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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揚,光陰的故事  文/譚帥

第一章    1

  一

  我第一次見陳清揚時,感覺她就像一陣風。那種似有如無,夾雜著春日細雨的風。那年我正二十一歲,在小鎮里無所事事,白天提著褲子在街上四處游蕩的時候,佝僂身軀像個蔫了的番茄,而陳清揚則不同,那年她十八,正是如花似玉、嬌嫩欲滴的年頭。

  我生活的這個南方小鎮,與周圍的鎮子并沒有更多的不同,和南方所繁育出的諸多城鎮一樣,它春天來得遲緩,夏季酷暑難耐,每到梅雨時節,連綿細雨一下不停,整個鎮子四處都浮動著木頭受潮后的古怪味道。就是在這樣的小鎮里,人們選擇了世代固守的安逸與粗糙的閑適,他們通常會平靜而舒緩地渡過一生。由于經濟的落后,人們消費水平普遍不高,小鎮里的娛樂設施并不多。除了一個破舊的電影院,幾個燈光昏暗的小舞廳,以及一些由精于計算的小商人開設的專供**的游戲廳,這個小鎮再沒有地方,可供收容那些失落的年輕人所虛擲的時光。

  就如許多偏遠地方的小鎮青年一樣,我在年輕氣盛,精力旺盛如蓬勃灌木的時候,并沒有什么遠大的抱負與理想。那時,擺在我面前的道路并不讓人感到陌生,相反它在過于清晰的輪廓里呈現出一種,隸屬于小鎮青年所獨有的,宿命的意味。

  就在我安然地度過了人生的第十八個年頭后,我高考結束,自那開始我便明白,在往后的日子里,我要么去縣城里把自己塞進綠皮火車,外出打工,去更遠的地方揮灑體力與汗水,要么留在小鎮,精明地使用起自己被歲月所磨礪過的市儈的聰明才智,干點小本營生。而我十八歲到二十一歲這段時間,是我整個人生中十分尷尬的階段,那時,我尚未鼓起勇氣去面對接下來的生活,只能整日與我四周同樣落寞的青年們廝混在一起,沉溺于自我放逐所帶來的滿足。而我碰到陳清揚,便是在人生的這個階段。當時的我固執地認為,我與她的相遇是命運精心安排好的偶然,是上帝看不過我的聰明才智被無端荒廢時,給予我人生軌跡的一個轉折,可如今仔細想來,或許它僅是命運不經意間開的玩笑。

  二

  小鎮的南部,我們一般稱之為“南關”,那兒擁有小鎮絕大部分的娛樂設施,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整個小鎮里待業青年們的聚集地。那時,許許多多如我一樣,并未了解生活本來面目的青年,沒日沒夜地廝混在那兒。白天,我們扎堆在游戲廳里,緊攥著手里揉皺了的紙幣,望著那些在生活里左右逢源的小商人、小老板們在*桌上一擲千金;夜晚,我們則蹲守在老舊的電影院內,等待著熒幕上閃動出影院老板為了滿足青年的需求,所不懷好意地加放的電影。無論在*桌上,熱氣騰騰的吵鬧和喧嘩,還是暗夜電影院的靜謐中浮動的不安與騷動,它們都是那個年頭,獨屬于我的抒發自己苦悶的方式。

  那時候,在經歷了漫長的無聊歲月后,我的一些朋友已經陸續選擇了外出打工,去追尋他們從四處搜集來的別人所描述的,關于城市的美好生活。而我則由于太過貪戀家門口早餐店里由濃湯澆灌的鹵粉,而遲遲沒有外出的打算。每當我燃起去外地打拼一番的熾熱念頭時,一碗香氣迷人的鹵粉通常就會把我關于異地的所有想法全都澆滅。然而,事實上,讓我持續猶豫的真正原因,還是我太過熟悉這里的一切了。

