鄰居連忙掏出錢來賠償。宋媽宋爹深切感到，能擁有這樣有實力的親家真是幸運，真是光彩。可是，宋強卻完全被這種實力吸過去了，他跟著酷妹一起看不慣家里的事，動不動高聲大吼要錢，蔑視宋媽的小氣，一到了土豪岳父面前就前一聲“爸爸”，后一聲“爸爸”，親爹都沒叫得這么響亮（而酷妹卻從不稱呼宋媽宋爹）。宋強頻繁把家里的東西往土豪家搬，還揚言要住到岳父家去。

　　宋媽宋爹犯了愁，因為自從提親以后，他們總是陪著笑臉對酷妹，可越是殷勤討好，酷妹就越不正眼看他們，她唯一的愛好是購物和化妝，每次在鏡子前琢磨一番之后，就要到大商城去采購，買回來一大堆花哨衣服和各種牌子的化妝品，把梳妝臺和衣柜全占滿了，宋強的一些衣服也被擠到父母房里去了。她喜歡玩麻將，隔些天就要去**一次，每次玩都要輸個三百五百。最近，她總是帶一個帥氣的小伙子回來，還和帥哥牽著手故意在宋媽宋爹面前招搖，村里人攔住酷妹和帥哥說笑，酷妹輕描淡寫地向人介紹這是她的前男友，她有好幾個朋友，都是中學時代的同學，大家都是鐵哥們，都特講義氣。帥哥在宋家吃飯，看電視，玩牌，而晚上帥哥和酷妹宋強三人同睡一張床，住宿了一個星期。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強對此緘默不語。

　　“不知這個酷妹是什么意思，總是說家里的東西過時了，落伍了，舊東西全部要扔掉，家具要扔，電器要扔，特別是我的，扔得最多——她打開我的柜子，把我的毛衣，棉褲都扔到垃圾站去了，還稱我是‘老土’。”宋媽痛惜著對鄰居說，“家具電器全換了新的，房子也全新裝修了，應該滿意了吧？她又有了新點子，要給她的爺爺奶奶送禮，說是盡孝心，三天兩頭有事沒事就送禮，連她的姨媽、姑婆都要去孝順，這要送多少禮呀？端午節剛送完，她就寫出中秋節和過年的禮單，恨不得立馬就去送！”宋媽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攢下的幾個錢，自從酷妹來了后，就像流水樣流走了；而她一提辦結婚證的事，酷妹就像沒聽到，理也不理，逼急了就惡著臉說自己年齡還小，還要玩幾年。宋媽心里直打鼓，真不知這妹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要玩到什么時候？

　　年底，村里的田被房地產商征收的事剛一確定，酷妹家就來催婚了，酷妹也意外地接受了大人的安排。去民政局辦結婚證時，酷妹的土豪老爸拿出了三個戶口本，任她選。新年初八，酷妹和宋強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土豪親家在喜洋洋大酒店訂了四十桌，那些背后議論酷妹為“惡媳婦”的人們也格外沉默了。一對新人照了個特大的彩相作為紀念，照片中宋強西裝革履，笑得虛弱無力，而酷妹壓在宋強的背上，顯出莫測高深的笑。

　　第四章生小孩

　　酷妹怎么看也不像結了婚的人，她不做任何家務，寸長的事都不做，換下的**泡在盆里幾天都不洗，飯菜都是宋媽做好擺上桌再去請她，請了一次又一次，她也不應，答應了也不給好臉。她有事沒事就往床上一躺，一睡就是一整天，到晚上就格外來精神，打扮得有模有樣，踩著高跟鞋咯咯咯地出門了，有時深更半夜不見回來，還得宋強去找她。她像是把宋家當成一個旅館，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神神秘秘的，誰也不知道她忙些什么。

　　夏天里酷妹的肚子凸了起來，這個小女人，自己還像個孩子，竟然要生孩子了，這真讓人為她捏把汗，總覺得會出什么問題。宋氏家族的媳婦們已結婚好幾年，其中兩個總是流產，另兩個一直不懷孕（似乎已診斷為“不孕不育”），真讓人費解，現在酷妹趕在同輩媳婦們前頭懷孕了，這給宋媽宋爹爭了一口氣，添了臉。酷妹平時那些擺架子，發脾氣，抽煙喝酒，逛夜市，通晚上網和看電視（一個月電費就要1千多！）等惡劣的行為，宋媽宋爹都可以忍受了，酷妹的肚子讓他們充滿了希望。

