霗冽的冷風迎面吹來,鉆進細微的毛孔。寒意四起。
冬天好像已經很深了。
喂-----
?是他?是他。是他!
停步。頓
足。定神。仿佛時間一瞬間靜止,擱淺在此刻。
眥角兩旁凝滯成失重的風景,耳朵穿梭而過的是車水馬龍的汽鳴,回憶夾雜著如水魄冰的惻隱襲涌而來,不可抵擋。
【一】
往日經年,那個如紗傾漫的春天,有些暖意融融的溫爾和煦,有些醉意朦朧的繽紛微醺,有著紅霞翠綠的斑斕明艷。人言過往如煙,可一別經年,嶙峋的記憶卻絲毫未被飛舞的塵囂掩埋,反倒像遠月中的青山渲墨點燃,靈隱神游。實則近看,曲折回環,木深草健,根根入骨。
而記憶也是如此。
明亮的光自千萬光年外紛至沓來,赴這一面之約。它們歡笑著,跳躍著,投射著透凈的玻璃上反射出你多年未曾忘卻的側臉。
像萬千相遇的人們那樣,我們在茫茫人海的踟躕無措下,被人流推到一起。半米之內的陌生人,彌漫著塵囂尾氣的路心卻突然空氣稀薄。尷尬相視,一笑傾心。車流如水劃過雨后的路面,而你輕舞漣漪掠過我的心海。
游動的人潮在汐盡后潮退云散。只有我們還在舉目四望,尋找慰藉。
多年之后,我仍會夢到這樣的相遇,頻繁又真切;你一個人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心,流離的絕望,游蕩的目光,一直飄在城市浮于樓頂的落日之上。
日沒隱凉衣,一如你如故如冬的眼色。
【二】
頓、頓、頓。
有上前移步的聲響。十步,我知道此刻我們的距離僅僅只有十步之遙,分開這么久了,不知道你還能不能在這個十步之遙的距離之內將我認出。
緊張,興奮,或者是……
從十步到一步。每走一步都可能花掉我畢生的勇氣。所以,我還是記憶里未曾見光的那個膽小鬼,靜悄悄地躲在黑暗里,看你在左岸天堂,一個人寂寞。所以,在那個彼此錯過的年紀里,永遠都互欠了九步的勇氣。
相逢總是措手不及,相識總是在忽然之間光飛影長,就連陌生人的熟絡也不過是一瞬間而已。以至于忘了具體是在哪一天起,陌路枷鎖被打破。
一起上學,一起游樂,一起蹲在路邊吃小吃,一起窩在街角看日落。從心懷芥蒂格格不入到稱兄道弟,狼狽為奸,再到日散天涯,懷念留戀……一切也仿若在一念之間最到達了完滿。
細數那些年和你一起做的荒唐事,自己都覺得不想自己做過的。
現在的我已經不會為了一個人的喜好單純喪失自己了,不會只為了某個人的贊揚而去忘卻自己的位置,不會為了一個下垂的眼角而牽動自己的喜樂。
【三】
風微微地掠過耳際,路邊的樹葉在春風中窣窣地做出撩人的聲響,我暗暗地低了低頭,下意識將碎發遮蔽眉眼,沒有作答。
晃晃的影子顫顫巍巍,像黑白琴鍵上跳躍的音符,輕緩無力卻抑頓有聲。
是你么?你問。
——哎、哎、哎、是我呀!
——哦,就知道是你。今兒又什么事啊。
我接著電話,嘴角浮上一抹難掩的笑意會問你。
——呵呵,沒事。就想讓你出來長長眼,老地方,待會見。
——。。。。。。好!
