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當我轉身的時候,你的手突然拂袖到了那張桌角邊緣的素白茉莉花。外部的瓶子瞬間破碎,于是,在你身外還有一個她。我想給我的這個集子寫一個題目,正在我執筆猶豫不定的時候,我想起了書桌上的這盞油燈。當火苗漸漸熄滅的時候,我寫下落筆。
就叫它,三生三世。
壹.驚世鸞鳳。
*那年雨季露天舞臺中央。淡褐色的長袍掛在舞臺下邊。臺上,臺下。無論光景如何鍛造滄海桑田。那一片卸下的脂粉棉在旁,猶如時鐘。古老的劇種在這個國家面臨朝代更迭的變化中蔓延傳唱了幾百年。
聽說勾勒臉譜極為講究。她是外旁人。曾經在這個園林的一隅里租了一個房間。那個房間所在之處僻靜而不喧嚷。臨風窗下,偶有幾只青斑雀駐足。門檐窗口清代的黛青木柩極為講究,邊沿圓滑厚重。很多外地游客長久駐地于此。每次雨勢漸漸弱小時,瓦檐的雨滴如同清露,頃刻凝結成圓珠。輕盈透亮,瞬間墜落。
她知道自己必須用力,往內發力。即使是關于等待的虛無。小心而覺遲的正念。來時,匆匆照拂而過。去意了然的延遲,對照著兩個世界里交錯的更替。
*清晨,微風細語。
手中的白色絲線如同靜躺的暗格,在裝訂的那一刻密密麻麻地敲定、植入、浣洗著進入薄脆的纖維。
她拎著兩個橙黃的柿子,推開了窗。在床底下摸索著抽出一張紙。上面滲出黝黑的墨汁。寫著:切勿外出,蟄伏。
那本平安經素來一直被她所保存,如今在半夢半醒之時,不知是否是昨日沒有關窗,竟被大風吹散。唯獨溢出這一張。碰巧的是,這一頁正是指對的日期。
她坐了下來,潛心靜氣。鋪開一張白紙。仿佛是下筆的困頓,如同昨日去往的集市作坊。烈日下擺放的大型染缸。靜擱已久,已生成發酵。那些用于染布的染缸,日益框住的混合方式,使得一件物品發生了質的變化。
她夢見的母親死亡的結果,這仿佛是預設今后終極問題的演練,,,歷史的水位不斷沉淀。仿佛命運在未到來之前可以一再拖延。
坐在浴室門口里的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窗外溫婉傍晚的柔和光線折射到她的腳下。她看見無限躲在母親身后的女童。內心的日晷仿佛從黑暗海上漂浮的渡輪一下拉回到這個搖晃的視域。那些上了彩粉的皮膚,如同熬醬。用金屬絲拉緊發際線的邊緣,密不透風。
她有幸能看見一些封塵的往事,加之自己。被圍困在倫理范圍的所有檢驗之中。包括行為,意念。她像一個直立的樹脂鏡片。透過光學的光譜折射出多元重影。
*生命應該是喜悅的,生活亦如。它注入肌體,使體格輕盈馥郁。它應該占有自己,退到舞臺背后。生命如果被注入到一種生活的秩序。它必須是自由的、值得慶祝的方式。
那種喜悅也許事理不暢通,它是狡黠的。無任何目的。直到她如果能找到為之依傍的路途,她不再是形單一人。
心識是無量壽,夜靜時候。為它撐把傘。底子里是黑色的。逐漸吸收光線。依靠這種擴大邊緣,中間厚實。兩邊薄。屈光在同一個焦點上。
她亦隱隱感覺到這種翻開紙片,越過墻頭的帶刺玫瑰。不僅僅是容許越界的危險。
末端、句子的線條都是一種可以開始的神啟。她曾經站在各種試用通道面前。被混沌、某種焦灼的物質一一啃噬。當生命被無限的意義卷進去,人,被消解了內在的矛盾,站在陸地上茫然一片也無可幸免。
