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等時間真正過去了一些，才敢來整理舊記憶。奇怪的只是，時間越往前走，記憶反而越來越清晰。

　　---題記

2012.12.3011:00am

﹛長長的時間的旅程充滿，太多未知的誘惑﹜

　　五六個小時的火車車程對于我來說，漫長卻似乎不顯難熬。充足電的MP3，停在陳綺貞的《華麗的冒險》。和一本帕蒂·史密斯的《只是孩子》。這是你有一次無意在豆瓣的推薦書目上看見后買給我的。封頁簡介中說，“為藝術而生，為愛而活。”序的末尾有一個形容---“美麗不可方物”。

　　當時你說，看到這幾句話就知道我一定會喜歡。

　　非高峰期的日子，車站和車廂內人流量都很少。上車之后，毫不費周折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看到對面一個三四十歲的阿姨正熟睡著，把腿擱在我的座位。我沒好意思叫醒那張極度困倦的臉，于是在她身邊的一小塊空處先坐了下來。桌子上有一小堆一小堆的果皮，有的干癟有的還新鮮，已經喝完大半瓶的2L容量的飲料，還有幾根放得快發黑的香蕉和幾包方便面。看樣子是趕了很長時間的路，并且也許，還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在前方。

　　列車是從洛陽開往廣州，車廂內充滿了各種河南方音。一位大叔操著格外濃重的口音對著電話一直在喊“打錯了打錯了......”腦袋上空嗡嗡作響的列車廣播，有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反復唱著“破碎的知覺”、“夢魘”之類的東西。

　　現在上午十一點，昏昏沉沉了兩個多鐘，我算是感受到昨晚那一杯將近五十度白酒的后勁了。今天一大清早還能順利地起床、取票、上火車，自己都覺得應該要給自己獎勵一朵大紅花。

　　我閉上眼睛，這么些年，本以為早過了一遇事就逃離的年紀，但關鍵時候還是這樣，傷心了，難過了，到達一個無處可傾訴的程度的時候，就想選擇立刻消失，去一個陌生的遠方。

　　昨晚小凱的生日聚餐，他朋友見我人剛到，立刻端出個杯子一本正經地對我說：“來喝口水先。”我壓根兒沒多想，再說本來就因為遲到，我幾乎是一路狂奔過去的，當時口渴得不行，抓起杯子就往嘴里倒，結果兩秒后我全數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發什么神經，或許是帶著負氣的情緒，發現是酒之后，我還是把一整杯喝見底了，而且空腹。平時是連啤酒都嫌苦的人。

　　五分鐘沒到，開始胡言亂語，坐立不穩。生日聚餐算是被我給毀了，大半桌人都在忙著照看我。好不容易吃完飯，被一群人架著回到宿舍。

　　途中我還記得我扶起了一個被風刮倒的告示牌，玩了一會兒雪。嗯，C市下雪了，在即將跨年的時候。我又突然想起去年跨年，還是你陪在身邊，仔仔細細地一邊呵氣一邊搓我的手。然后我就大哭起來。

　　大巫是最沒有同情心的，整個過程他一把都沒扶我。

　　列車越往南，陽光似乎越來越好。

　　頭還是很疼，我覺得我快吐了。

2012.12.3110:00am

﹛原來那天的陽光﹜

　　或許是從你第一次帶我旅行，在工藝坊送了我一塊造型獨特的石頭開始，之后每到一個地方，不論哪里，我都最愛去找工藝品店，不過我中意的是里面各種明信片、記事本、鉛筆和水杯。精挑細選了幾個，還為它們不同尋常的圖案而暗自欣喜，好像真的還能帶回去拿給你炫耀一樣。

　　再后來去的地方漸漸多起來才知道，這些玩意兒其實，隨處可見且異常廉價。

　　上午休息到十點多，因為昨天趕車實在太累，晚上也熬到很晚。出門的時候發現陽光特別好，遠離了C市的陰冷潮濕，我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溫暖，是那種連空氣聞起來都帶有溫度的溫暖。

　　在廣州念書的帆請了假，陪我瞎逛著一家家工藝坊，一路聽我細細碎碎地念叨著現狀。她知道我為什么會突然跑過來，雖然我反復拿“就是想去看好妹妹的演唱會啊”當借口，她還是毫不留情地戳穿我，“行了吧，你的微博每隔十分鐘發一次，還都史無前例地用了地理定位，傻子都看出來你想讓他過來找你。我看要么你就直接說你想跟他談談，你現在這種手法真是太拙劣了！”

　　見我半天不說話，她怕我一下子又當街大哭，趕緊擺擺手表示無奈：“好啦，先不想這些。”