服從命令聽從指揮永遠是我們“兄弟情義”的最高標準。沒有一絲絲的背板,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愿意聽,只要是你的背影我都愿意追,只要是你的標準我都愿意拋掉自己。
可是,那么多的軟弱,苦累,失我,卻換來你的叛離。
看著坐標系上的你向無窮遠無限延伸,只有我,只是我在原點之上,守著空空剩下的圈。
拐角口,音像店,指尖冰瑟。狹小的店面堆滿了格式個性的CD,墻上是歪歪扭扭填滿的夸張海報。我如昔聽著你來,等著你來。
吱呀——
陳舊的門發出了凝重笨拙的聲音。你和她那樣般配的出現,她站在你的身后。親愛的,還記得么?我想你一定忘了,忘了我眼底滑落的那一抹悲傷,更忘了那在那一季我迅速輕掠你的世界。
或許這一切你都不曾知道,不曾記得。我迅速的換了耳機里的曲風,將音響調制最大。喧囂震天,充斥著耳朵,淹沒了你,你們的,聲響。
之后,我成了那只被你遺棄的孤雁,獨自抱著倒影細數你的遺留回憶。只能在靜夜想起,再也不會有人為我系鞋帶,不會有人在擁擠的車站為我擋住涌動的人潮,不會……
我一個人在催促急切的推搡中像一枚臺球一樣躲來躲去,不敢回望,不敢張揚,只是靜靜看著你身邊的人觀花似的一番又一番,唯一不變的只有我。慶幸還有這樣一個我,在你孤獨寂寞時被想起同樣孤獨寂寞的我,這樣,真好!
而現在,我終于可以像這樣不溫不火,不艾不傷地以另一人稱說出一些本想對你說的話。世上真的沒有可以打敗后悔的說辭,比如畢業,搬家,離散。小小人世的挫折便足以將我們心里泛濫的火花瞬間澆熄。
【四】
我未應答。
只是感覺有這么一瞬間,心里盛開了一朵花,可隨著你的聲音的辭鑿信旦,它恍如遁入了深遠的深谷。不見濃烈明艷山花的盛放,只能聽見寂寞山風在空谷呼嘯高歌。眼眶沉沉的。啪——一滴淚吹落下來,跌落在腳邊低矮的綠化叢中,不見了蹤影。
再見你,已經是五年后啦。風霜刀劍嚴相逼,可你卻像從沒改變。相貌,聲音,氣味,都還是我熟悉的樣子。以至于同學聚會上,隔著那么多熟悉又陌生的臉龐,我一眼就認出了你。西裝革履,領帶正襟。站在那里,眺望落日。我像以前游戲里的你那樣,一步一步走近你,一點一點靠近你。十步,九步,八步。。。。。。一步,我站在你面前。你,視而不見。
也對,你也許不像我,總在茫茫人海中搜尋你的身影,也許,你早就淡忘了我這個可憐的路人甲。
我凝望你的眼睛,心里還卑微的希望你可以認出我來。你用敷衍客套的笑意掠過我陌生的臉,像對待任何一個淡忘的老同學那樣,沒有激起一絲波瀾。
一步,兩步,三步。。。。。。十步,我回到人海。
兩個人一旦變了年歲之間便會阻隔分分秒秒的累積。
走在初秋的大街意外的凄寒。盡管今天的聚會早就散場,可仍有滿懷的傷感。年輕時刻盡力過好每一天,云淡風輕之后,卻仍會有那么多的悔不當初,感傷相守時分未曾珍友惜情,傷感舊時光在發梢穿過靜染的年華。美好,都是回不去的昨天。
嗶嗶嗶。。。。。手機在包里振動一幾下。我感覺來自頭頂上空萬千條光線無向傳來,投給它幾分可憐的熱。熟悉的閃光,陌生的號碼,看都沒看便刪了去。也許那一刻我就下定決心將某種殘存頑強的情愫驅逐出境我的世界。如今看來,一切的因果都是我殘破不堪的手造成的,本能的反映便是上帝替我們做了選擇。
腳下歪歪斜斜的石子路。我脫了鞋子走在上面。手機又響了起來,一聲兩聲三聲,執著的聲響下我接起,卻聽到掛斷的絕望。空余的忙音纏繞神經在眼前過過一道道電波。失望是一把漫無目的的箭,一個轉身就正中紅心。
抬起腳,臥在街邊的長凳上看著入夜的一盞盞燈漸次亮起來,一直延伸向天邊。而下一個瞬間,你便如天使般降臨。
相遇,從不單行。今天再見你,是逃不掉的巧合或者宿命。
——躲我?你問。
【五】brotherforever=bf
汽笛聲淹沒淚水,絕望遠比淚水源遠流長。我不敢回頭,不敢看你的眼睛,因為在分開那一刻,我們的世界便自此平行。若失平行的人生可以有交點,那只能是某種假想下的錯誤。
你一步步逼近我,意圖窺知我面目全非的偽裝。
——沒、沒有啊。我一時結舌,強裝淡定的回答。
——那就好。你化解尷尬似的笑了笑,全然忘了今天的事。
——嗯。我附和著笑笑。那笑有多僵硬,多沉重,掛在生澀的表情上,將人拉往深淵,聲嘶力竭,歇斯底里。可這些你永遠不會知道。
你依勢坐在我身邊,將外套脫了蓋在我冰冷的膝蓋上。
就這樣,陌生的我們熟悉的并肩做著看眼前的燈紅酒綠,萬家燈火;看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夜未眠,人亦不成眠。
各自講著沒有彼此的一切。從清晨喧鬧的三四點,到東方微光熹微,露白初見
。看到新一天的日出,我才閉上眼睛,依偎著你,安靜睡去。
并未完全熟睡,只是這樣靠著你,心里沒有任何負擔與惶恐,安安靜靜,就算有一點,也只是害怕,害怕睜開眼睛,一切只是夢。
我們的手彼此緊握著,撫紋臨路,十指相扣。
你問,在別人眼里我們像不像一對幸福的情侶?
