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朋友只是朋友。

　　當純白的友情變成了惡性的相互溫暖，是不是就到了該放手的時候。

　　鈴聲響起，我有些無奈的放下手中的筆，收起未做完的理綜卷，無限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準備下樓去操場溜達一圈，這是第二節(jié)晚自習下課的二十分鐘大課間。在二樓的拐角處，他又微笑地站在那里，暖黃的燈光下，他著白衣靜立在擁擠人群邊上的樣子，顯得格外溫暖。

　　我只看了他一眼，繼續(xù)往下走，他隨即跟在我身后，扯了扯我的頭發(fā)。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一起去操場散步的習慣？我已記不清，我們甚至都沒有約定，就只這么心照不宣的一起走著。他把雙手交叉放在腦袋后，“我今天可是學了一下午的東西?！鳖H有些得意的味道，我有些好笑“是什么？”“待會兒告訴你。”去操場必經(jīng)道旁的大樹遮住了路燈的微弱光芒，“是課本上的知識嗎？”“不是?！彼麖目诖锾统鲆粋€紙玫瑰，遞給我，“今天下午我開始學的，疊了好多都不太成功，有些花心鼓出來了，有些花瓣不會翹，這個，是我疊的最好的一個，送你?！?/p>

　　我的心瞬間柔軟了下來，不可否認，他是個很容易讓人感到溫暖的人。

　　“明天放行，咱們一起吃個飯吧。”我琢麼著明天確實沒什么事做，也就同意了。我所在的高中，每兩周過一次星期，不放假的星期六中午會有一個兩三個鐘頭的自由活動時間。

　　這天中午太陽很好，分明還沒到夏天卻有了媲美夏天的悶熱。我的黑色外套被烤的發(fā)燙，我們在小吃街的一家面館解決了午飯，周圍是一條步行街，有各品牌的專賣店。他又提議逛街，我怎么可能拒絕？

　　太陽已經(jīng)很大了，有些愛美的姑娘已穿上了裙子，略顯擁擠的人群讓人心都躁動不安。他抬手就把他的白色外套脫了下來，露出里面同樣白色的短袖。他側(cè)過頭對我說“把你外套也脫了吧，我?guī)湍隳弥！标柟獍阉男θ蒌秩镜臉O其燦爛，干凈而無害。我順從的把外套脫了，頓覺順清氣爽。他把他的外套搭在肩上，把我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模樣有些怪異。不過還是不妨礙他的俊朗，唔，他是挺帥的，那種比較英氣的，他爸媽還真是給了他一副好皮囊。

　　在一家店里，我逛了一圈就去找還在男裝區(qū)的他，我繞到他身旁，他正在試穿一件T恤，然后到處張望著，我知道他是在找我想問我的看法。不知是什么心理在作祟，我沒有叫他，只在一旁看著他。他又從口袋里摸出他的眼鏡，戴上又開始張望，依舊沒有發(fā)現(xiàn)就在他身側(cè)只有一米遠的我我著他的動作，還在腹俳“他一米八我一米六二有差很遠嗎？他海拔高就不知道往低處看一看嗎？！身高高就可以這么輕易無視我們這矮個嗎？他怎么那么傻！”

　　熱情的店員為了她飄紅的業(yè)績，一個勁兒地向他推薦衣服，他抓起那件衣服放在旁邊，做了一件讓我瞠目的事，他竟然在幾個店員的注視下，面不改色的直接脫掉了身上僅存的短袖！好像這和脫手套沒什么差別。當他光著膀子在我眼前晃悠的時候，我下意識的避開了，雖然學校里也有男生豪放的脫掉衣衫打籃球，可他這么不拘節(jié)的行為，還是讓我有些不自然，不巧的是這家店的隔板也是鏤空的，透過小孔我依然可以看到他小麥色的皮膚，嗯，沒有贅肉偏瘦。

　　他帶我拐進了一家商場，一層一層轉(zhuǎn)著。商場里很冷清，除了我和他，只有零星的幾個人，他見我一件衣服都沒試，有些納悶的問“女生不都挺喜歡逛街的嗎？那你怎么都不看？你想轉(zhuǎn)就轉(zhuǎn)唄，我跟著你。”我沒吱聲，這傻子，白長了這莫大個，敢情那營養(yǎng)全用來長身體了，腦筋這么不好使！我和他身上統(tǒng)共不過百十塊錢，而這家商場的衣服，動輒上千，營業(yè)員看我們倆還學生模樣的都不樂意搭理我們…