　　晚上我堅持獨自前往TU凸空間的音樂會。總是要完全把自己一個人扔在陌生堆里，才能稍稍覺得能離難過再遠一些，再遠一些。

　　原來那天的陽光/原來那天的月光/最后都變成我的憂傷/和你不愿意想起的過往/

2012.12.315:00pm~2013.1.19:00am

{許多人來來去去，相聚又別離}

　　六點半就到了TU凸空間，來現場買票的人陸陸續續開始排隊等候。我遇到一個叫紫琪的高三小女生。留著可愛的蓬蓬頭，戴一副占據她大半張臉的黑框眼鏡，小小的身體被一件超大號校服包裹住。穿在最里面的紅色衛衣，在她的脖子處露出衣領部分，一度讓我以為是戴了一條紅領巾。她說上個月才過完十八歲的生日，買了一張好妹妹的專輯，當作給自己的生日禮物。然后她從裝滿課本和試卷的書包里翻出《春生》的專輯給我看。她是瞞著媽媽過來的，在給媽媽的電話中我聽見她說，“我知，我在學校，唔須擔心。”

　　我一直腦袋茫然，我只盼望能有你的突然出現，來拍我的肩膀，或者拿一只凍手來冰我的臉頰，然后無奈又疲倦地對瞪大雙眼的我說一句：“終于找到你了，跟我回去吧。”說著然后再向我伸出手。

　　這樣臆想了很久，直到人群攢動著開始進場我才終于回過神來，邊朝里走，邊揉了揉剛剛起滿水霧的眼睛。

　　進到TU凸空間，有人在賣好妹妹的簽名CD和秦昊的畫冊。我自覺還不是鐵桿粉，沒有多大興趣。倒是紫琪這個小姑娘激動了：“我的CD沒有簽名，給不給簽一個啊？啊，要是不給，當初就不應該買那么早的啊！”找地方坐下來之后，她還在惦記著這個事情。我嘆口氣，幫她去問工作人員，工作人員以演出要到很晚結束為由婉拒了我，我仍不死心地追問“那能不能拿那張沒簽名的CD換一張有簽名的呢？”沒想到他很痛快地答應了。紫琪也樂得一直擁抱我。我被她的笑容感染，終于暫時放下心事。

　　演唱會正式開始之前，紫琪帶我去見了她之前在豆瓣上結識的一群相約一起看演出的朋友。留給我最深刻印象的是灝子姐。在粗略地相互認識之后，我們隨著開場曲目《你飛到城市另一邊》開始認真聽好妹妹唱歌。

﹛你呀你，是自在如風的少年﹜

　　我說過我不是鐵桿粉，他們的歌我數量上聽了十首不到，時間上聽了一個月不到。所以當我看到我身后還有黑壓壓的好大一群人頭，并且全場數次引起大合唱時，我感到有點意外。

　　意外僅僅那么幾秒鐘，真正愛上好妹妹也只那么幾秒鐘而已，隨后我就很快融入其中。

　　秦昊和張小厚，在現場簡直是毫無節操的兩個人，他們的歌卻是各種動情的傷感憂愁。不管失去或放棄，后悔或遺憾，放進歌中都會幻化成一條緩緩流淌著的青春或歲月的河，不洶涌不澎湃，只安靜地流。不是因為這種情感不夠深刻，只是我們已經越來越不習慣把自己表露無遺，越來越習慣于用一個清淡的旋律來蘊藏我們激烈的情感。哪怕也許會有人不懂。

　　上世紀的90年代，恐怕是校園民謠最鼎盛的時期了吧，那時的民謠更多地會把校園的街道、樹木，還有男孩女孩作為意象放進歌里，現在的城市新民謠則經常唱到諸如手機、電視、咖啡、高樓這樣的詞語。兩種方式，兩種表達。它們也有共通的地方，青春、追憶、相思、年少，是永恒的主題。

　　在我心里總有這樣的神圣儀式，聽演唱會的時候，一定要給在乎的人打電話讓他聽到現場。這也是你知道的習慣。

　　你呀你/是自在如風的少年/飛在天地間/比夢還遙遠/你呀你/飛過了流轉的時間/歸來的時候/是否還有青春的容顏/

　　我不敢打給你，所以把這句錄成語音發了過去。緊張地等了一分鐘，你的回復卻讓我冷掉半個身子：“以后看演唱會，不用再發歌給我聽了。”

　　跨年倒數的時候，這首歌的旋律再度響起，灝子姐看到我眼角的淚光，偷偷塞給我一包濕紙巾，然后拉著我一起唱歌。

　　而關于你為什么離開我，當你在我面前牽起另一個妝容明艷的女生的時候，我就不想探究了。我已經做過挽留，挽留過一次，就再不會有第二次。

　　盡管我，最后還是只給你發了唯一一條祝福新年快樂的短信。

﹛等你走到有些累了的時候，我還會借你我的左肩﹜

　　我依然希望，以后在五月天的演唱會上，會有人給我電話，叫我聽《溫柔》。

﹛你的笑凝結在風里面﹜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緣分就是這么意外而神奇的。本來素不相識的一圈人，在跨年音樂會后，一起聚集在拐了好幾條街才找到的一家麥當勞，很快便熟絡起來。