人,被具體拋灑到這個具體甚至是機械的世界,字句借由一個被綻開除自身之外沒有欲求的世界里。
*那年,天空仿佛混雜得像青玉炸開的一道白際線,斷斷續續地像潺潺河水流過。那種氣味同時意味著復雜,我們這一群孩子各自找尋的蹤跡變得極其艱難。在天地之間,接天遁地。氣息相同,她永遠懷揣著手中那小小期待展望的圓規,走到了今天。回頭望,仿佛是一種暫時結合的輪回。多年游離于心智之外,忍不住在旁神游。家庭幾經風雨,各個成員在燕子飛雀回巢的相安無事的平淡從容中發生著各自的改變。
家庭、血緣、平安。她畢生所不可得,她命運洶涌的種姓背負于肩。流水的生活付諸東流。欲望的措辭在非軀體的延伸上已經不能闡釋某種物質。
那座幽暗遮蔽之處能發出光亮的白翡翠大理石責成罄石。如同觀賞的植物。傍晚時分乳白色的光澤傾瀉下來,形成暗影。
她的母親,一個以承擔大于一切是非責難的普通婦人。心思如此細膩、絕塵,并兩者兼有。
“我從后來得知的所有能夠記起來的秉賦,只是關于她臉部的線條和那雙大腳。”
我不明白,關于情感所儲備的力量,它有如皮膚毛孔呼吸的收縮、張開、閉合。仿佛一個泄洪閘口,放開便如雨勢而下。
善良不是臉上的門襟、或者來自他人的褒貶。而是一種能伸能縮的生活能力。她的生活跟心目中等量齊觀的至高標準無法被猜度。于是承受苦難成為了某種神圣對她的懲罰。
她的母親捻線、擔水、做農活。一直忙活,直到她成年。
她的筆觸一直延伸,沾一些墨水,低頭伏案。仿佛眼前絹花勾芡。早年的生活很普通、零碎。直到回憶能變成一種加以控制跟保持距離的超越。體內仿佛有一塊擋板,難以穿刺進入對方所能重疊的部分。
“整理部分稿件,將它們逐一排列、區分,在一些沒有日期的精小短文下劃線以做提示”。
生活沒有可以岔開的可能,她在園林低頭小憩,出神之余忽然驚覺。
她身物之外,有另一種現實的發生。在內心構造的版圖里,有一只巨大浮爪攪動著顏色。色素跟著夢境里所有可能接觸的因素發生質變。夢里非花,供出色身里物質顛倒。
我們怎么能夠忍受這這么持久的生活?僅僅是單純的延續,她仿佛可以憑借某種藏在體內的“東西”去觸碰各種難以呈現的表面,它在這里隨機緣發生,,,不符合可以生效的抵抗,,,
她從來不用以名詞來對應事物,就像一個人能欣賞一件旗袍的華麗。折線,皺褶。名詞忠于自己所被定義的范圍。本身只是一個符號。她很自然而然地能夠聯想到一些事物的屬性,毫無好惡之分。
“我這一生注定和纏繞自困的提問打交道。它時刻提醒著我,最大的激情是上天給予的,無關乎其他。燃燒和毀滅,同時垂墜。即將完成也是結束的時刻。”
死亡關乎于某種已經在你體內漸漸的消失的東西,你拿它以某種漸行漸遠的事情做比對。
*昭武城。一個版圖上并不存在的小縣城。風雨秋窗夜起身關上窗戶。傾談的亂世之地。處處皆可談情、風月、唯獨。不可任由她置換停留之地。
“此花焚燒,寄予留情。此情不去,哪得芳香?”睡夢中此情此景,如同翻越青黛山巒里那些事的立意。它脫離水袖,相抵而消。
她決定第二天去古玩市場。現世的她是好的,早上薄薄的春卷氣味洋溢,包子豆沙卷紅豆杏仁露。街邊干凈整潔擺放完好。推開窗,潔凈的空氣而至。
