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家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在市中心工作，每天坐車兩個小時，我通常要在午夜十一點左右到家。

　　我渾身酸軟地倒在床上時，只想喝口熱水，然而并沒有女人給我燒水，我有一臺飲水機，但是由于線路老化沒法燒水，我一年四季只能靠涼水度日。

　　今天也是這樣，即使已經是深秋時節，我還是喝著冰冷的純凈水。

　　在這樣一個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我還是有一個灶臺，可惜我不會做什么飯，也沒有燉水的炊具，這里簡直就是我的賓館，我只是每晚睡一覺，這種地方絕對不能叫做家。

　　二

　　今晚太安靜了，尤其安靜。在這種地方，每夜都有無數渣土車呼嘯著經過，我工作一天往往神經衰弱，越是困倦反而越不容易入眠，經常會被那該死的汽笛和車輪聲吵醒，然后就是忍受失眠加耳鳴的痛苦。這里，今晚卻非常安靜，安靜之下我卻又無法適應，還是睡不著了。

　　多么難堪，過于吵鬧和過于安靜我都無法入睡！我翻騰了一會兒，終于放棄了，我坐起來，我的床就放在窗邊，我坐起來就能靠著窗臺。我坐在床上，背靠著窗臺，望著屋內的景物出神：臟亂而搖搖欲墜的的小木頭桌子，銹蝕嚴重的灶臺，臟污遍布到即使燈光昏暗也觸目驚心的水池，還有不時會被小偷或者房東打開的門……

　　哦！算了，都是該死的蕭條景象！我回過身，準備從窗外找到點興趣。安靜，這夜晚太他媽安靜了，簡直是電影里鬼魅出現前才有的安靜。我不禁害怕起來，但是我決心不要自己嚇唬自己，窗外的路燈還是很明亮的……慢著！哎呦，這么大半夜，燈下還站著一個人。

　　看身材是個姑娘，妝畫得很濃，穿著暴露而低俗，故意撐著臉面的套裝其實全是不值錢的水貨，長筒靴上帶著輕佻的意味。這是干那一行的女人，我立馬得出結論，我在這里都能想象得出她身上劣質香水的嗆鼻氣息。

　　三

　　盡管我對于這類女人一向嗤之以鼻，我可是干合法工作，靠著自己的努力要養活自己的人！但是，深夜了，作為男人，我們都能理解，見了女人，管他**還是良家，只要不是老太婆或者身材走得太很，總是想要多看一眼。權當打發時間，這女人在這兒干嘛呢？我覺得應該看一看，至于為什么，我不知道，窺私欲還是人的壞癖性，何況這里只有我一個人，裝正人君子給誰看呢？

　　女人搔了搔頭發，還是全無清純的感覺，只是將她的笨拙與惡劣表現得更加惡心而已。

　　她四處張望，在等人。我知道她等得會是什么樣的人……然而，她似乎又在后悔不該在這樣寒冷的秋夜穿得那么少，將兩臂抱緊在胸前，雙腳踏著地。唉！可憐的姑娘，如果不用付錢的話我真想現在就叫你上來，畢竟我只要打開窗戶就夠了。

　　女人在路燈下的影子拖得很長，就過了一會兒，什么人都沒有來，我都快看膩了。

　　四

　　我驚醒了！

　　不知道為什么，我都抱膝睡著了，我卻突然醒了。沒有任何聲音，周圍還是安靜的。我似乎著了魔，一睜眼就轉頭去看窗外。

　　那路燈還是昏黃的，女人還是……嗯，女人，她怎么了……

　　哦！女人！

　　我渾身一個激靈！那女人就在路燈下，可是不是站著的，她躺下了，或者說倒在地上，慢慢移動著，從路燈下，移動到一株高大的松樹下，我的視野被遮擋，我還想看看……我站起來，幾乎全趴在了玻璃上。

　　這會兒發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

　　那是什么？黑漆漆的東西在女人身邊，他像是在端詳那女人，又像某種野獸在撕咬著女人的身體。

　　我鬼使神差地，望了一眼鐘盤，那是十一點五十九分，指到了十一點五十九分！

　　我回頭去看，那怪東西似乎帶著一條尾巴，像是個掃帚，在騷動著。女人就像一塊肉，在任人宰割，類似血漿和臟器的東西在不斷涌出，有些被粗暴地棄置到路燈下光亮的地方。

　　誰還在關注這里？對面燈火已熄滅，滿街不會有一個人，這大半夜，如果不是失眠，誰會有這種閑情觀賞這種人肉盛宴。

　　那怪物是人，我看得出來，只有人才會發泄欲望以致如此地步。

　　我想合上眼，可我還是歡心而懷著鬼胎地看著，女人的**美妙的曲線讓我有些發暈。我的手停在手機撥號盤上，我只需打個電話就能讓警察知道這里在發生多么駭人的事件。然而我沒有，我還在看著，我就想一個觀眾在看一場好戲，根本不想讓任何他人打擾。

　　那家伙干完了事，還故意將尾巴往褲襠里塞了塞。

　　他最后走時，把女人的尸身丟下在那里，我想早晚會有人發現，我還是保持沉默就好。然而，那怪人居然回頭看了一眼，沒錯，他沒看女人，而是看了我一眼。

　　我記住了那張臉！

　　絕對是人，卻散發著獸類特有的陰狠。發出紅光的眼球，在我的玻璃上掃過。我的屋里的燈是關著的，照理說，人在外面看這里應該是一片漆黑。

　　他竟然得意也幽怨地笑了一笑，那絕對是不尋常的笑，就像一只狒狒！

　　我被這樣的笑意驚得渾身發涼，從頭皮到腳趾全部發麻。我暗自祈禱，他只是瘋了，不會是發現了我這個卑鄙的偷窺者。

　　我鉆進被窩里，心跳越來越快，我按捺不住，到灶臺旁把那柄菜刀摸出，悄悄放在枕頭下。

　　直到天邊發白，我才睡著。

　　夢里，我看到房門被人用斧頭劈開，破碎的木片崩到我的臉上……

　　五

　　終于，忙碌了一天，我再次回到家中。

　　一個男人站在我的門前，我愣了一下。他笑了一下，向我出示了證件。他說他是警察，要我配合調查一些事情。

　　我答應了。

　　他果然問道，昨晚有沒有發現什么異狀。

　　“沒有，我九點左右就睡得很死了。”我回答。

　　“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昨天，不瞞您說，發生了一些大事，如果您配合，可能會幫助我們解決大問題……”

　　“不不，我能幫什么，我真的睡得很早，我這個人就是非常貪睡，一沾枕頭就睡得像頭豬，呵呵。”我敷衍著。

　　他又稍微問了幾句，將信將疑地離開了。

　　那警察剛走，我就迫不及待地鎖住了房門。我扶著自己強烈起伏的胸口，慶幸自己什么都沒有說。

　　早上臨走的時候，松樹下非常干凈，空氣新鮮極了。我就知道，獸類的直覺就是敏銳！

　　我還好什么都沒說！在他下樓梯前忍住了所有表達的欲望，就在我看到他下樓梯時，警服下露出的掃帚似得尾巴的時候，我在心里一陣后怕。

　　我做了今生最明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