　　前幾個星期才新抽的枝芽一路瘋長，現(xiàn)在窗外已郁郁蔥蔥一片，看著就讓人覺得心安。高一時，他一直以靜默的姿態(tài)跟著我，卻順帶著給我惹來無數(shù)麻煩，硬是把我從一個從未有不良記錄還算是老實的學生逼成了一個差點記被大過，一個星期犯三次事的混蛋，但他也給了我無理由的支持和安慰，我對他的天平一直在搖擺。高二他就平和了許多，火種一樣溫暖我，偶爾耍無賴，但大體還是挺好的。

　　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定位他的存在，我們還沒有談戀愛，可莫名其妙地就很經(jīng)常在一起散步聊天，我的同學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但還是會在路過我倆的時候發(fā)出嘖嘖的聲響。我就只是笑著，不辯解不回應。

　　我和他相識五年，相知相伴兩年，在我還算年輕的生命里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同學眼中，我們就是戀人，每天早上我就呆在教室里理所當然的等著他從校外“偷渡”進來的早餐，三言兩語的交流，好像還有點溫馨的小感覺，他也總是和我一起壓操場，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要用些什么形容詞來形容的話，就是平靜溫暖。是我喜歡的方式。

　　可是，我們還只是朋友。任誰問起，我都會笑著回答，“怎么可能啊你別鬧了，我和他可是真正的革命友誼啊?！蔽乙苍低迪脒^，他現(xiàn)在，到底是以甚么樣的身份扮演著我生命里的角色，真的只是朋友嗎？

　　我又想起去年盛夏，一個沒有烏云的夜晚。他在外地旅游給我的電話，電話里頭他口齒不清的胡亂說著些什么，我好笑的聽著他的胡言亂語，有感動也有無奈，次日晚上，他又給我打電話，依舊把話說的亂七八糟毫無頭緒，不停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還一次次地強調(diào)他沒有喝醉。末了，在我被折騰的快要發(fā)作的時候，他倒也知趣的掛了電話，又一條短信卻轟炸過來，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你。

　　我揣測著他的意思，無果，沒敢回短信。他醉了，我倒希望他把他酒后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統(tǒng)統(tǒng)忘掉，當作夢一場，那么醒來之后便再記不起自己的荒唐，我們也不用為這一切感到尷尬。他是我很珍惜的朋友，而我很貪心，我想要的更多，我想我們可以一起走的更遠，可以一起領(lǐng)略到更多的風景，以朋友的名義，我深知，戀人遠沒有朋友可以保持的久。他不小心邁進了雷池，而我要保持清醒。之后，他完全忘記了他酒后的一切動作，我也收起了我多余的擔心。

　　從朋友到戀人，也許只要一小步，卻無法回頭，就像你走過的路，怎么收回？

　　我們還是一起吃著早餐，一起壓操場，偶爾出去玩兒，看似沒什么差別，可是，還是有什么東西變了啊。在洶涌的人潮里，他第一次把手搭在我的肩頭，很輕的我并沒感覺到重量，他第一次扯下我的發(fā)帶，情人節(jié)我第一次收到了他的禮物。他和我的行為越來越靠近，我在咬蘋果時，他會一把抓過去一點兒也不忌諱我的口水狠狠咬一口，再遞給我，一臉的壞笑，而他在啃蘋果時，也會強迫我嘗一口，他把蘋果舉在我的嘴邊，我看著被啃的坑坑洼洼的蘋果猶豫著不想開口，他才把蘋果轉(zhuǎn)轉(zhuǎn)，露出完整的一面，給我咬一口。我也會想，這樣真的好嗎？這樣親近的好像只有戀人才會做的事情，我們之間竟也在上演。

　　我無力阻止，矛盾的心情一直在糾纏著我，我渴望和他的交流，卻又很多顧忌，就只用冷硬的語言回應他，我看似冷漠的言語表情下，早已沸騰。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對是錯，我們現(xiàn)在正高三，我只想這一年，我們都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沒什么大的波瀾，我想我們都可以不花費太多的精力在處理我們的關(guān)系上，我想明年的七號八號我們都能交上一份不錯的答卷，可以有一所滿意的大學上?？上?，好像并不理解我對他學習上的督促。