她時有猶豫,望著這紙上寫著:你或許遲疑,推開它。命運始終不給你改寫的機會。額頭上涂上玫紅的胭脂,遇水化開。你不忍回望。紅樓三斷似君恩,食不寢,亦忘言。
最后,這兩字乖張,她明白到性子涼薄。反復對照,從皮膚到骨髓。敲釘入冊。
“身體之于我的距離,開始始于河流。”她多年重返此地,身心俱疲。體內被點燃的隔著此時彼身的造化。
那年,赤腳的母親連夜把患病的外婆送出縣城,漆黑的風月,兩顆極具冰冷的心。母親揣揣不安,那顆心臟一再沉乏。母親腳上那串上了鐵銹的鈴鐺。陣陣如風,稀稀疏疏。聲響無處不在。時而強弱對比,鏗鏘有力。
她寫得極為艱難細致,不同于用工筆畫描摹從屬于基本的訓練跟方法。它要求直觀,直視心與外界的距離。并試圖縮小這一距離。“圖式”的漸漸浮現,她亦有超越經驗之外的有效捕捉。她要求進入它保持的一種穩定氣息的相得益彰。
她回過頭來看,手指為月。心物混攪。仿佛一切事物了然于胸。把手捂實。皈依也只是暫時面前的“混沌”形象。亦還只是從情感上的貼近?已然有太多現實的東西需要分擔。
依順沒有出處或者來源的東西,直到它變成自己的方向。移動或者代表遺忘。但是這種虛實被束之高閣,明暗陰影、隱喻移位。是所有借它的話來言意的作者期望能以一個類似于薄膜一般包裹著接近那終極至高層面所邁進的一點點謙卑的忠誠,人在此面前察覺到什么是止,這遲來的領悟。
她自知有一項神秘盤旋在頭頂的熾熱。無論她如何懈怠,那似乎出自于某種天性狂熱的傾向的追求,在延異自身的同時。道路隨之為她而打開。她將被圍困、試練。
“蘋果刀,秋雪花。雪落了下來遮住了淌血的四月天。”
鈴鐺聲,各種企圖中止平息卻又時時在耳旁縈繞,她體內有一種儀式。月圓滿盈,自動浮現的陰影不斷地蠶食著她。除卻整體擱置的總結,她在漫漫長路中逐漸生長出自己的秩序。
四月梨花樹下,隔著另外一個時空。里面沒有黑暗、虛無。一切光明飽滿。沒有褶皺跟緊張。時間縮短的針線,沒有安插的縫隙。一切皆然。
母親的手指短而精細,溯游時空。一切長在了廚房里的炊煙裊裊。細致騰飛,她作揖。喜歡鋒芒的東西,喜歡看玉樓春等才子佳人通俗小說。
精細進取,有人能迅速吸收一切令人振奮的元素,詞語、短句。將它們安排在她自己想要的那副“格局”里邊。它們仿佛是一幅畫,一個只產生想法而無具體實質的某物。她亦不覺得這是出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而心識在無限的虛無面前,即產生具體實施或者觸摸文字背后虛設的抽象世界。是血淚一紙,亦缺少真誠。
她靜觀其變,仿佛是身邊的女童幼稚頑皮。在劇場中的一個角落,隔開一個長度。與圓周半徑的相等距離而坐。黑暗中,等周圍的地平線慢慢浮現的時候。等待,有了相對意識之外的空間出現。
語言冷的質感,意圖、時間、各種方位因素在等待中,為她打開了一個口徑。上升的螺旋體跟辨識,,,終究在各種事物煉獄中呈現出各自的“位置”及不可預見,,,語言的操作,如插在那套女式西裝胸口面前的鋼筆。它被定奪。因為身份模糊,所以不指涉任何實體。
那敞開的歷史場景中,如何縮短個人甚至是超出個體總結出的深觀綜意。她一復一日,如淘米洗盡,韜光隱晦。只怕時間總是循環往復。并沒有質的飛躍。
*那首平安經在距離大西洋彼岸的凱爾特女歌手如風吹來,我正躲在一束青翠的伊藤架子花的頂層居室中度過成長中最為劇烈的時期。
