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邊上,飛雪夾著腥風吹向曹榮那已鮮血模糊的臉上……
“眾將士,隨我殺!”曹榮望著周圍所剩無幾的親兵,拔下嵌在肉里的箭頭,沙啞著嗓子,近乎絕望的喊著。
“愿隨將軍盡忠!”親兵們各個揮舞著已經殘損不堪,卷了刃的大刀,隨著曹榮涌入金兵大陣。
這一下如同虎入羊群,這金兵南下也可以說是勢如破竹,勇猛難敵。可是還沒有撞上過這么玩命的敵人。曹榮黑甲黑槍,猶如一團平地里刮起來的黑旋風,所過之處橫尸一片,而親兵們也玩了命了,掄著大刀片子看見腦袋上插雉尾的金兵砍過去。而這金兵也不是吃素的,一個個狂呼大叫著像一匹匹餓狼沖向曹榮與其麾下親兵。雙方都殺得像血葫蘆一般,雙方的的區別只是一個腦袋上戴著皮盔插著雉尾,另一個腦袋上戴著鐵盔飄著紅纓的區別罷了。
飛雪下,戰馬嘶鳴,士卒怒吼;飛雪下,兵器與兵器的激烈碰撞;飛雪下,是北方狼族與南地勇者的巔峰對決!
此時曹榮與麾下親兵已經殺紅了眼,金兵也各個連連咋舌——“這也太拼命了!”
被砍落的人頭被人踩馬踏弄成爛泥,汩汩流下的鮮血汪成一個個小血潭,在空氣中凝固、變紫、發黑。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被砍落人頭的尸體兀自仰天噴著血,手刨腳蹬。刺倒的戰馬無力的掙扎,只好等著人踩馬踏變成肉泥。曹榮的親兵有的仍揮刀死戰,有的沒了兵器揮著一雙拳頭照樣上,有的順手抄起地上一塊石頭或者抓起一把雪就往金兵身上砸去,此時的他們,已經他們都抱著“殺一夠本,殺倆有賺”的心理。
曹榮身負重傷,背上的刀傷汩汩的流著血,鐵甲葉子嵌進了肉里,左腿中了一箭,右臂也受了敵人槍,曹榮渾身上下都流著鮮血,連呼吸也不是那么均勻。再看周圍的將士,已經不滿二十人;中箭的成了刺猬,挨槍的渾身血窟窿,挨刀的已經成了肉泥……
“難道我曹榮,今日要死在這黃河邊嗎?”曹榮笑了笑,死又有什么可怕呢,自己為國盡忠也死的值了,妻兒子女他早就已經在幾天前派人護送到金陵去了,呵呵,可惜看不到剛出生的兒子小寧長大了……曹榮想至此,揮動著大鐵槍,吼道:“番奴受死!”金兵還沒明白怎么一回事,曹榮已經一槍串起兩個金兵往人群里一丟“嘩啦”砸到一大片,接著順手抄起一旁刺在死尸上的長劍,槍挑劍砍,殺了金軍一個七零八落……
在這場大廝殺之外,一員金將雙眉緊鎖,注視著這一切。他虎背熊腰,身長八尺;面似赤鐵,頜下虬髯;一件貼身柳葉甲著身,頭戴狼皮雉尾盔,肩披一件赤龍披風;獸甲護肩,龍頭護膝,足踏狼絨戰履;胯下一匹赤炭火龍駒,左手持韁繩,右手一桿金雀大斧;一雙不怒自威、如同蒼狼一般的眼睛映襯著戰爭殘酷的火焰——金國四狼主完顏兀術就是此人!
“四狼主……”一員金軍斥候飛馬到兀術面前,下馬跪道,“黃河已被我軍控制住,我軍可以繼續揮軍南下,直指金陵了!”
“不忙,”兀術擺了擺手,“還有頭猛虎沒有降服住呢……”
“可是哈軍師說……”探馬還想補充,“宋軍已經已在愛華山處擺下陣勢,此時他們立足未穩,正是殺敗他們的好時機,否則等宋軍各路總兵元帥到了就難以消滅了……請狼主速速率軍馳援!”
