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許“道”

　　讀《道德經》筆記⑻（原創）

　　注：本范本《老子注釋》系復旦大學哲學系《老子注釋》組注

　　原文：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居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矣。居，善地：心，善淵；予，善天；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譯文：

　　最善的人象水那樣。水善于幫助萬物而又不同它們相爭，它處于眾人不愿處的地位，所以它是接近于“道”的。居處要善于選擇地方；心胸要善于保持平靜：待人要善于達到無私；說話要善于遵守信用；政治要善于做到條理；辦事要善于發揮自己的長處；行動要善于把握時機。只有幫助萬物而又不同它們相爭，才能沒有過失。

　　注釋：

　　①幾：接近

　　②淵：深，這里是幽靜的意思。

　　③予：通“與”，幫助的意思。

　　④尤：過失。

　　心得筆記：

　　㈠“水”的生存哲學

　　⒈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水善于幫助萬物——這一點的解釋應該是沒有疑義的。

　　關鍵在“不爭”兩字上。我們生存在一個處處要爭的競爭體制中。國與國要爭,人與人要爭。項目投標要爭，單位評職稱要考核，學生要參加高考……在中國更是競爭之白熱化堪比戰場，“不爭”是沒辦法活下去的！

　　老子以數言論天下，絕對是篇篇精要，絕無偏謬。所以我們在體味這個“不爭”的含義時決不能脫離文章的語境，不能脫離這個語境中的語義條件，那就是：

　　“上善如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此“不爭”應有兩個特定含義。

　　一是，水善于幫助萬物而不同萬物相爭——這體現了“水”的奉獻精神。

　　一是，水善于幫助萬物而不爭萬物為己有——這說明了“水”是不以索取為生存目的的。

　　三是水在“不爭”之中，用自身的生存和實力，去“爭”得天下而惠及天下。

　　所以，這里的“不爭”是有益于別人的“不爭”，是能幫助別人，不為索取的“不爭”。

　　我以為這是老子“水”的智慧哲學中的最高境界。我們這個時代，在對孩子們實行勵志教育的時候，往往忽略了這最重要的一點。我們要成功；我們要名校；我們要錢財；我們要成名；我們要像明星一樣星光熠熠……我們要得很多。可就是忘了，我們作為“人”立于天地之中，最重要的是：要象“水”一樣，流經之處能有益于別人，能幫助別人，能造福于別人。而不是損人利己要別人來成就自己。正因為缺乏老祖宗的這一最高境界的“水”的智慧哲學。我們培養出來的人才，不懂得感恩，不懂得飲水思源，不懂得回報；更不能理解比爾蓋茨在退休前，捐出580億美金的善舉。

　　人生有“不爭”，就有“爭”。小百姓要“爭氣”；運動員要為國“爭光”；外交官要不辱使命，為國家為民族“寸土必爭”……

　　所以，“爭”與“不爭”是有所選擇的。“水”的“不爭”是它選擇了所經之處寸木、寸土必滋潤的道路，這樣的“不爭”，必然沒有過失。反之，如果沒有“水”的這種生存信仰，而一味奉行利己主義原則行事，即便成功了，也不能正確回報社會，也只能禍害于人；若位高權重，更是貽害無窮，禍國殃民。

　　下面引述我的老師竹翁關于“爭”與“不爭”的一段話：

　　道是“一”，不爭與爭，本是“一”的兩種表現形式，千萬不可分割。紀曉嵐留下遺言，要子孫“不爭之爭”。爭是實力的較量，如果沒有爭的實力去爭，不會爭得任何東西；如果實力強了，有的東西會不爭而自來。老子把不爭放在論“水”一章來講，我以為，應當從水的運動形式中去體會不爭之爭：涓涓細流可以滋潤大地，表現出柔美的一面前，這便是“不爭”；當水匯聚成洪流時，一瀉千里，勢不可擋，這便是“不爭之爭”。在當下這個競爭的世界中，我們不光要有爭的勇氣，更要有爭的實力。

　　⒉ 居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矣。

　　水處于眾人不愿處的地位，所以它是接近于“道”的。這是“水”的另一特點。我們知道，水居于山谷，溝渠，湖泊，江海等地。處于“低”位。這世間，人的本性都是就高不就低的。所以人的本性是離“道”遠的。只有通過修行，人才能低調一點，低姿態一點，才能更謙虛一點。

　　㈡不單單是年輕人，所有的人可以受益終生的七個準則。

　　①“居，善地”

　　從狹義上講，就是居處要善于選擇地方。從廣義上講，就是要選擇好的適合人生存和發展的社會環境，兼得可以生養的自然之地。

　　由此，小到百姓相宅，尋藏風聚氣之地以興家；大到范蠡觀天文，擬法紫宮，筑小城，興盛邦國。小以致百姓舉家外出，流離他鄉，尋求生存發展改變命運之地，大以致諸侯奪地，君王遷都以謀求國家興亡。都是為了“居，善地”，得善果。孟母擇鄰的故事即為后人效法的楷模。

　　②“心，善淵”

　　就是心胸要善于保持平靜。

　　③“予，善天”

　　“予”，通“與”字，是幫助的意思。就是幫助別人，就是要效法天的“施氣于地”的美德，沒有功利心，不求回報地幫助別人。

　　④“言，善信”