洶涌的暗礁,是孩子體內暗藏的發條,夜晚的渡輪,即將起航。我是躲在父母身后的女童。
回過頭來看,所有的回憶褶皺出一場場長串的夜景。轉圜嬗變,唯一可利用的器具是用水浸染過的墨紙。紙張固定在面板上,溢出白色汁液。放置一段時間之后,紙張便慢慢固定成型。
“我最貼切過你的口吻,嘗試用情感、用鐵制打造的方式去逼迫出這些殘余。”
她拒絕強烈獲釋的情感,因為她沒有經過它。它沒有以相等的余地給她以喘息的機會。哭泣,止不住的淚水流淌。她母親的身影存在仿佛是包袱。生存的斷裂并沒有包括她的母親,自動生成的時間終究會過濾掉一切悔恨、嗔癡。唯獨那一份生命的贊歌,她無法提供給她的母親。
她意識上的危機,是思維中隱匿的第二項。夜涼如水,徹夜放置,開水變冷。自然環境跟身體物理的距離無關痛癢。生存的反面或背影都凝固在其中。像放置在水中的顏料。自然,其中形成的各種關系都無法單獨剔除。
她判斷客觀意識中“真實”的成份。如同找不到情感所對應的現實地點。
虛構的玫瑰隨自身的軌跡凋零。時間與現象之間驀然綻開。
邵武城,一個永遠伴隨的巨大容器,穩定與顯示的敞開,一個變量之中溫和的藥劑。
那幾晚,處于躁動之中的她,無法安然入眠。仿佛是眼前凸起的一塊墨藍色的湖水。各種交匯的聲音不絕于耳。語言像野獸,非得關進一扇扇擋板里圈養起來。
開放對于她意味著身體二元的背叛。而她的忠實在于矛盾。一切都是陌生的,難以控制。
她所體察到的客觀環境,意味著最貼己的真實。無論是外部、心、情緒。她以最大的限度反觀自身。
上帝拋向了一個橄欖枝,用意象沿襲下來的軌跡去碰觸一些事物。那便是自由和命運給予的一個空間。
家庭散落的中心。隨著她的認識,在承載日常生活當中,逐漸變得脆弱不堪。世界是一塊互相蒙面的布。人在其中游走,無法認清各自的虧欠跟命運。撇下身來,回頭望。是在那一盞燈下,是那個永遠只能靠著回憶才能行走的至親的人,永遠永遠地離開了。
心的礁石,稍微擱淺遇到障礙。即刻裂開。有如迸發的生命與日常事物中行進的倫理屏障相抵觸。兩組不同類型的話語、行為、統一錯開。她親手建立起一個開始。從時間的大霧中推進。中間有滯后,背離這個世界的原則。有歧義,只希望能在結尾有消融的平和。
*身體的無原則跟夢境中各自的混沌形象的形成,兩個世界不同的體驗跟補給。造成內外意識的延伸。
在憂郁的早晨中醒來,推開房間的窗戶,拉起窗簾。她站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凝望外部光線與這個世間的事物一樣同等相襯的共同步伐。她自知無法勾兌,亦不知道體內抽發的情緒如何泄漏在這個時刻無法找尋到的地點。
圓潤而無痕跡的敘述。在個人節奏與時代的強烈變革當中。生活,有如迷宮。是兩條相輔相成的線索。她曾經固執地被引誘,生活雜碎、如同這回憶需要被強制。如此。
她坐在鏡子面前,梨花漆木的躺椅散發出陳年的朽木味道。
“區分生活道路跟內在欲望并存,兩個條件之間有包含的連帶關系也有分屬于各自的獨立。”人的經歷跟重大的變動使人因為機緣或者內在的掙扎帶到潛在命運的面前。
“除了夢境,我什么也不懂。破除語言的構成設置,當詞語破碎之處,無物可尋。”
