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隨者
一
我在路邊看路上的風景。
酉城的公路筆直平坦,一直延伸到視野的邊境,像一個人內心真誠的部分被鋪展,里面的景象暴露無遺。
目光沿著公路行駛,路過兩邊的樓房和人流,撞見包圍著酉城的群山,群山使視野變的狹窄。
我走在公路的人行道上,我的前面有一道美好的背影,她穿著白色連衣裙,黑發披在肩上,有春燕羽毛的光澤,裙擺飄動時能看見她裙子里的白色安全褲。她每一步踩的很輕,沒有腳印,她冷漠地走過街邊每一處風景。
她對這條公路似乎有所保留,她沒有公路的坦誠,但也沒有公路的狹窄,她的背影成為了我拋棄公路后唯一的風景,像一張動態不循環的壁紙,被設置在我的眼睛里。
我們之間有一段讓人安全的距離,在這段距離間不斷有人穿插。我想象距離是一根弦,密麻的行人是復雜的指法,而作為一個尾隨者,我是可以聽到這無聲的旋律的,但作為一個尾隨者,我又勢必是只能獨聽的。
想到這時背影忽然跑了幾步,隨即步伐恢復尋常,弦被拉長,我向她靠近。靠近時我注視著背影的安全褲。走路的時候可以思考很多事,就像村上說當我談跑步時談什么。
當我談尾隨時我談到安全褲。
背影忽然拐角,走進公路旁的小路。酉城的小路拐彎抹角,藏匿的風景比公路多,坦白在這里收攏。這符合背影的氣質。
等我也拐進小路時,背影已經不見。
背影消失的很快,仿佛黑夜里急速行駛的列車尾部的微光,或者一晃而過的飛鳥,我應該追隨著燈光的軌跡深入小路的,那樣做未必有結果,但過程一定是快樂的。
但我得回去了,尾隨不得不結束。
二
回到教室時C在她的座位上,我摘掉眼鏡,看見她模糊的臉,把MP3給她。
“你要買的MP3,買來了。”我說。
C看著我,撒嬌似的拍拍手“噢!thank you,異常感謝。”
我對她的用詞感到無奈,準備回到座位上,忽地想到背影裙子下的安全褲,問她“誒,C。”
“嗯?”
“問個問題,現在女生為什么穿裙子后還要再穿個安全褲啊,以前就沒有。”
“以前沒有就不穿噢,現在有了就穿咯。”
“是因為有安全褲所以就穿安全褲?”
“是滴。”C最后的回答又有點撒嬌的趨向,我連忙中斷對話,回到座位。
C不是一個漂亮的女生,她臉龐略圓,鼻子塌,下嘴唇翻了出來,很厚,她皮膚黑黃相間,頭發時常油成一條一條的。
C在撒嬌這方面實在是無可救藥,只要希望幫忙,男女通撒。而且C喜歡折紙,她的桌上常常有成束的精致的紙花,和她粗糙的臉孔反差巨大。
但C是善良的,她樂善好施,盡管這博善讓她顯得卑微且廉價,人人對她似乎都可以召之即來。
上晚自習的時候C忽然在后面喊我。
“姓張的!” “張大文學家!”
我厭惡她這樣叫我,回過頭,她遞給我一個本子,手作出翻開的動作。
“什么?”我明知故問。
“叫你翻開!蠢貨!”她急了,聲音大,被老師瞪了一眼。
我滿意又愧疚地翻開本子,她用鉛筆寫了一句話。
“你說,思念的感覺是什么?”
我第一反應是她和誰交往了,驚訝地回過頭迎上她真誠的目光。
我忽然覺的她像酉城的公路,坦誠而又狹窄。
我寫道
“以前有思念過誰,但那感覺不好受所以刻意遺忘,先是細節,然后遺忘大概。最后只剩模糊。所以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這段寫完后又吐槽道
“你丫思念誰了,戀愛啦,還是親戚去世了,哪個親戚,你大姨媽嗎?那你不是要絕經啦?哈哈。”
下課后C追著我打,我感到后悔,我不想讓C追著打我,但她已經在追著打我了,最可恨的是,這還是我自找的。每當C不設防地靠近我時,我都會不自禁的遠離,她是那么的粗糙,以至于我完全沒有讓她打一下的欲望。
當我尾隨時我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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