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從昨夜就開始在夢里估摸著自己的面龐了。令他驚奇的是,唯獨在夢里,自己的面龐才最完整,并且是最理想的。他無法置信,自己天天照鏡,然而面龐一天比一天消瘦,甚至愈加詭異。他越來越認不出鏡中的自己了,長此以往,必將面目全非。他唯一可以追溯的是,自己的面龐每天都會被噴上幾口唾沫,而后輪廓開始變形。他還清楚地記得第一口唾沫噴到自己鼻頭上時那一陣鉆心的痛,而后鼻頭伴隨著嘶嘶聲開始冒煙,如同熔蠟般委頓下去。
羅格意識到,原來人們平日里把鹽巴扯淡的嘴巴里噴吐出來的竟是堪比強酸的唾沫,以至于溶塌了他引以為傲的高翹鼻頭。從此,他再也不敢在人前昂首挺胸、高談闊論,用銳利的目光正對諸眾,即便如此,眾人還是不遺余力地指著他已塌陷的鼻頭破口大罵,那一道道鋒利如刀的目光落下足以將他刺死。倘眾人還不罷休,便索性深吸口氣搜腸刮肚地往他臉上吐一口唾沫,像是用盡全身氣力吐盡了胸中的郁氣,頓時神完氣足,揚長而去。
羅格自己也很郁悶,且不說他們的唾沫為何有如此強的腐蝕性,單是那強烈的腐蝕性就足以將他們的身軀洞穿了,何以能夠安然地噴吐,自足地離開?莫非真是那鐵心鋼腸銅肚囊,虧他們還長了一副血肉之軀,內里卻如蛇似蝎,狠毒無比。
羅格又何嘗沒有認清他們的面目,然而活在現今的世界,人情世故豈是竦身一搖便可甩脫掉的,何況他還有太多的話要說,得宣稱自己的理想,去證明自己的存在,羅格已深受被人忘卻的痛苦,無聲的世界更會令他瘋狂。他嘗試對天空說,對花朵說,甚至是對鏡中的自己說,然而天空、花朵、鏡中的自己終究沒能回應他。羅格覺得自己的心越是躁動,世界就越安靜得可怕。他想要開口,然而當眾人朝他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時,他的心忽地委頓下去,仿佛看到自己置身地獄的慘狀,他感到十分空虛,還不如沉默吧。
羅格怕是怎么也弄不明白的了。他感覺自己與眾人之間有一道透明的屏障,而眾人都在障壁上為他立起了刀,就算他真想開一個門或鑿一扇窗突破到眾人的世界中去,歸來時也必定是傷痕累累。他無法想象自己臉上那觸目驚心的喀斯特地貌式溶洞,無論誰靠近他的臉,探下身往洞口看,都能夠清晰地瞧見五臟六腑。所以羅格是怎樣一副心腸,眾人一眼望去算是一清二楚了,然而眾人是不屑去瞧他的,他們從不關心羅格的心臟是否還跳動著或干涸枯死了多久,他們只是時刻裹緊著身子提防著羅格,哪怕是從他們身上落下的一丁點東西,都舍不得讓他撿了去。當然,羅格是看不穿眾人的心思的,且不說那裹得緊緊的大髦,無論他遠看近看、左瞄右瞄、前思后想,始終捉摸不透。在羅格看來,眾人的心思深得像個無底洞,又大又黑且恐怖。
羅格原以為自己只要保持著清醒和熱情,世界就會為自己張開懷抱。可是事實恰恰相反,眾人不但把羅格歸為異類,而且那唾沫恰似炮彈打落了他的每次起飛,在眾人看來,羅格就是一個破壞他們美夢的魔鬼。羅格時常覺得自己就站在渾渾噩噩的人海當中吶喊,當熱情燃盡,剩下的是一個空曠而荒涼的無聲世界。
此文乃據個人經歷有感而發,運用荒誕夸張、抽象化手法放大內心世界,灰色過之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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