命理的裁剪,或許由此而發。她空無一物的腦袋,如一面湖水。詞語或者綻開自身的揭示之外。
九時一刻,墻上灰巖大理石突顯多重疊影,掛著的油畫日耳曼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仿佛能伸出手,她打量著這窄小的房間。白色的床單,淡鵝色的窗簾飄起,窗口半敞開。
歷史的手記通過技術復制匿藏在這個空間里。她依舊疲累,心識的張力有時如外部空間的大小驟然膨脹或收縮。她命理的流動已然與感受知覺脫節。被構成的同時,造就了呈現出來的脆弱。
鏡子中的她依舊很弱小。
回到旅館,她頓時感到輕松,那幅墻上的靜物油畫孤獨地掛畫報里。
不著急潤色。
“記憶的盲點,悄悄隱匿。她嘴部線條優美。在光線的反射弧中蒼白的臉,像一瞬而過的恍惚。窗戶面前的紗帳在光線的照射下倒映著被風吹起搖曳的樹葉,發出洗漱的聲音。窗戶悶透。泥土落地俱損。她在家中。給自己倒了一壺茶。”
兩種企圖造成分流的不同方向的心識,從中間獲取。強烈傾倒的情感造成了記憶的盲點。
“于你,她并不需要。于我,她一直在那里。”
正如你看到的,這個城鎮如同你軀體的認識跟記憶。逐漸從你的生命的一半時間中剝離出來。你無法擺脫剩余之中有它烙印的足跡。
“石頭路堅硬無比,你的生活信心堅定,鑿洞引渠。多做有益他人的事。”
經驗所到之處,如同袍子著身而感受不到。生命的輕盈或者厚重。擔當仿佛成為命理。
關于生活的準備,使她被帶到異質突變的部分。一種關于打磨的原型。
命運悄然無生息給她毫無“直觀”的可能,她窺見到所有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一種異軍突起的部分。它來自哪里?我們如何整合兩種以不同方向跟迅速死亡內部無以區分的路途。
*她手指中點燃的煙即將風干,耳際旁的車窗開著。白煙一縷縷上升。我在白蠟點滴落下的交融的淚痕中反復咀嚼一些故事情節的細枝末節。它沒有底蘊。只提供剖心見性的一些耀斑。
它也不是任何用以想象跟把握的方法,提供一些趣味跟指導。
十二時,夜歸的列車逐漸停靠。夢境中,那本名為低語咖啡系列的風雨臺灣。在暗黑的車廂中低頭閱讀的女子,頭戴鵝絨帽。
“我們所實踐的是背面的黑桃皇后隱約翻越山巒之后的日月清朗。”
身體跟周圍的距離,根據花海辭令。黑暗跟快速的眼動的穿越了個人有限的體驗。來到動靜相結合的地帶,抽絲剝繭。在語言遮蓋下靜止匍匐的心前傾。一本書,可以展示的東西太多。
相對地,帶來質數孤獨的城堡。
多維度的不可遇見的生命周期,浮現在紙上。街道,名稱。多種撲拓學婉如一個身體里的許多肢體。復合或者分開。
那年,在地理空間的水位不斷通過言語蔓延在她身后空無一物的腦袋里。兩條相互錯開的基線鋪就而成花海突顯在這張黑白照片當中。大宅子、門簾掩面的窗花。帶鯉魚的池子。是典型的客家人居室。她仿佛看見這間帶天窗的大堂內設。經過歷代時光的沖洗,時間讓周圍漫長的歷史氣息變得郁結。這是是繁盛嗎?如同撫摸這把帶灰塵的尺子。人群走走停留中所處的位置也只是這歷史記憶的部分。
她決定記住卻不能停留。
依舊地,她在夢中再一次看到一些奇異的景象。一些提示或者是隨著身體潮汐隕落的個人潛意識的反映。它依舊是她本人熟知的那個界域。它只對她連續性個性總體的平衡開放。