　　酷妹去醫院施行了剖腹產，順利地生下個七斤的男孩。孩子一出來就張大眼睛東瞅西望，并不哭叫，似乎迫不及待地打量世界，兩只小手握成拳頭，雙腿不停地向上踢，小臉兒酷似酷妹，連皺眉的表情也和酷妹一模一樣。小家伙憋著勁忽然劈里叭啦排出一長條墨綠色的屎，旁邊的大人都驚住了：這是嬰兒拉的屎嗎，怎么這么臭這么多啊！

　　“哈哈，這孩子將來肯定有出息！”宋爹喜笑顏開地說。

　　三姑六婆都來稀奇地捏一下嬰兒的臉頰，撥弄一下耳朵，然后就退到一邊，對此不感興趣了。大家都瞪著家族里的年輕女人，催她們趕快生，切莫錯過這（豬年）生“金豬寶寶”的好機會。酷妹摟起衣服，動了動胖了一圈的身體，要大家看她肚子上那一條長長的刀口，肚皮上多出一道傷痕，太惡心了。她看著襁褓中的兒子，說將來要他上武術學校學武打，決不學那些彈琴畫畫等沒用的東西。

　　第五章婆媳斗爭

　　嬰兒在搖籃里哭了，哭得很響亮！宋強和酷妹都死了嗎，怎么不理會？宋媽推開門沖了進去，兒子和媳婦像死尸樣躺在床上，任嬰兒哭。嬰兒滿屁股都是尿，宋媽像當年給宋強換尿布一樣抱起嬰兒，嘻笑著用她的大手拔弄他的小**，湊到柔軟的臉蛋上親個不停，孩子哭個不停，宋媽知道他是要吃奶了，興奮地喊著“要吃了，哈哈，要吃了……我的孫，我的乖孫！”。

　　酷妹趨近來，這一次沒有趕走宋媽，好像默認了婆婆換尿布的權利，她從宋媽手中抱過兒子坐回床上，把他放在膝間，端詳著這個嫩豆芽似的小東西，一會兒就放下，起身去了廁所。宋媽抱著孫兒久久地等著她，等得打起瞌睡來，她才終于出來了，廁所里飄出一股濃重的煙味，宋媽趕緊低頭不望梳妝臺上的兩包煙，和那包拆開的減肥藥。

　　“到底是喂牛奶，還是……？”宋媽平靜地問。

　　酷妹不回答，從宋媽手中接過嬰兒，緩慢地解開胸衣露出她那對飽滿的**，嬰兒迫不及待地在兩個**間探來探去，好不容易含住**，吸吮著又哭起來，顯然沒吃到奶，委屈地哭個不停；宋媽湊進一看，驚住了，酷妹的**上竟然套了兩個塑料**（比牛奶瓶上的大），這真是邪乎！這是誰想出來的“保護**”的工具呀，真是太缺德了！

　　“啊，他根本不吸！”酷妹把嬰兒放下，取下塑料，扣好胸扣，任由嬰兒哭叫。

　　“這個塑料要不得。讓宋強把你的奶吮出來，吮出來就好了！”宋媽忍住氣說。

　　“沒用的，他就是不吃我的奶！”酷妹斜視著啼哭的嬰兒，宋媽真想用自己的兩個老**來應應急，她抱過嬰兒，把牛奶瓶的奶頭往小嘴里一塞，嬰兒立刻不哭了，狼吞虎咽地大口吮吸著，發出咕嚨咕嚨的聲音。

　　嬰兒吃完牛奶，酷妹就興沖沖地端來澡盆，她要給兒子洗冷水澡，說是要鍛煉他。宋媽喊著要她等一會兒，她也不聽。嬰兒被脫光了衣褲，一坐到冷水里就使勁大哭，恐懼得兩只腳亂蹬，小肚子脹鼓鼓的（醫生說酷妹的中氣不足，嬰兒在母腹里貯存下的毒氣排不出來），肚臍凸起不好看，酷妹就給嬰兒洗肚臍，用手帕擦了又擦，肚臍一下就出血了，宋媽嚇得大喊住手，酷妹鎮定地繼續往出血的肚臍上潑水，宋媽一把抱過嬰兒就要去醫院，酷妹眼疾手快一把奪過來緊緊地護住嬰兒，橫著眼說這是她的兒子，她想要怎樣就怎樣，這根本不算什么，死不了的。酷妹的嘴里噴出一股難聞的煙味，對著嬰兒的小嘴親吻，宋媽像個老保姆樣卑微地站在一旁望著她，說嬰兒要保暖，凍不得。

