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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我不明白為何要相遇，就像不理解當初為何會分開。

　　“哎，你看我今天跳得怎么樣？”回到座位，我轉頭看向她，笑著問到。“挺好的呀。”她也看向我，輕聲回答。“那，你看我跟別的女孩一起跳，會不會吃醋呀？”我也是無意問了一句，當時的我還不能完全理解“吃醋”二字。“當然吃醋啦！”她著急了，聲音也提高好幾個分貝。接著，我們都笑了，畢竟是十四歲的少男少女，又怎能懂得這一問一答之間的含義呢？

　　我的初戀，就這樣開始了，沒有告白。

　　【二】

　　與她成為同桌，是期中考試以后，座位是老師指定的。后來我常想，這到底是老師的安排，還是老天的玩笑，還是我們的緣分？跳交誼舞已是兩個月后的事，這兩個月期間，是我們彼此熟悉的過程。她愛笑，我愛逗；她愛鬧，我愛陪；她愛學，我愛幫。她的成績并不突出，卻很用心，上課從不走神打盹，那時的我正為一雪期中考試的恥辱而奮戰。于是，我們一起努力，一起進步。

　　我們坐在窗邊，從秋季到冬天，從落葉到雪片。依稀記得，那年的雪下得很大，鋪天蓋地的銀色裹卷了整個世界。厚厚的積雪掩蓋了我們的小腿，學校號召我們動手鏟雪。屋后的操場上，揮動著百把鐵鍬，在白雪的映襯下閃閃發光。凡是雪地上晃動著的身影無不帶著燦爛的笑容，滿身的熱情足以融化這個雪季。我正埋頭苦干，忽然，一絲涼意灌進脖子，抬頭一看，原來是她砸來的小雪球。我丟開鏟子，順手捏起一把雪向她拋去。繼而雪地上飛起千百團雪球，上百個身影在來往穿行，所有人都在大聲歡呼。當時的我只覺得，這冰天雪地的幻境里，唯有她縹緲的倩影，以及清純的笑聲。

　　第二天，我們都感冒了。我帶著藥來到學校，卻發現自己的抽屜里放著同樣的藥。

　　【三】

　　“臘月十三是我的生日，你計劃給我送什么禮物呢?”她放下筆，側過頭問我。“那你想要什么呢？”我也轉過臉。“不知道，看你咯。”她笑了。對于當時的我來講，一天只有五元錢的飯錢，日子算是艱苦，根本沒有多余的零錢。我還是省出來了，如同上次買藥那般省了省。我在校門口的小攤上買了兩個小娃娃，拿給她時，她滿臉盡是喜悅，還將小娃娃捧在手里把弄個不停。后來她埋怨我：“真摳門，那破小人是在小攤上買的，兩個才一塊五！”我說你不要可以還回來。她又反駁道：“不行！那是我的東西，我已經把它們掛在我房間里的窗戶上了。”

　　我能想象，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趴在窗前的桌子上，輕輕撫摸那兩個小娃娃，抬頭看一眼夜空中明亮的月色，再想想心儀的男孩也喜歡著自己，那臉上的笑容該是多么甜美、幸福。

　　那是我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也是唯一的一份。很多人都曾問，男女之間除了友情、愛情，就沒有更純潔的東西了嗎？我覺得是有的，那是一種感覺。比普通朋友多一點，比真正情侶少一點。那種關懷，比朋友間更默契；那種包容，比情侶間更博大。她給你買了相同的藥，她不計較禮物的廉價，凡是你給的，都是珍貴的。

　　【四】

　　第二個學期伊始，我們重新調整了座位。也許是因為換了新座位，也許是因為隔了一個寒假，總之，我們之間的來往變得少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沒有一起笑過，鬧過。雖然還在一個班，可以天天見面，但我還是覺得少了點什么。我向老師提出了要求，擺出了各種理由。終于，我們又成為同桌，只不過這一次是我的安排。

　　“你干嘛要坐我邊上呀？”她紅著臉向我吼道。

　　“想你了，不行呀？”我也大聲回應著，她的臉更紅了。

　　我們可以像從前一樣有說有笑，但快樂不再那般純粹，我總覺得哪里出了問題。當我知道時，她已經知道他也喜歡著她，他坐在我左邊，她坐在我右邊。我難以抉擇，一邊是好兄弟，一邊是喜歡的女孩，不知道該放棄誰。我最后還是向老師請求，調回原來的座位，因為我覺得她對他好像是有感覺的。

　　校園里的春色越來越濃，每一個夕陽都是那么慵懶，而我一直較為郁悶，直到某天大掃除。她突然來到我的桌子前，又是給我擦桌子，又是給我整理書，當然這一切都是借口，她就是來找我的！再想想最近，她上課看我的次數好像越來越多，而且還有好幾次都把我攔在路上，問我是不是喜歡那誰誰誰。我看著她，她的眼睛也迎向我，那眼里含藏的盡是繾綣的溫柔與幽怨，同她當時說出“吃醋”二字時的眼神一樣。我覺得，她是喜歡我的。

　　一個陽光柔和的下午，我拿著課本走上講臺向老師請教，在這之前，我已托同桌向她轉告了我的話。她坐在第一排，我用眼角的余光可以察覺，她在盯著我看，臉上火辣辣的。

　　我對她說出了喜歡二字，卻不是親口的。

　　【五】

　　后來不知怎么了，強烈的厭學情緒充斥著我的生活，幾周下來，我決定棄學回家。走的那天，也是暖暖的黃昏，地上的影子拉得奇長。走了很遠一截，回頭望望，她還在路口目送遠去的背影，隔著很遠一段距離，我還是能感受到那份哀傷的不舍。

　　沒過幾天，我就被家長強行送回學校，從那開始，我們變了。煙、酒、網游，成為我癡迷的玩物，而她則喜歡跟一幫小姐妹去外班認識這個，結交那個，全是學校里的一幫小混混。我們徹底斷了交集，甚至一個眼神的交流也不再有。真是形同陌路，同在一個班，卻成了兩個空間的人。因為成績的一落千丈，我被送到另一所學校，換了一個新環境，有了新的朋友圈，開始新的生活。

　　我的初戀，就這樣結束了，沒有告別。

　　【六】

　　如果要珍藏初戀，我會把記憶截留在那個冬天，白雪紛飛的季節。在那之前，沒有告白，沒有告別，只有兩心相悅的守護；在那之前，沒有輾轉，沒有心跳，只有兩人開心的歡笑；在那之前，沒有刻意，沒有逃避，只有順其自然的相遇。

　　那份圣潔，凝結在飄落的雪花里，化為一曲歌謠，我們用懵懂譜寫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