“手記跟浮游生物,是稀有珍物。在埋下地線、經過挖掘出土的甲魚化石、石刻墓碑。封閉的時間冉而在旁,偷走的心緒如岸邊的柳條下垂而生出的敗壞知覺。”
如此,她親手推開這扇門,里面幽暗陳腐的氣味從內而外發散開。暗堂中脂硯墨具亮堂暗啞擺放,動靜皆宜。她了然一生的景愿,如面前這張宣紙。點滴滲透。她半生的榮辱生涯,是為了誰,為何種跡象而做?她雖有些遲疑,但她想得開。并腳而坐。小心挪著那金盞三寸。
這張照片,輾轉所得。依附塵緣而生,從事理出發,黑白各分兩片月跡。仿佛是騎在背上的刺青,具有如此清晰的脈絡。
“她始終是個逃逸者”。
清明月明當初,祖母綠的耳環上手,古銅鏡面前的她面容清麗。徐徐不肯挪開的腳步,以點一支檀香的時間。兩歡交換移目。便已滄海桑田。
他是始終是不可能望及的,我的家在此。如蒲草悠悠毫無根基,他是鎮店之主。來去方便,
視我如置物。可憐我心遺留一女兒,我去之后她如何活?都說娘心胎發,在懸門而生發情緣,十月懷胎,瓜熟蒂落。唯娘心系之牽掛。
十月荷塘,一個陰霾天。細雨紛紛澆灌到水塘。掛心一聽便知道。隔墻的大廳疊衫木門上檐如雕龍畫鳳。威嚴從至深的里面延伸。直到年代久遠,她看著畫冊。貼心而觀,仿佛有無數個世紀內的風雨以一種敲打的方式植入她的心臟。
紅豆若似目眼障,更添秋水共一色。相思蠟炬淚始干,何來大雁居過留?
她說:人在迥異的路途中,碰上對面的石山,毫無折返的可能。有些事理未必是事實。真相沒有錯,而在于人自身維系關系的周圍。
石山下面有很多水渠,縱橫滲灌。頭腦跟視覺同時產生偏差。
腐朽的觀念如同某項技藝,僅僅包括在生產資料定義的價值之外,毫無其他衍生的涵義。
而特殊人性的諸多枝杈末節如何有嶄新的生長活力,不僅僅只是被蹂躪。
融入需要狡詐,格言跟生活的溯源相生。仿佛在織一匹布之前,結構的方向在中途做到了極致,在完成之前沾染到了銅綠。未嘗試重新移接圖案。
天地之間歡快的踏板,亦如呼吸一口氣,連續這般溫新吐納。你直視著她腳下的踏板跟織梭機此起彼伏。隔窗的年代,那隱隱幽幽的暗黑色彩。披著夜色辨識,轟然一動。模糊的人生百態被自動記錄。其間,有荒誕不知來源的趣味。處于生活的各個形態,時間方位的錯別是盡頭的干涸,明知道是無。。。
試著鋪開一張白紙,在還沒有動靜之前。有人性的軀殼在巖層松動。花非花,它是層面上的一個流動。截至日期的加快反襯了它停留的時間。
你心中無一物,憑借托空的異質打發了無生氣的時光。真或者假,都位于無意識的鍛造水平線上。人過去了,留下橋上的人在觀望。它于我只是軀體內意識的標記。事關謊言。
身外的線索不見了,便從自身的固泥一點一點清除提取。這個世界,留給她的。亦如多年的盲視。知道提攜在身邊的塵緣從未離開,如何體恤身體,又是如何令她一步步消沉至今甚至走向毀滅。
*“物不及素尺,淚干擺素馨”
好像世事便是好的,無休止。從而也沒有了思慮。苦了那盡脫水過后瘦干的枯黃茉莉,擺放在篩子一邊。靜物難得,丟之可惜。
昨晚,秋涼了。素日擺放在床頭的暖壺徹夜涼了一夜。她半夜起身。想起那久未碰面“奧跡”。
“你如何形容它?”旁人問。
“身形奇特的黑衣,在一個圓夜。一團模糊的跡象。”
“可有什么物質定奪?”