  我熟悉這個鎮子里的一草一木,熟悉它在特定時候的氣候變化,熟悉每條街道所漂浮的味道,也熟悉那些在水泥路上踏過留聲的,人們的腳音。即使我閉著眼,我也能自在穿梭于這里的大街小巷,即使我整日蹲在家里,我也知道什么時候這兒的街燈該亮了。在這里,我熟練地掌握了不買電影票而混入影院的方法,習慣了從人們不經意的談吐中,獲悉他們生活里隱秘的瑣事,走在這里的街道上,我甚至能從別人的腳步聲里分辨出人們的身份。

  所有的這一切,從我出生起,就印在了我的身上,它們在漫長的日子里逐漸滲透進我的血管,與我同呼吸共命運,讓我在這里的生活如魚得水,處理棘手的事情時左右逢源,就如跑慣了一條道的老馬被放置到陌生地帶時產生的不適,我無法想象在離開了這些之后,我的生活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

  三

  遇見陳清揚,是在一個夏日的夜晚。那時小鎮正經歷著有史以來最炎熱的日子,夜晚,聒噪的蟬鳴在濃重的暑氣中逐漸喪失了鳴叫的勁頭,疲倦地依附在褐色樹干上,道路兩旁的草叢低垂著頭,彌漫著一股被炙烤后焦灼的氣味。

  當晚,小鎮的電影院里,并沒有像往常那樣播放我們所期待的成人大片,而是放了一部關于美國西部的電影。透過眼前繚繞的煙霧,我望見那布滿斑點的電影屏幕上,帶著寬沿帽子面容冷峻的牛仔,熟練地掏出腰際手槍時的瀟灑身姿,在悶熱的電影院里,在微弱的光線里浮動的左搖右晃的人影中,在四處可聞的嗑瓜子、吐痰、交頭接耳的嘈雜聲的映襯下,我的內心涌起一股妄圖成為英雄的激動。就在電影結束后,強烈的光線開始占據了電影院,人們懶散倦怠地從座椅上起身離開,而我卻呆立原處,腦海里翻滾著那些讓人激動的電影情節。

  在我腦海里,那些槍聲依舊響亮,子彈出膛之后彈殼掉落一地,又如活蝦般從地面上跳起,那些西部牛仔的臉上滿布皺紋,他們經歷風沙的磨砂、烈日的暴曬,卻依然表情堅毅。我二十一歲那時,情感豐富,正容易被許多事情打動,我喜歡從電影里和酒桌上聽著別人傳遞的英雄故事,在鼠目寸光的生活里,常常擁有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當晚,就是在這樣的蒸騰的幻想里,在這樣少年熱血的空想里,我滿懷激情地走出了電影院。

  走出亮堂的影院,穿過一個幽暗的通道,外面的小鎮熱得像一個巨大的緊閉的蒸爐,被黏稠、悶熱的空氣所包裹。街道上行人稀疏,在夜色的幕布里,寥落的知了有氣無力地鳴叫,高大粗壯的樹木投下搖晃的影子。就在這夜晚昏暗的燈光下,沒有任何讓人愉悅的事物。偏僻的小鎮在脫離了機械的轟鳴后,開始變得如夜色一樣寥落孤獨。那時,我雙腿直立于街道上,環抱雙臂如一位剛剛被授予了軍銜的士兵,感到躊躇滿志,并對周遭的一切產生了深深的失望。就在我將街道幻想成遙遠的戰場上,軍事武器馳騁的大地時,迎面而來,我望見就在前方的街道上,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身影正飄然而過。

  那時,她正推著一輛破舊的女式自行車,頭發垂至雙肩,腳下的涼鞋敲擊著水泥路,發出明亮悅耳的聲音。路燈就這樣柔和地鋪在她身上,映照出她身上細密的汗珠,在夏季悶熱的夜晚里,她就如一朵剛剛開放的芙蓉,被露水所打濕,充滿清新的活力,在周身炎熱煩悶的沉重空氣里,她又如一陣清風,攜香帶雨吹入我的心中,我從電影院里所培植的恍惚中暮然驚醒,因目睹這突如其來的明亮而手足無措。