“愛華山領兵的是誰?”兀術不以為然的問道,眼睛卻還盯著不遠處的大戰。
“回四狼主,那人叫岳飛。”探馬回應道。
“岳飛?”這個名字在兀術耳朵里可不是第一次出現,當初他大哥粘罕率軍南下行至青龍山,被岳飛殺得大敗,大將金牙忽、銀牙忽立時陣亡,若非參軍銅先文郎的“金蟬脫殼”之計,只怕死在青龍山下的不止那幾萬金軍,粘罕的命也要算進去了……
“軍師軍令!”斥候一字一頓說道,“請四狼主速速率軍馳援!”
“知道了……”兀術不耐煩的應道,轉過馬頭,還回頭戀戀不舍的回望了一眼,“哎,那員和我軍廝殺的猛將叫……”
“哎呀,我的四狼主!”那斥候知道兀術是個好勇斗狠的脾氣,八成是要奔馬去和那曹榮大戰去了,“軍師說……”
“軍師軍師!一天到晚軍師!”兀術一瞪眼,虬髯都立了起來,“我問你他叫什么!不說我一斧子‘哈喇’了你!”
斥候脖子立馬短了一截:“曹榮……”
“曹榮……”兀術心里暗暗記下這個名字,撥馬回身道,“走吧,進軍愛華山!”
“是!”斥候暗松了一口氣。
……
金兵如潮水般退去,此時曹榮身邊的親兵全部陣亡。看著周圍橫七豎八的尸體,曹榮心生一絲不忍——為什么要打這該死的鬼仗啊?為什么金宋不能和平相處?這場戰斗隨著金兀術的撤兵讓自己僥幸活了下來,可這些戰死的士兵呢?他們就這么白白死了嗎?同樣是娘生父母養的,他們的尸體難道就任由這樣暴尸荒野?任由野狗豺狼的撕扯吞噬?他們的命就那么賤嗎?更重要的是——曹榮,為什么你的手下一個個死去你卻還活著?!
“天殺的番奴!”曹榮瘋狂了,不顧著刀口的傷痛,揮動著那鐵槍,飛馬向金軍發起沖鋒——屬于他的沖鋒……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十幾個金兵立時倒下,那些反應快的金兵嚇得只顧跑,直恨爹娘為什么給自己少生了兩只腳。
“怎么回事?”兀術察覺到后軍一陣混亂,回馬一看,只見一團黑影在后軍中橫沖直撞,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是曹榮!”兀術竟是一陣驚喜,“哈哈!某家來了!”
“四狼主!四狼主!”那斥候快哭了,怎么就碰上這么個狼主,“四狼主!士兵……”
“你自己指揮!”兀術丟下這么一句話便飛馬奔向曹榮。
曹榮此時正殺得興起,猛然看見一員金將策馬向自己奔來。
“是兀術!”曹榮先是一驚,進而又興奮起來,“宰了他也算對死去的將士有個交代了……”
曹榮打定主意,撇下那些金兵,向兀術沖去。
二將策馬交鋒,只是反身撥馬的一瞬間……一切,已經塵埃落定,曹榮覺得后背挨了重重的一擊,覺得喉頭發咸,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跌落下馬……
曹榮醒來時,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他吃力的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的一切——不是陰曹地府,這里是……是金軍大帳!
果然是金軍大帳,帳中央坐著的正是金國四狼主完顏兀術,他的兩旁立著兩員將領——一員只有頜下一綹微須,頭戴一頂插著雉尾的獸皮帽,身著黑布長袍,足蹬步靴。朝臉上看,一對尖細鼠耳,卻生了一雙鷹隼一樣犀利的眼睛;但可笑的是卻沒有鼻子——或許說鼻子是被割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駭人的黑窟窿和創口上那已經結成的血痂……這次侵宋戰爭的軍師便是這位沒鼻金人哈迷蚩。
而兀術另一邊的將領,曹榮是再熟悉不過了——這不是獻了黃河,把自己逼入絕境的好親家劉豫嗎?!
早在金兵進軍黃河前,曹榮就已經早早的準備好了守御器械,憑著黃河天險還有自己與劉豫手下的數萬軍士肯定能與金兵大戰個數月,說不定還能聯合宗澤、張浚、楊沂中等人把金軍番賊打回北方老家!可是劉豫,劉豫卻暗地里私通金兵把這一切全毀了……
“哎呀呀,親家睡醒了啊,可叫狼主和我們等久了!”劉豫說著便要假惺惺的去給曹榮松綁,“來來來,我來給您松綁……”
“我去你大爺的!”曹榮雖被縛住,可卻仍有一把子蠻力,一起身一下子就把那劉豫撞翻,“呸!你個挨千刀的奸賊,誰是你親家!”