那個晚上,已近三更。她身子不適,起身喝水。茶水在嘴邊遞過,涼了三分。她忽覺疑惑。
平日皮膚干燥,嘴皮子干裂,水亦是不能過溫服用。怎今日如此這般。
她的眼睛隨著這茶水中的兩三瓣茶葉的旋轉。想起那梨花漆木的躺椅邊上的暗格抽屜里的那封墜子壓著的一封白紙。
“可有黑字?”旁人問。
有,可畢竟,年代久遠。人影模糊,身邊隨行的旁人太多。怕只怕也是一些邊壺納涼了之后人傳人的訛障。其中是否有真其事。
“上面都如何著墨?”
“如是我聞,你所聽到的,見過的。都是關于塔尖的三寶。人影捉襟見拙。且永無定型。
關于一個整體的運行。它出自旁枝。矮松霧繞。人在橋上走。終將在黃昏認錯自己。
看到它,你將蘇醒。而后又重墜字里行間的謎團。”
她仿佛看到那濃稠的黑字忽然褪色,生活在整體上變得更深不可測。而這個整體器身如同迷宮,曲折動態,或者直線婉轉,它所面對的臨界是個體根器的剎那相續。而這樣流動的不穩定譜系,尚未分明。
*融合需要多種奇異的反射弧鏡,它所能承重的范圍,力圖此消彼長。但終究功過并兼。無法蓋棺定論。逐一擊破這個世間并不殊異的兩種能量,縫合、并重新長在一起。是行涉中最圓滿的道路。
那一縷白發的終將逝去,是她羽翼豐滿的標識。可她未曾能使用一分一毫。人性諸多頑疾在一個空鏡子面前,如流水般付諸中斷。剎那相接的入吸相續。一切待柳樹垂下之后,周而復始。
她的認錯在母親的眉毛的末端加以了否定。正如相處的源頭如此不同,命理卻同屬一元。
“這幽閉的微光亦同亂花迷眼,輕言放在身邊。亦沒有什么長進。”這具肉身已經耗損,她與母親寸壁相生,若非木魚磬石躥出中央,漣漪泛起。那個暖壺如同赤色的肝臟,顏色暗沉。她已經無言自持,這日日截斷的生命所遵循的時光呈現階梯式的下滑。
我從來無從知道,頭頂上那一輪明月或者日出,把玩在手。時移跟心物能量的交替如同互相輝映一株植物。自有散發或者生長的不可言說之力。她內心里鈍重的器根仿佛是某個角落探照著一根細小的繡花針。漫漫回溯。通往天國路途,穿針引線、鑿壁通渠。那心眼的極致聚合有如駱駝入沙漠。針眼的細小,穿線難比上天。路各有路徑。物盡其用。使各屬其位。
這聯想的連接不能被實踐,有如一種歷史上所能依附的書寫。被輕易移動的盆景,移出日益被框住的暗格。剩下溢出的部分,如同整編的信仰,無法編排無法索引而上。著塵而附,須借比喻而落。那些忽然的濃稠軟語由軟體動物所牽頭,不是由自身反觀而被看見。它借由陰影而顯示自身。
“生活跟神明、在起源跟童話之間,架起的彩色鼻煙壺。觀賞部分始終隔著一層琉璃。”在成色跟經驗面前,神秘的意識跟生活秩序是兩股相輔相成的作用力。手工藝人軀體意識跟場域的價值觀相互融合,隨時代的更迭。大機器的開發有效利用,情感的場景也隨個體記憶縱深交錯。逐漸黯淡然后終止。
用以變奏的個體天性面前,有結梁灰斛的痕跡在蠕動。銅墻鐵壁之間用以承載兩段歲月足夠枝節。像極了放置在缸痰里背面陰涼之處細菌滋長。一切時序超出她的預想。