　　就是說話要善于遵守信用，承諾，由此別人才信任你，別人信任你——誠信無欺，你才能在社會上安身立命。否則，就如孔子言：“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不講信用的人，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在社會上生存下來。

　　⑤“正，善治”

　　正通“政”，意即政治要善于做到有條理。今天可以推而廣之到各種管理工作中。

　　⑥“事，善能”

　　辦事要善于發揮自己的長處。我以為，人無論是選擇職業，還是所從事的事業，一定要選擇自己所擅長做的事；一定要選擇自己有興趣的事做；一定要選擇自己想要做的事。只有這樣，才能發揮自己的長處，才能規避自己的短處。只有擅長做，你才能做好，只有有興趣做，你才能快樂地做，只有想做，你才能堅持做。反之，為彌補自己的缺角，做自己天生不擅長的事情，這一生是很難出成就的。人大多都是偏才，所擅可能一二。每個人生來都是缺角的，沒有必要拼其一生去補那一角。在此特別推薦美國詩人謝爾?希爾弗斯坦的《失落的一角》一文可以一讀，他也是世界著名的插畫家。

　　⑦“動，善時”

　　行動上要善于把握時機。這里面的學問可多了。行動要“待機而動”。市井里巷之事，外交國事，兵法戰事無不參透此道，才可獲得成功，以后有機會分而論之。

　　㈢如何才能做到“心，善淵”

　　現在我來重點說說“心，善淵”之道。說實在，雖然只有三個字，但卻關乎我們一生是否能夠奉行。我也只能做個粗淺探討，或許也不過是紙上論兵之說。歡迎老師和同道中人發表高見。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蕓蕓眾生，卻只備一心。而這一心皆免不了隨事驅馳，隨人牽系，隨物悲喜。所謂萬事紛紜，人心受之而擾擾。人心擾擾，忽高忽低，忽悲忽喜，忽狂放不羈、剎忽又消沉寂寂……

　　而老子則教導我們：心胸要善于保持平靜。“淵”有深的意思，但此處卻是幽靜的意思。莊子在老子的“心，善淵”的基礎上，又推出：“人莫鑒于流水，而鑒于止水，唯止能止眾止”之說。將水又細分為“流水”和“止水”兩種。何謂“止水”之心？“止水”不是“死水”，“止水”之心，乃不起波瀾之心，意即波瀾不驚，從容平靜之心。

　　孔子說，唯女子和小兒難養，那是對普天下的男人說的。要養家糊口，照顧好妻兒，實則不易。對男人來說，沒有一生的擔當和付出，是做不了大丈夫的。而我以為善養“止水”之心，比男人養家還要難！

　　下面我們來探討一下養“止水”之心，修得“心，善淵”的途徑：

　　首先，隨著年齡的增長，用豐富的人生閱歷，來養“止水”之心。

　　蘇轍在《漁家傲》和門人祝壽一詞中說道：

　　“七十余年真一夢……憂患已空無復痛。心不動。此間自有千鈞重”他說，七十余年的人生，就像做了一個夢一樣，從前種種憂患在心里已空，心也不再有疼痛的感覺。不但如此，心亦如泰山，有千鈞般的重量而巍然不動。

　　人心是會成長的，在歷經千難萬險的人生歷練后，到了一定的年齡就學會了歸于平靜，不被外界所擾動。所以說，一定要有所經歷，歷事練心。

　　其次，以開闊的胸襟，知識，不凡的的器度，來養“止水”之心。

　　蘇軾在《定風波》中寫道：

　　上闋，“莫聽穿林打雨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莫要在乎穿林打葉的風雨，這點風雨不會妨礙我一邊吟詩，一邊漫步。竹杖芒鞋勝過那快馬，誰害怕？任憑風雨大作，我這一蓑笠就能扛起我這一生的風風雨雨。

　　這是何等的豪邁！何等的有氣魄！何等的灑脫！

　　下闋“……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回頭看看那蕭瑟的來處，回去啰，沒有風雨也沒有晴天。

　　這下闋的落筆，既是詞的主題，又詮釋了蘇軾的“心如明鏡止水，物至則照，物去則空”的超然物外的人生觀

　　這也即是老子的思想，也正是修“止水”之心所達到的境界。

　　再其次，可以通過信仰和宗教來修“止水”之心。

　　老師曾講修道心，亦能達到心的平靜。人心的知覺從義理（即仁義禮智善）上去，便是道心。

　　學習佛理，亦可參悟，參悟“空”之道,便可萬事看“空”。

　　更可以信基督，伊斯蘭教等。歐洲遍地教堂，做著救贖人心的靈魂工程。

　　最后，常做善事，不做虧心事。意即違法之事，不做；有違倫理道德之事，不做；乖謬有違常規之事，不做。循此亦可安心，亦可心安；循此亦可求得“心，善淵”。

　　這個世界的運轉越來愈快，一切都被推向快車道。尤其大城市的快生活，讓人躁動而不安。我們必須為自己尋求一顆平靜的心，安穩地走好自己的人生路。

　　人的這一生風雨坎坷，實際走到最后，最累的是我們的心。讓我們在告別人生之際，心安地離去，實在是對我們自己有莫大的功德。諸事皆從心念起，若想心安先安心。

　　結尾，借唐代詩人杜荀鶴的詩句來結束這篇文章：

　　“何事居窮道不窮，亂時還與靜時同”

　　癸巳年二月梅已香寫于學易齋

　　作者：筆名梅已香，號文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