我沒有回答。
等我醒來,夢,也碎了。空空的長椅,幽幽的樹木,喧鬧的集市,涌動的人流,一切與寂寞的我都格格不入。對面的紅綠燈在晨曦中執拗的發出慘淡的光,鳴亮的汽笛將我毫不留情的拉回現實。你,又走了。
我游離的目光掃過一張張陌生又冷漠的臉,有輕蔑,有不解,有鄙夷,有憤怒,這些都化作尖刻的冰冷腐蝕著我的曾灼熱的臉龐。
盡管希望與失望在茍延殘喘,可我仍舊奢望下一秒你會奇跡般出現,就算一切都是泡影,我又有什么可傷心的呢?不過是場風花雪月。我苦笑,如果就就此放手,就在也別出現,好不好?
——給,天冷,給你買杯熱咖啡。
上帝又給我開了個玩笑。為什么又在我不抱希望時候,又送你回來撥動我平靜的心弦。
如果幸福都是幻象,我真的愿意做一條永不眨眼的魚,從此不再錯過你的美麗。可幸福最終只是倒影,我又該怎樣定睛捕捉,波光粼粼下你的身影。
【六】
秋天的最后一幀枯葉依依不舍地在街邊纏滿彩燈的冠頂飄落。啪嗒一聲,落在我移動的腳前。干枯突兀的脈絡包裹著嶙峋的葉頂,根根清新,條條曲折,像這么多年我們跨過的條條小溪,像那些年我們曾經歷經的張張泛黃枯折的站臺票,像十三年的,每日每夜思念的冢的皮膚紋皺,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年輕不再,色衰力竭,少了眉宇間的決絕與堅定,少了話語里的鋒利嚴苛,少了些對夢想的信任與篤定。親愛的,我等不來你的腳步。
抬起鉛重的腳,向那一枚孤零零的樹葉踩了上去,踩進了無盡的秋。
一聲落葉將整個黎明驚醒,我挽著你,走向回家的路。
為什么不說話呢?還是你早已經有了答案,其實,我都明白了,不是么?
——我…..
——我,我要結婚了。
我說。
——嗯
你答。
我放開你的手,頓了頓腳步,強忍洶涌的淚水,淡然地問你:“你回來嗎?”
——當然。
你笑了,眼睛里是不由分說的落寞。
——那,那再見了。
我脫下披肩的你的外套,鄭重的放到你的手里。轉身。離開。
你終究沒有追上來,只是看著我消失在一個又一個街角。
露臂走在冷風中寒意刺骨。
婚禮。陰雨。連綿。
而你冒雨前來給最美麗的我告別。一別數日而已,你卻已經蒼老,休息室里你緊握我的手,告訴我:一定要過得好!
我的眼睛刷刷的濕潤了,看著你四海潮生的雙眼,只能重重地點點頭。
其實,我不能確定,沒有你的未來,我是不是會好,分別這些年,我的右手一直空置,其中,也有人企圖占據這個位子,可我深知,這將永遠屬于你。
現在才明白,曖昧的盡頭不一定是那一起,我們以為那是彼此,卻漸漸發現,我們
別人的。這一點,你是否,也心知肚明。
那天雨下得很大,酒也喝的不少。人散之后,我陪你。狼狽不堪,酩酊混亂。酒意微醺中,我聽你難過的問:為什么我們的結局是這樣?為什么你等我這么多年卻放棄了我?