劉豫起了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臉上仍舊樂呵呵的說道:“親家這是怎么說的,好歹您女兒嫁給了我兒子,您這是怎么弄的?
“您瞧,咱四狼主天威無敵,所過之處望風披靡,誰人能當啊?我也是識天時,明大義!所以才棄暗投明。您看,‘好漢不吃眼前虧’您是不是也……呵呵呵呵……四狼主,您說小的我這番話對不對啊?”劉豫投降金軍,被受封魯王,也可以說是一個大官了,卻對那兀術一口一個小的,足見諂媚其十足。
識天時,明大義、好漢不吃眼前虧、棄暗投明……這些辭藻和劉豫簡直一點關系也沾不上,曹榮見劉豫那一臉諂媚的樣子,還有那惹人厭的笑容,曹榮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小人!
“呸!你個千刀萬剮的奸賊!只恨老天不長眼,不一個霹靂劈死你個腌臜貨!可恨我女兒竟嫁入你劉家!啊呸!”
曹榮這一口唾沫正好吐在劉豫臉上。劉豫抹了抹臉,仍舊樂呵呵的,不過他的雙手已經在略略發顫:“親家,您這是干嘛啊,咱先解開繩子,好好說……”
“滾開!”曹榮一腳踢開了劉豫,“用不著!”
“好匹夫!”這下子劉豫急了,拔出佩劍大叫,“我宰了你!”
“我先宰了你!”兀術發話了,“給我退下!”
“是,是……小的退下……”劉豫收回佩劍,低下頭,喏喏連聲。
“曹將軍!”兀術換了一副笑臉,“這是何必呢,某家這輩子不服人,但卻服你!某家服你的武勇,這種武藝哪怕是我們大金第一勇士也不如!你看,如今你到了我帳下,不如降了我大金!某家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
“我把你個豬狗不如的番賊!榮華富貴我才不稀罕!趕快給老子一刀個痛快!”曹榮頭一昂,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好個油鹽不進的滾刀肉!真以為某家不敢殺你!”兀術一瞪眼,腦門上青筋清晰可現,“來人啊!把這南蠻和他的……”
“四狼主……”一直沉默不語的哈迷蚩說話了,“先別著急,我來和曹將軍談談……”
“好吧!”兀術坐回帳中間,“看他還能犟到什么時候!”
“呵呵呵呵……”哈迷蚩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栗,“來人,給曹將軍賜坐!”
“不必了!”曹榮頭一撇。
“那就主隨客便了……”哈迷蚩的聲音又那么一絲詭異,甚至是恐怖,“曹將軍你知道嗎,你們兵敗,乃是天命啊!”
“我曹榮不信天命!若非奸賊害我,今日被縛的,豈會是我?”曹榮狠狠的瞪了一眼劉豫。
“看來曹將軍不信天命而信人為啊!”哈迷蚩吸了吸氣,“將軍知道‘杯酒釋兵權’嗎?”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曹榮不知道哈迷蚩賣的什么關子。
“自那日你們的宋朝皇帝趙匡胤開始此事之后,宋朝,只是一個空有龐大身軀的病虎罷了,任何人,都能獵殺它!”哈迷蚩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卻又轉瞬即逝,“那些大將手無兵權,兵權掌握在卻那些提不動槍,騎不了馬的文人手中!不覺得可笑?
“還有那勞什子的‘更戍法’!弄得兵不識將,將不識兵,仗一打起來弄得將領士兵手足無措!哈哈哈哈……邊疆軍隊還有地方軍的精銳在京城保護皇帝的安全,而那些老弱病殘兵卻守在邊疆,敵人一來,還不作鳥獸散?再看看你們軍隊的組成,多以步兵為主,騎兵又有多少?這種情況下你們勝算又有多少?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所說的都不存在,你們這仗難道真的打得好?曹將軍,決定戰爭成敗的有時還會是那千里之外的一道詔書啊……呵呵呵呵……”
這一連串連珠炮一般的話語說的曹榮心驚肉跳,難道大宋就真那么完了?