她所及身之處,如同一片底板。黑暗之中的扇葉轉動,使周圍的氣流帶動起來。夢中韃靼人鞭策著群馬而來。那幅畫質數平滑糅合。掀起的揚塵是古老咽喉要塞。它老是追著移動的物體而奔跑。曉得這場印象如何立起?對面的海市蜃樓是另一個人體內的開關。
那間旅館的門牌寫著501室,花香滿徑。人靜蹤寂。里面躺著幽深的冥府流水,門廊冰涼的白玉扶手長著墨綠的石苔。她一定長久地觀察過這雨。舊事南音,滴水的兩棟間距不小的房子。兒時舊貌歷歷在目。她猶有閑暇再看一眼,便可心滿意足地離開。
她剛到這個旅店,打算稍息停頓一下。炎熱的中午,她環顧四周。打算洗個澡,浴室里的水管已布滿鐵銹。打開水龍頭,九月天。她的手是冰涼的。溫熱的水從她的指尖流淌。極度疲憊欲裂的周期頭疼如期而至,心識仿佛在某個地方無處依旁。家鄉事無可回顧,頭碰到枕頭,一刻良久的間歇之余,升起一縷驚慌和恐懼。
直到有什么東西能影響到她,黑暗中,那個情命理的東西一直在萌發。有時會忽然小到一根銀針般尖銳,亦如腦中浮云。只有一部分的滿足。我們所經歷的有限維度,情感、生活、空氣、健康、喜樂。都在同一天的時間中若隱若現地發生過。甚至越過界面交叉而往。時間跨度恒常,延長的是身體難以展開的封閉。你永遠不會知道身體的時間沙漏如何靜止地捕捉到它。從心智到意志。你如何拆開我的視線獨自存在。
“仿佛是打開了一個缺口,所有的熱情像一個熔爐。”
半夏午夜,在清德旅館。她打開收音機,仿佛是單坐在一旁的游心旁騖,孤獨使自身在某個陌生房間中加強了不必要的緊張,只要空間是穩固的。那么,用以抵御的防范意識進入了可以調整收縮的范圍。
一個下雨后的小晴天,季節更換的氣味如期而至。她依舊在陌生的房間里烹調蒸煮,赤道線以南的小鎮堅定的氣味在電臺FM調頻當中循環。嘗試修復的記憶,被不知道來源的知識所阻擋。童年時不被理解的身心疑惑,到成年后逐漸累計成一個無法分解的腫瘤。是分解的勇氣使傷口在愈合的時候變得更強大,而付出的代價是逐漸枯萎的內心。它逐漸脫離自身的地源政治。
501室的悶熱還是超過了她的預期,水泥墻體的天花板細小的裂痕已見端倪。而遠在南方故鄉的那個小鎮。廳堂人滿而不失莊嚴。只是在這黑暗的記憶中間隙游碎,其中并不能以物代替風骨。而接壤的話頭,立刻舉一反三。兩種不同介質的殊異力量在情境中糅合。
情致放在她身上并不突出,上學逃課看電影,仿佛要把一己之身早早壓彎。靈魂中渴望被修補及被加以頹廢沮喪的喪失尋找慰藉。孤獨的曲線是這樣形成的。一半脆弱,一半被加以包容。
黑暗中那邊人頭攢動,身體日漸脆弱蒼茫,心影有如蘆葦隨風擺動。仿佛內心設限的半分如切割豆腐塊那樣限制自身。這時的陽光有著兩重不同重疊的意味。她思索著愛當下的直接性,正如旁邊的這個陶壺。本質除去一半,在隱藏著自身的完善。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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