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部落——最后的釋比

　　1.

　　“怎么走了這么長時間還沒到啊？”

　　“快了別急！反正你記住拽住這根棍子，不要睜開眼睛！”

　　他的語氣很硬一副不容爭辯的樣子。我只能像虱子似的跟著他，黑色的麻布緊緊地勒著眼眶。

　　透過濕潤的空氣，恐怕只有皮膚能感覺到來自深山密林中氣息。我想這樣的山區或許一年也不會有幾個人光顧。

　　風帶著刺一般，灌木被不斷掰開踩碎。群山是歷史最好的墓地。

　　他是我的室友，叫方東黑。我一直認為他爸為他取名時是為了罵“房東黑”。

　　那天是大一的暑假，他神秘兮兮地將正在怨天尤人的我拉到了廁所的一角。

　　“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你逃離求職、離開城市、逃離上課。包吃包住你愿意去嗎？”他的笑容很淡，像是術士手中的傀儡。

　　我的回答毫不猶豫。去——

　　他是釋比。他說他是這支與外界隔離的部落中最后一任釋比。釋比是羌族的祭司名，他們在沿用。我猜他們或許和羌族有關。

　　但后來，事實證明是我太天真了。

　　2.

　　部落坐落在大山深處的山谷。主體建筑大多是黑墻白頂的球形房屋，屋頂上都掛有柱形的生殖圖騰。

　　剛剛除去眼前黑布的我分不清方向，更不知道此時身處何地。

　　方東黑已經換上了他的“制服”，頭戴猴皮毛，腰上掛著兩顆可能是陶制的骷髏。身上一直彌漫著一股中藥發霉的味道。

　　“這里是……什么民族？”

　　“這里？這里只是天堂！”他的眼神孤傲自信。

　　我的住房被安排在山腰處，周圍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也不可能認識。幾乎所有人都披著厚厚的尼龍制的大斗篷，彼此都看不清面容。只有靠彼此斗篷的顏色來分辨對方的性別。

　　男人是黑色。女人是紅色。

　　記得方東黑在和我分開前最后和我說的話：“從今天起，請你忘記你自己是個人。記住你不會說話，也不能說話。你是天使，你自己才是一切是非對錯的唯一評判者。”

　　“還有，在‘天堂’是沒有限制性法令的。無論你做什么都沒有人會干涉，只是殺戮、和說話除外——”

　　我咬著從食物供給處領的大麥餅，用雙手比劃著和女鄰居交流，第一次聽到了藏在風里的鐘聲。

　　唯一讓我驚訝的是，傍晚在空地上舉行的宴會，生吃肉類食物，活吞蛤蟆蟋蟀。所有人都在狂歡，有些人竟然全身赤裸地在地上打滾。

　　盡管不習慣，但這種貼近自然，復古平等的新奇感也讓我興奮地睡不著。

　　現在當我回憶起當時的自己，總會搖頭。

　　為什么當時自己會沒去考慮這個部落的形成？為什么自己會傻傻地按照方東黑這個所謂的釋比的話來做？為什么這個部落到如今還能保留如此原始的風貌？

　　3.

　　一月一次的祭樹大典，即將開始。

　　我也終于適應了這里不分男女、年紀、身份，只憑肌肉力量說話的公平制度。

　　可就在這一天，祭樹大典上，部落里有人打破了禁令——說話了！

　　“無能的牲畜們，我才是樹神，你們祭奠的應該是我！”他拿著一根灰色的燒火棍，沖上了土臺，一棍將方東黑打倒在地，奪取了釋比的猴皮帽。

　　大聲嚷嚷著，會場一片驚慌！但只是片刻就重新安靜了下來。

　　可緊接著……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幕真實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