“不!我還是不降!快殺了我吧!不必多費口舌了!”曹榮已經無畏生死了,此時再多的話語也只是泥牛入海罷了。
“呵呵呵呵,看來曹將軍還是做不了正確的決定啊!”哈迷蚩忽然喊道,“來人啊,請將軍妻兒來!”
“什么!”曹榮心里一驚。
不一會,曹榮就聽見了一陣哭聲,那種混合著孩童與婦人的哭聲!
金軍甲士把人押了上來,正是曹榮的妻兒子女!
“夫人!”曹榮想掙開繩索,卻還是徒勞……
“老爺!老爺!嗚……老爺救我們啊……”曹榮夫人抱著孩子,大兒子與二女兒(大女兒嫁于劉豫之子)一左一右抱著娘親大腿嚇得眼淚漣漣,不敢吭聲。
“姓曹的!你那點小伎倆以為軍師會看不出?你的老婆孩子早就被我們大金的勇士拿下了!識相的趕快投降!”劉豫大呼小叫,一副狗仗人勢的做派。
“我……寧……死……不……降……”曹榮閉上眼,幾乎是咬著后槽牙把話一字一頓的說出來的。
“呵呵呵呵,很好……”哈迷蚩呵呵一笑朝甲士示意,甲士點了點頭,先把曹榮大兒子一把拖出來,對著腦袋“咔嚓”就是一刀!鮮血從孩童的腔子中噴涌而出……
“啊……”曹榮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那抱著娘親大腿曹榮二女兒嚇得渾身發抖,曹榮夫人更是險些昏厥過去!
拋開一些大義不談,兀術也是一個嫉惡如仇的好漢,可若要受降曹榮這樣的大將,也不得不出此下策略,更何況這曹榮也是一員宋朝的上將,對宋軍的軍隊編制、與真正的實力和優缺點都是有了解的,收服此人無異于如虎添翼!兀術只好一轉頭,權當沒看見。
“曹將軍……”哈迷蚩臉上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不……降……”曹榮仍舊堅持不降。
“唉……”哈迷蚩又一示意,甲士又把曹榮二女兒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來,接著又是一刀……
“你這老冤家啊!”曹榮夫人掙開甲士對著曹榮大喊道,“名節就那么重要嗎!比孩子的命還重要嗎!”
曹榮緘口不言。
“曹將軍……呵呵呵呵……”哈迷蚩還是神色不改。
“我絕不……”“啊……”
甲士揮刀直接從曹榮夫人腹中貫出!她手一松,孩子掉落在血泊中,自己仰面倒下,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帳頂,是哀怨還是恐懼?又或是兼而有之?
“夫人!哎呀……”曹榮急著想去救小兒子寧兒,卻已經被兩個金軍甲士押住。那嬰孩已經被哈迷蚩從血泊中抱起。
“喲,多可愛的孩子,像個小羊羔似的。”哈迷蚩抱著孩子,呵呵笑著,那孩子仍舊大哭大鬧,周圍的一切都不是一個孩子該見到的!
“你……放了我兒子!”曹榮大喊道。
“那么將軍是不是?”
“我……我……”曹榮變得手足失措,汗水濕透了甲胄,身軀因為極大的恐懼、悲傷與憤怒不住的發抖。
“唉……”哈迷蚩故作失望的嘆了一口氣,接著便準備把孩子交給甲士。
“不要不要!我降!我降!”曹榮終于失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帳里響起了哈迷蚩那讓人不寒而栗的笑聲,“這就對了嘛!”
哈迷蚩給曹榮松了綁,將孩子交給了曹榮,曹榮一把抱住孩子,哄著孩子,身子不住的發抖:”不……不……哭,寧兒……別怕……爹爹在這……爹爹在這……”
兀術喝道:“都還愣著干什么?快送曹將軍二人會軍帳休息……曹將軍,接下的戰斗先不用您了,您休息幾日,等我打下愛華山,邊寫信一封給父王,讓他封您為大金武威將軍……”
在金兵的攙扶下,曹榮抱著孩子,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剛出帳口,曹榮不自覺的看了哈迷蚩一眼,他臉上,仍舊掛著那詭異的微笑……
第一章完
小可初次提筆上陣,文筆不好,輕拍哈~可能會有人在江山文學網看到一篇同名的《曹寧歸宋》,在此我聲明,這兩篇小說作者同為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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