  就如受到了方才觀看的那部西部電影的感召,一股力量流竄于我的每根血管之中,她緩慢地踱步子,裙角飄飛,我瞪大了雙目,卻木如呆鵝。夜色,就如一支舞曲悄然地悠然地展開,鋪就小鎮的道路,我直立在路燈下如被聚光燈所照亮,身上被汗水打濕的襯衫,炎熱的夏季燥熱,零星的居民燈火在遠處跳躍,黑暗中的街道在恍惚中延展,一切都如灌入了青年蓬勃的念想而鼓動起不安的氣息。我愣頭愣腦地上前,她推著單車悠然自得地回頭。那一年的陳清揚正好十八歲,但從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她便展現出令我吃驚的聰穎與從容。隔著浮動的空氣,我抓住了她單車鐵質的后座,就像一個尋釁滋事、不務正業的流氓。事實上,就在那樣的環境里,在那樣的時候,這種突然的舉動足以使任何一位高中女生感到驚恐,但陳清揚只是回過了頭,她閃爍的眼睛里卻沒有驚恐。

  現在想來,當時的我肯定十分慌張,以至于在往日二十年里所積累的所有胡作非為的勇氣,都無法讓我當晚說話更加流暢一些。在經歷了激烈的內心掙扎之后,我終于吐出了最初的幾個字,可如今回想起那句話,我為自己當時的呆滯感到羞愧難當。

  “誒,姑娘!這單車我在哪兒見過呢。”

  “你是想說我這人在哪兒見過吧?”

  “誒誒,我就是想說這個,誒,你怎么知道的”

  “流氓。”

  陳清揚說這兩個字的時候,蹙起眉,不但不讓人厭惡相反還挺可愛。她拋下這句話,一轉頭,正打算推車就走,但我的手卻仍然緊緊地抓著她單車后座,讓她不能順利移步。當時的我,并不知道自己抓住她單車后座想干嘛,但是我的雙手就像被他人控制了一般,不聽使喚。

  “你這干嘛呢,不放手等下我可得喊了啊。”

  “別別別,我這不還沒說完嘛。”

  “那你快說完。”

  “我說,誒,姑娘,你這是去北關么?”

  “這不歸你管。”

  “我這不也去北關么,我想陪你走陣子,你看行不?”

  當我拋下了這個問題之后,陳清揚那雙滴水的眸子認真地打量了我一陣。或許是我臉上透露的慌張而無辜的神色讓人覺得可以信賴,又或許是我每天堅持洗澡換衣服的好習慣,讓我在陳清揚面前不至于被簡單地歸類于混跡四處的小流氓。當時的陳清揚,并沒有直截了當地拒絕我。

  “待會兒我騎車走,你怎么陪我走?”

  “我可以幫你騎,還能載你啊!”

  “你愿意,這車可不愿意,它搭不了兩個人。”

  “……”

  “要不這樣,待會兒我就騎車走,如果你能追上來,那就算是陪我走了。”

  聽完她這么說,我不知道自己再該回復些什么,就在我猶豫的空當,陳清揚告訴我她爸可是在派出所上班的,盡管在幾個小時過后,我便會知道這只是出自陳清揚的胡編亂造,但當時這卻毫無疑問地給予了我剛剛萌動的邪念,沉重一擊,并成為了讓我松開她單車后座的王牌。畢竟,我可不想什么也沒干就去蹲拘留室。可我還是不忍心就這么錯過和她認識的機會,于是我便只好答應她,我鼓起一口氣,將褲子勒緊,說:“好,那就這樣了!”