　　洗完澡，酷妹干脆把宋媽剛給嬰兒穿上的衣服和帽子全脫掉扔在地上，讓嬰兒光著身子吹風鍛煉。宋媽拿來一床被子捂住嬰兒（是鄉下的藍花土棉被），酷妹一把掀掉被子，大吼“這里有你什么事，滾開點，瘋子！你什么也不懂，別碰我的兒子。”宋媽剛想把地上的被子撿起來，酷妹迅速搶過來扔出門外，她推醒宋強，宋強二話不說就把宋媽推了出去，“嘭！”地一聲關上了門。宋媽像個呆木頭樣站在門口，忽然憤怒地嚷著要分家，這樣的兒子白養了，和媳婦一起把自己的老媽嫌爛菜樣，太不像話了，她每天都在廚房忙活給酷妹燉好吃的，包攬了所有的家務，連酷妹的**都洗了，整個人都累黑了，酷妹卻一天比一天囂張，難道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宋媽想咽下這口氣，可心里更氣了。

　　第二天，酷妹忽然把嬰兒扔給了宋媽，化妝打扮后出去了，宋媽欣慰地抱著孫兒，精心照看著這個寶貝。一連幾天，酷妹都難得來看一回，孩子在宋媽的照料下長胖了，好看了，酷妹又要來給他洗冷水澡，洗完澡給他穿上一套時髦而單薄的風衣，抱出去炫耀，孩子凍得雙頰通紅嘴發烏，一下就感冒了。孩子一感冒，酷妹就將它扔給宋媽，宋媽用土棉被包著孩子去醫院，酷妹看著那棉被直搖頭，好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嘲笑宋媽“有病！”

　　第六章學習班

　　孩子的百日宴辦了十八桌。在席上，親家和親戚們都紛紛向宋爹敬酒，宋媽也紅光滿面，喜氣洋洋的。女人們爭先恐后抱一抱嬰兒，都夸“長得好，長得好！”掏出賀喜的紅包在嬰兒眼前晃來晃去，把錢塞到嬰兒的襁褓里。男人們吐出煙圈，搖著頭說笑，你一句我一句議論著如今的幸福生活。

　　酒后，人們在宋家客廳里打麻將。宋強拿著一張送禮的清單進房里，問酷妹收到的紅包錢總共數目是多少，酷妹含含糊糊，似乎不屑于回答，兩人糾纏著吵開了。宋強去翻看提包，發現母親給他辦百日宴的存折不見了，知道是酷妹偷了，轉身對酷妹吼道：“把我媽的存折交出來！”

　　酷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肯交出來。

　　“你這樣霸著錢，見錢就抓，太沒名堂了，這還有沒有規矩！？”宋強忿忿地翻動酷妹的包找存折，酷妹上前奪包，兩人扭打起來，宋強臉上被指甲抓出了血，互相咒罵著一些難聽的話，宋媽聞聲進來，吼叫著壓住了小兩口的爭吵，兩個人都不做聲了，宋媽聲音像要哭，跺著腳念叨，“我一世人清清白白，勤勤懇懇，起早貪黑的，如今搞得身上只有幾毛錢，你們這些陰險鬼，合伙把我的錢全榨干……這樣霸著錢，一分也不拿出來，太做得出，太傷人心了！現在就不講道理了嗎？”

　　酷妹的親媽進房來，慢條斯理地對宋媽說：“親家，你應該放權了，把經濟方面都交給兒子媳婦吧，反正都是他們的呀，遲交不如早交！”

　　“我哪里有權？我早就沒權了，存折都在酷妹手里，還要我交什么呀！”宋媽激動地說。

　　“你這人怎么這樣講話？”酷妹親媽板起了臉。

　　“我沒講錯半句話。有了這個媳婦，飯菜還是我做，衣服都是我洗，連帶血的**都是我洗，像侍候祖宗一樣，我把自己的臉給媳婦墊屁股哩！講這些，我真是怕丑。”宋媽大聲說。

　　酷妹沖上前，雙手插腰橫站在宋媽面前說，“你這個老豬婆，嘴巴這么多，這里有你什么事，滾開點！”