　　一個個都是令人驚艷的角兒。

　　灝子是安徽人，現在在廣州的南方醫科大讀研一，專業念婦科。不管是她的學歷身份還是她的專業身份，我怎么都搞不懂她的搞笑天分究竟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多愛玩殺人，一見面第一句話對誰都是“待會兒跟我去M記殺人去”。她是我們一圈人里面年齡最大的，性格鮮明，神經大條，也頗有姐姐風范，但決不失青春活力，很多時候甚至比我們還熱烈。她喜歡時不時冒一兩句英文，一激動了就喊"Listentomecarefully!Listentomecarefully!"她的腦子里裝滿了不知道從哪里看來的大冒險整人法，永遠沒有窮盡，隨時隨地都能更新。而她自己被整的時候也是異于常人的爽快。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在麥當勞門口，強盜似的抓著一個身穿軍長大衣的陌生中年大叔，大聲喊著“兵哥哥，兵哥哥，我******”的情景（此處省略N字，少兒不宜）。說實話，我對灝子以后的婦科職業道路感到深深的擔憂。

　　年紀最小的是惠玲，95年的祖國小花朵。但關鍵問題是，她只是長著一張天真無公害的祖國小花朵的臉而已。她經常冷不丁冒出的一串串句子真是讓我們這群“老人”不得不懷疑她在謊報年齡。喜歡玩“你畫我猜”，說話雷聲大雨點小，特別喜歡講笑話，但基本找不到笑點。反應也是遲鈍得讓人捉急。每次她抽到女巫的牌，當法官的灝子總要反反復復地“呼喚”好多遍：“女巫請出來。女巫請睜眼！女巫在哪里！？”她才開始反應過來自己是女巫。當她跟我成為狼人搭檔在選擇殺人對象上統一意見時，她也不管在當時那么安靜的環境下是不是會被人察覺到，伸出手一個勁兒地指著我旁邊的大仁同學，嘴里還一邊用力地嘀咕著：“這個這個這個。”游戲結束我們給她的評價是“整條街的智商都給你拉低了”。于是，擔憂完灝子的職業道路，我們開始擔憂祖國的未來。

　　提到大仁，除了他怕狗之外，我只記得一件事情。就是當紫琪說到她剛滿十八歲時，我們的大仁默默算了一下：“十八歲，那你是94年的啊。”隨后他便仿佛從夢中驚醒般地朝我們喊：“我也是94年的啊，我才十八歲啊，我一直以為我二十歲了！我好年輕吶！”集體瞬間石化。看來拉低智商的不只惠玲一個。

　　還有泰格爾，不知道我說過沒有，你要是跟紫琪手牽手，真是會像極了一對早戀的孩子。

　　腦子有點記不過來了，畢竟一天一夜沒睡，第二天還要趕五六個鐘的火車。

　　在先送泰格爾和紫琪搭地鐵的時候，我們在地鐵站唱起了“你呀你，是自在如風的少年，飛在天地間，比夢還遙遠”。真是文藝、煽情，又做作。

　　距離我十點半的火車還有三四個鐘，大家怕我等得太無聊，商量著一起去喝早茶。惠玲提議去廣州酒樓，于是我們在祖國小花朵和灝子幾句自信滿滿的“Justfollowme”的帶領下，繞了N多個轉兒，從黑夜走到黎明，還沒找到廣州酒樓。最后還是已工作人士L梁比較靠譜，拐了幾拐就看見目的地。本來在演唱會現場就是從頭站到尾，一直站了四五個小時，再加上這么折騰，我的腿幾乎殘了，回來一看腳底全是泡。

　　但這樣至少，讓我連續轉移注意力達到了最近一周以來的最高值。

2013.1.110:00am

﹛你說相思它賦予誰﹜

　　元旦假期，廣州火車站異常擁擠。我在一旁的角落翻看收件箱，除了幾條群發的之外無一。嗯，還有昨晚就已經讀過的一條，是我說新年快樂之后你回復的一條：“你也是。好好照顧自己。”這么狗血的兩句，卻又被我盯了整整十分鐘，一動不動。然后眼淚就慢慢往下掉，最終還是沒忍心摁下刪除鍵。

　　我心猶在，顧念誰。

　　可能吃得不規律也沒休息好，上火車了一直想吐。我把他們給我留的麥當勞套餐里的食物拿出來，把紙袋準備在手里。胃里翻江倒海，很難受。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含著的話梅糖起了作用，終于慢慢感到舒服了一點，直到下車。

　　給灝子姐報過平安，我心里一直在感激，因為他們，我的新年又有了新的意義。回去之后，希望自己整個身心也會是全新的一番景象。

　　關于你，我想正式要求自己，以后“無論于什么角落，不假設你或會在旁。”

　　一番番青春未盡游絲逸/思悄悄木葉繽紛霜雪催/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獨默默桃花又紅人不歸/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我飛到城市另一邊，只為逃離，布滿了你思念因子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