  四

  盡管如今,這一切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但我對于它的記憶卻依舊如刀鋒般鮮亮。在我的印象里,當晚的月亮大而明亮,如倒掛的圓形水壺般,低懸于天空,流淌出柔順的白色的河流,直鋪滿整個小鎮。陳清揚騎車的那輛女式單車,在炎熱的夏季晚風中疾馳,踏板帶動車輪旋轉,碾過路上的塵土砂石,在水泥路上揚起一陣陣細薄的塵煙。我跟在她后面奮力奔跑,望著前方她扭動的腰肢,不斷地驅使自己如一匹興高采烈的馬兒,往前急急奔去。

  那輛女式單車,順著小鎮的道路,不斷地左右轉向,穿過一個個小道,拐過一個個巷口,我喘著粗氣盯著她自行車后座,感到兩旁的樹木都在迅速地倒退,耳畔的呼呼風聲混雜著夜晚涼爽后重又響亮起來的蟬鳴,讓我感到自己腳底生風,讓我如是騰云駕霧。我感到自己當晚的精力空前旺盛,就如一朵花開在了最璀璨的春天里,我因在久旱的夏季逢上了恰當的甘露而志得意滿,生機蓬勃。

  我就這樣一直奔跑,不知究竟跑了多遠,等到我跟隨著前方的自行車,慢下了行駛的步伐后我才發現,我已經從南關跑到了北關東南部的邊緣了。在那兒立著小鎮唯一的一座像樣的大橋,那橋曾被用來與外界通商,鎮上的人們往外運送從山上獲取的藥材、野味以及各種鎮里特產,與此同時,人們也從外邊待會日常生活需要的物資。自從現代化工業的腳步急促地踏入人們的生活,水泥公路開始取代了橋梁的重要性,在縣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小鎮修建了兩條開往縣城的公路,這為小鎮的人們敞開了另一扇更為便捷的通向外面的大門。以往人們需要步行過橋,再翻山越嶺才能到達的地方,如今只需乘上一輛中巴,再睡一大覺便可到達。而我的許多朋友便都是以這種方式離開小鎮的。

  那時陳清揚的家位于大橋旁的一片居民區里,離大橋并不遠,順著大橋下緩緩流動的河流走上一百余米,便能看到那篇低矮的居民區,它白色的磚墻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四周褐黃色的枯草叢稀疏地躺倒,在靜謐的夜色里,偶爾有一兩聲野狗的淺吠,我站在陳清揚的單車后面衣服被汗水打得濕透,雙手攙腰,看著眼前咧著嘴笑的陳清揚,大口喘著粗氣。

  陳清揚將自己的單車靠著家門口的一棵大樹停好,用鎖鏈扣緊,轉身踱步進了屋內。我看見她轉身入屋的身影,突然焦急了起來,因為我還沒問她叫什么呢!于是,我在短暫地平復了呼吸之后,站在她身后開始大喊:“誒誒!姑娘,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誰知,她轉過頭來,微笑地說了句:“急什么,待會我還出來的!”再出來,陳清揚帶了一瓶涼水,盛水的是鎮里人家中常見的鐵質杯子,牢固耐摔,容易生銹。

  當晚我和陳清揚聊得很愉快,而那天似乎不僅是我生活的轉折點,也是小鎮氣候的轉折點。自那天過后,籠罩著整個小鎮的暑氣開始逐漸消褪,夜晚變得涼爽,白晝的太陽也變得更加柔和。那天晚上,我和陳清揚站立在她家門前的那個老槐樹下面,看著眼前開闊空地里樹木投下的影子,聽著遠處河流嘩嘩奔流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天南地北地聊著。從和她的談話里,我得知她現在還在鎮上的一所中學里讀高二,她的父母外出打工,家里就她一人。她曾經有過一個弟弟,但十分不幸的是,她那可憐的弟弟在十歲時便因肚里生蟲,早早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在往后的更長的日子里,陳清揚的父母一直意志消沉,而她便不得不提前學會照料自己的生活,并以一種近乎堅韌的方式成長。

  陳清揚告訴我,她認識我,所有今晚碰上我的時候壓根就不怕我,就在我還在讀初中的時候,她聽老師說高中有個作文寫得特好的人,可就是不怎么守規矩,她曾經在學校門口撞見過我,可這些我都不記得了,但我聽到之后心里頭還是美滋滋的。仔細想想,我高中那當兒,確實還是有點小聰明,盡管那些高中作文全都是自己胡扯瞎寫的,但每次寫,也總能寫出個道道來,但就是我高中那時候,實在是太不規矩了,每次考試答題總喜歡不按套路來,這也導致了我高考落榜,之后只能呆在這個閉塞的鎮子上,每天面對著相同的街道、房屋、人畜發呆。