　　又過了很久，也是個夜晚，我正準備第二天我第一次的理綜考，拿著一道化學題，毫無頭緒，手機又在震動，還是他的短信，僅短短四個字，“我戀愛了。”對象不是我，我十分肯定。一剎那間，我突然就亂了，說不出是什么感覺，只覺得又煩又慌，像有人搶走了我很重要的東西。我強忍著我莫名又復雜的情緒，半開著玩笑，“誰能看上你啊，”他很自大的回了一句，“看上我的多了，關(guān)鍵是我能看上她呀?！彪S后三言兩語的交流，我突然就生出了莫名的憤怒，怎么會這樣呢，我怎么能這樣啊。我再也看不進去化學題了，一個個方程式排列在我眼前演變成悲傷的符號。

　　我躺在床上，突然就覺得我真好笑，我是他的誰啊，他又是我的誰啊。我有什么資格要求他不和別人談戀愛，我閉上眼，眼前卻總浮現(xiàn)過他明朗的笑臉，此刻他的缺點統(tǒng)統(tǒng)被屏蔽，能記起的，竟全是他的好，想起他幫我解圍時大義凜然的樣子，想起他看向我時含笑的眼睛。

　　我還在床上輾轉(zhuǎn)，怎么也睡不著，你在想誰想到睡不著，你應該覺得驕傲。陳奕迅的歌很合時宜的冒了出來，可我怎么就不覺得驕傲呢，我怎么就覺得那麼沉重呢。

　　我睜著眼睛，從十一點半到一點多，我也很想睡著啊，我也很想裝作不被這件事干擾，可我終究不夠冷靜，還是做不到啊。以后，他就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我就不能再理所應當?shù)慕邮芩^朋友的照顧，他也不會再送我走過那條回家的路了，他也不會再拿給我坐公交車的零錢了，他也不會再為我折很久的紙玫瑰了。不過，我是不是也該慶幸，我再也不用擔心蘋果被他搶，不用再吃他咬過的蘋果了？嗯，我今晚失眠的愿望是，“我希望他在強迫他女友吃他咬過的蘋果時，他女友能給他一巴掌?！蔽疑酚衅涫碌倪@樣在心里想著。

　　我滿懷心事的漸漸入睡，一夜無夢，早上五點，鈴聲響起，我深深吸一口氣，想要把心中的不快和沉悶全都吐出來。我拿來一瓶風油精，防止考試時因睡眠不足而不小心睡著?？墒聦嵣希翘炜荚囄覜]有一次腦袋不清醒，沒有一次打瞌睡，因為我一想起他的臉，就會有鈍鈍的疼痛突兀的傳過來。

　　這世上有一個很老套的真理，你越是害怕的事，反而越容易發(fā)生。僅僅在第三天，就在不經(jīng)意間，只一個抬頭，他竟就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下意識的后退兩步，不想被他撞見，前面他的女友緊跟在他的身后，伸手扯了扯他的書包。我加快步子，從另一邊走開，根本不需要他指給我看誰是他的女友，僅僅從背影我就看出他們動作上的親昵。一路上我把車子騎得飛快，同時悲哀的想，就算他把蘋果咬的亂七八糟，他的女友也會開心的接過去再咬上一口吧。

　　到了家里，我才覺得密密麻麻的疼痛襲來，我真瞧不起我自己，為了根本不值得的人，我還那麼傷心。我扎好車子，要給車子上鎖卻怎么也鎖不上，我氣急敗壞的蹲在地上，真想給我一巴掌。

　　還是個人潮洶涌的樓梯口，我和朋友一起下樓他和他的朋友又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朋友激動的指給我看，比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還要開心，“快看快看，耐～耐！”我還笑著，“別開玩笑啦，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蹦樕系男θ菰僖矑觳蛔】辶讼聛?。我身旁的朋友沉默了兩秒，平日里還算溫文爾雅的人就像突然換了個性格，“就說他不是什么好東西，那女的也真是的，沒關(guān)系，我懂你，不要傷心。”又攬過我的肩。我看著她突然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又笑了起來。

　　其實，在那麼多表達愛的方式里，搞曖昧才是最不靠譜最讓人傷心和不甘的一種。友達之上戀人未滿，我早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平靜，我還是高估了我自己。

　　就是有那麼些人，擁有時覺得理所應當，離開時才恍然發(fā)覺，原來，我們有那麼多的回憶啊，那麼多曾有過的美好?？墒牵膊皇撬械拿篮枚贾档米窇洶?。今后，我會小心把關(guān)于他的記憶封存，置之高閣。世界那麼大，遇到的人那麼多，總會有更美的風景等著你。以后還會不會再有交集，一切，隨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