　　宋媽顫抖一下，憤恨地喊：“你在家里稱王稱霸，把這個家搞得一塌糊涂，你還想干什么？！”

　　“誰稀罕這個家！”酷妹冷冷地說，“你們一家人都是神經病，不正常！”

　　“把我的存折給我！”

　　“我早就一忍再忍你，你別欺人太甚，把我逼急了！”

　　宋媽激動得說不出話。土豪走進房里，來回踱著步子，擺擺手，清楚地說，“親家，這就是你做大人的不對了，我女兒為你家都生了孫子了，還有什么可指責的？”

　　外面下著凍雨，酷妹親媽抱著嬰兒一行人先出去了，酷妹在房里翻了個底朝天，凡是值錢的東西都往袋里裝。

　　“你們好好想想吧，我帶酷妹子回去住一段時間。”土豪見酷妹帶足了東西，大模大樣地開車揚長而去。

　　“誰稀罕這樣的媳婦，讓她走吧，走了更好！”等他們走遠了，宋爹說。

　　老倆口一唱一和地痛罵著酷妹，一個根本搞不清方向的妹子，長得像個水桶，其實根本沒人要的，只有他們這樣的老實人家才受得了；酷妹帶走了許多值錢的東西，金銀首飾全不見了，連家里的烤火被也不放過，那是宋媽花了好幾個夜晚縫出來的，真是一點情面也不講，這個野蠻妹子可能是想通過結婚霸占他們家的房子！最重要的是他們把孫子帶走了。宋媽大聲喊叫著，要宋強去把孩子要回來。宋強呆在被酷妹翻得亂糟糟的房里，好像一點兒也不在乎，忽然他大聲說，“她要離婚就離，我就當被狗咬了一口算了！”

　　然而，不到一星期，酷妹抱著孩子回來了，一來就把宋強拖到了房里，關上門。

　　第二天一大早小兩口出了門，一整天沒回來，晚上也不回，電話打不通，兩個人都關機。這是怎么回事，他們干什么去了？

　　五天后兩人高高興興地回來了，一到家就說起“學習”問題，原來兩人一起報名參加了市里的“羅貝爾人文教育培訓班”，學員們集體游歷了“世外桃源”和“農家樂”兩個景點，還去貧困山區體驗生活，帶回來一冊《羅貝爾人文學習資料》和一本《孔孟語錄》；培訓班分初級班、中級班和高級班，四個月一學期，初級班每月上兩次課，每次五天，學員一律住校（封閉式管理），有教授專家來講課，每人每學期繳費兩萬元，中級班繳費五萬五，高級班有“超越班”和“升華班”兩種，每人每學期十萬。

　　“這是學的什么？學費這么貴，肯定是騙人，是搶錢啊！”宋媽想阻止宋強和酷妹參加學習班，可兩人已繳費。學習回來后的宋強天天穿西裝，打領帶，神氣十足，講話更是滔滔不絕，動不動就講“儀表”、“尊嚴”和“健康”，還講什么“激活生命”、“提高素質”和“正能量”，還講“核心價值觀”，誰也別想講贏他。酷妹也不去打牌了，對宋強突然小鳥依人樣，老是盼著去培訓班上課，問下次上課是哪幾天，她還莫名其妙變得孝順起來，在餐桌上給宋爹夾菜，飯后她端一杯熱茶送到宋媽面前，宋媽一怔，茶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宋媽忍不住到宋強和酷妹的房里看看。一進房門就嚇了一跳，墻上那幅結婚照上方貼的一張大紅紙上寫著“超越自我”四個大字，還并排貼了兩張黃紙的標語，字寫得東倒西歪，左邊一張寫著：“我，宋強，堅決要做一個優秀的好丈夫！！！”右邊一張是酷妹寫的：“我，劉酷妹，堅決要做一個賢惠的好妻子！！！”這種連打幾個驚嘆號的標語，使宋媽想起自己讀小學時一位參加“紅衛兵團”的語文老師，他寫標語也總是連打許多驚嘆號，讓人覺得好玩；但宋強和酷妹這種標語把戲幼稚可笑之極，裝文帶酸的，格外丟人顯眼，她真想一把扯下這兩張假文明的黃紙，但她沒敢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