  那時候,陳清揚還告訴我,她向往外面的世界。每天只要她一有時間,她就會蹲在家前邊的大橋上,望著橋下流動著的河水發呆,她時常想象著自己成為了一葉扁舟,飄然墜入河里,隨著那緩慢流淌的河水去到了更多更遠的地方。在那些地方,她用來喝水的杯子不再生銹,她將騎上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在更寬闊的街道上疾馳,并不再因它的鏈子脫落而煩惱,她將親眼看見書本上所描述過的能吞吐煙霧的火車,還有那些手可摘星辰的在最深的夜里依然閃爍發光的林林高樓。就在陳清揚跟我描述,那些會吞云吐霧的火車時,我感到有趣而荒謬,我告訴她:“現在的火車都不吞云吐霧了,你說的是以前的蒸汽火車。”

  “那你見過真的火車么?”陳清揚眨巴著明亮的雙眼問我。

  我望著陳清揚那閃爍的雙眸,感覺她的眼神猶如那鋒利的刀刃,正凌厲地切割著我害羞的紅臉龐,這讓我在羞愧中變得膽大妄為、自我膨脹,開始漫無目的地吹起了無邊無際的牛逼。“我當然見過,現在的火車都在里面吐氣,我還看過它的內部結構呢,它里面有很多缸”毫無疑問,那口放置在陳清揚家門口盛水的瓦缸給了我靈感,我朝著那個褐黑色的瓦缸指指“喏,就這樣的缸子,里面全都是油,油都燒著火,熱得很!為了不讓車里的人熱壞,所以你看嘛,火車都用厚厚的鐵皮包著吧!”

  到現在我仍不知道,那時我是怎么用這些瞎編的東西唬住陳清揚的,從那輛火車開始,我就開始在腦海里不斷搜尋從各地聽來的關于外頭的新鮮東西,并加上自己粗劣的加工,將它們變成許多神秘有趣卻又平易近人的事物。在講這些故事的同時,我不可避免地對自己的能力進行了夸張,在這些故事里,我毫不猶豫地將自己塑造成了一位無所不能的大師,在這些故事里,我能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意念取物、隔山打牛。

  那天,我和陳清揚聊到很晚,當我們身后的那棵樹上的知了都不再鳴叫,懸于天空的月亮變得逐漸冷冽之時,陳清揚意識到自己該去睡覺了,明天她還得去學校上課。即使小鎮中學里的學生很少,能安分老實讀點書的更少,而中學教師們又時常將自己主要的時間用于嗟嘆自我命運的不幸,并為自己的消極怠工找了許多充分的理由,但這些都不能讓陳清揚不愛學習。那時,她已經比她身邊的所有人,更為清醒地目睹了未來。那些被困于小鎮,生老病死、寥落平庸的未來,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成為一艘船,順流而去更遠的地方,去看看更為開闊的世界。當晚,就在我目送陳清揚,踏入屋內之時,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有件事沒完成,在她關上大門之前大喊“誒!姑娘,你叫什么啊!”她回頭莞爾一笑,說出了這個你我都不陌生的名字,而聽到這個讓人愉悅的美妙名字后,我便如一位經驗淺薄的傳銷犯般,急不可耐地向她兜售起了自己的姓名,“誒!我叫張牧!牧牛牧馬的牧!”夜色下,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掩門步入屋內。

  或許是我當晚的過于匆忙導致了吐詞不清,在那天過去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陳清揚一直固執地認為我當天喊的是“我叫張木,木牛木馬的木”。這頗讓我郁悶了一陣,因為這個名字在很大程度上十分荒謬,但又十分貼切地描述了我與陳清揚單獨在一塊兒時的表現。那會兒,我除了吹牛逼的時候,顯得活力充沛、神采奕然之外,其余的時候我確實木訥得如木羊、木馬。但正兒八經地談起我的這個名字,還是在那個夏天即將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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