原來,感情真的沒辦法隱藏。我小心翼翼地自以為高明的把戲早已經被你洞穿。
幾米說:多年之后,你若未娶,我若未嫁,我們能不能在一起。
答案是一定的,還是否定呢?縱使一切都重來一遍,一切也都不會變更。過盡千帆才看透,我們不過是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真的,生命很長,相遇太短。
原諒你的不勇敢,原諒我的難堅守。
【七】
清脆的一聲嘹音漫過波瀾未定的心海。
我沒有用力,可還是聽到它無助絕望的呻吟,現在在我腳下的,支離破碎的是蟄伏了數秋之后的蟬鳴,是深居夏末的情愫溺死深海的暗淡天光。
之后,便真正開始了沒有你的生活。毫無妄念,麻木不仁地強迫自己什么都不想,也不要做,偶爾回憶起來,也不過是幾聲附和和苦笑,偶爾在路邊看到神似你的身影卻仍舊會莫名心悸;偶然有朋友提及你,不過假裝漫不經心,一帶而過。
再后來,你終究是消盡在夜空盡頭,再也沒有出現過。而我,卻一直站在原地,帶著快樂的面具,日日笙歌,在現實與幻想之間游走。日子一晃,又是很多年。
似水流年早已無法抓住,你卻在烙印里明晃晃的閃著光。
這幾天,夢境迭生。
——夢里你還是年輕的樣子,溫柔的笑著向我走來。我驕傲地站在相遇的路口,對你喊:你看,沒有你,我依舊幸福!
只是喉嚨喑啞,不能發聲,只有眼淚將眼眶浸濕。
——夢里和你重逢,緊緊抱你在懷里,在漫無邊際的黑暗里依舊互感溫暖,漫天飄散的雪花飛揚在鬢角,你明亮的眸子仿佛會說話。
夢是美的,卻更讓我分外清楚這僅僅是場我不愿醒來的夢。
因為唯美浪漫麻痹雙眼,絕望虛無同樣驚心動魄著上演。
——夢里,我側著臉向你耳不語,那么近那么近那么近,你認真地傾聽,我揚起聲帶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耳邊呼嘯而過的是你溫暖而過的呼吸。
夢境與現實往往在某天中情況下心靈契合;心里的呼喚永遠躡隱喉嚨,不被聽到。
我知是櫥窗里可有可無的裝飾,在你無心顧暇時,被忽略,被抽離,被遺忘。
【八】
邁出這一步,意味著永不回頭了。一步,兩步,三步。我一步步離開你的視線,離開你。
空氣里有剎那的挽留,可一切都在轉換燈中無疾而終。
拐過這個彎兒,下次見面,我們會擦肩,各自心臟中閃過細小微波,然后不相認,不回頭。
短暫的紅綠燈在轉眼間帶來了人海。
算了吧,一切不過是經年一夢。
我收緊眼角,決絕而堅定地離去。
這次是真的釋懷那些覆水難收的青春么?
走到街角,本想快走快走。盡管腳步在大腦的支配下被動服刑,可心還是被感性奴役。放不下,那就縱容最后一次,一眼,一眼就好。
———原來,不是你。
三秒之前,我還在篤信那是你,三分鐘前我還在想你年輕的你,三天前我還信誓旦旦寫了你一封長長的信。三年前,我還天真以為自己是最愛的那一個。三年又三年,我以為我會一輩子記住你的樣子,今天我錯認錯了你。
原來,想念一直都在,只是你的樣子已經模糊了。時光真的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看,十幾歲的堅定不移真的不堪一擊。隨著記憶的衰退,身體的殼里已經沒有了你,心卻不愿意去承認。
故事的開始不是我一個人轉了一個圈,又回到原點卻僅剩我一個。任何一廂情愿的等待都是自欺欺人,從這個轉彎開始我真的不能記住你了。也許天涯之外的你依舊孤身一人,也許天涯之外的你已經不再孤獨,可我卻不能繼續愛你了。往事十三載,其中二三事,已進入遠行的雁陣,接下來,就是誰也無法阻擋的秋冬。
現在的冬天已經很深了,街角有了霗冽的風,面額有了深深的疲憊。
轉過了街角,我已經不愛。
可是,下個人潮涌來,我卻又哭了。
生命里真的有平行時空,此刻的你一定牽起我的手了吧。我摯愛的少年,我的心此生只為你盛開。每個人潮涌動的瞬間都是你帶著滿滿的愛向我走來,對嗎?我想,一定是這樣。不然,我為何總能探知你跳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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