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動著海浪,卷著午后的微醺,溫暖的陽光靜謐地灑向這蘊含躁動的校園,綠色點綴的校園暗涌著青春的荷爾蒙。青春的氣息伴著海風淡淡的咸味在校園里彌漫開來。
阿興摘了頸項下的工作牌,背著書包從圖書館的自修室走了出來,一座弧形的建筑橫跨在它身后。正值下課,學生們紛紛從教學樓逃離出來。他發簡訊告知金,他在樓下等她。
過了許久,金金慢悠悠地回了簡訊,慢是她性格的一部分,坐在床頭的她仔細地看著一本小說,仔細的原因是俄國人的名字很長,很難記。身旁,一只泰迪熊呆坐在床頭,望著遠處高聳的教學大樓,占據了床面大半個位置。寢室的女生一個去談戀愛了,剩余兩個都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做著白日夢,對著一幅韓國偶像的海報發呆。
雖然合得來,但阿興和金金的關系比普通話還普通。
阿興又發了一條簡訊,他本以為金金這個傻子妞又忘帶手機了。上個學期,她干脆不愿充話費,結果世上還是媽媽好。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人,只為了有個訓話的窗口。
OK,我馬上下來啦!
阿興想著金金的趣事,驚訝地看著這條剛回復的簡訊,尋思道,“這次她回地倒挺快的。”
半分鐘后,一雙白色的拖鞋輕快地拍打著地面,透露著主人的頑皮。只見一名少女笑呵呵地跑了出來,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略顯寬松,可人的圓臉,略顯俊秀,嘴角永遠保持著一彎開心的微笑。
“嘿嘿,你好用功啊,天天都呆在圖書館。”一束馬尾在她腦后蹦跶,女生微笑地望著天邊的白云。
“今天是在圖書館做義工。”阿興抿嘴一笑。
她的贊賞使阿興感到幼稚,他認為自己只是做了每個學生該做的事情,“你不是說給我帶了特產嗎?”
“沒了——”金金扁著嘴,表情凝重,有點惋惜地說:“要不我請你喝綠豆沙吧?”
阿興望著她乞求的眼神,只好答應說好,內心暗笑,幼稚的對白,讓他想起了來時路邊的草叢中那對在玩拍手游戲的情侶。
金金點著頭朝奶茶店走去,大概走了兩三步,她突然轉身以班干部的口吻命令道:“站住,不許動,等我回來。”說完立馬甩頭,又昂首闊步地走了。
棕色的徒步鞋很老實地呆在原地,等待著那雙白色的拖鞋,鞋是姐姐送給他的新年禮物。阿興抬頭望著午后的余輝,額頭沁出了微汗,但卻有說不出的愜意,陽光很公平地撒向它所能到達的每個角落,而他就像是在陽光中浮動的一粒微塵。
很快,金金跑了回來,而且帶回了奶茶姐姐的微笑。她很大方地把一大杯綠豆沙遞給阿興,“咱走走?我有一些佛教的問題要問你。”
“你信佛嗎?”阿興感到手中一陣涼意。
“怎么,不行嗎?”金金神氣地看著阿興,“聽說你很懂。”
“沒有,沒有。”阿興趕緊補充道,“只不過現在大家對佛教有偏見,我也不愿和人說這些。他們以為就是佛教要么就是談玄說妙,要么就是燒香拜佛。其實,佛法真的能幫我們解決許多現實問題。只要你踏踏實實地念佛持咒。”
兩人沿著馬路向湖邊走去,楊柳圍成的護欄圈出了一個面積不大的人工湖,湖邊的黃蠟石上刻著兩個紅字——蓮池。整個湖被學校財大氣粗的后勤部門給承包了。楊柳,是觀世音菩薩慈悲的象征,楊柳枝沾過的水會變成甘露水,在甘露水里呆過的魚會變成學生餐桌上的麻辣魚。
“呵呵,那么神奇!”金金啜飲著綠豆沙仔細地聽著。
“當然,西方早就做過了這方面的實驗。心理學界也早已證明了輪回的存在。如果你讀過《死亡回憶》和《前世今生》的話,麥當娜都說過自己的前世是清朝的一名婢女。”
“這么說,你真的相信他們存在咯?”金金盯著阿興,步子停了下來,好像信徒看著教主。
“為什么不相信?”阿興反問道,“要知道,你雖然看不見空氣,可你卻能感到了它們在流動。打電話的時候,你雖然感受不到無線電波,但你卻知道它們的存在,要知道世界上百分之九十是暗物質,也就是說是我們用肉眼看不到的。”
“那你是怎么接觸到佛教的?”金金眨巴眼,看著阿興發亮的雙眼。
“我是先接觸到了哲學,然后再接觸到的佛教。我覺得人就像計算機,由軟件和硬件組成,但是我們所看到的軟件是附著在硬件上的,是依附硬件而存在的。可是當硬件壞了,甚至不能用了,我們不能說軟件不存在。是吧?我是用哲學里矛盾的觀點來分析的。靈魂和肉體就是矛盾的兩個方面,就像軟件和硬件一樣。佛教其實是很包容的,它不僅告訴我們上帝的存在還告訴我們玉帝的存在,它并不否認其他宗教的神。”
“那你怎么會選擇佛教而不是基督教?”金金的臉上充滿了問號,像是進入了一個奇幻的世界。
“因為就是佛教究竟。人活在世上總要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吧!佛教不是強迫你要相信它,而是告訴你為什么要相信它,這就是佛法,它允許你懷疑,它有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這讓我很喜歡。”阿興從不掩飾自己的愛憎分明,“而且,我最喜歡佛教的是它不回避問題,不遮掩問題。其實佛經對上帝也有提到,只不過佛教稱之為梵主或者梵王,佛經上說這個梵王喜歡稱自己為別人的父親。你不覺得這個“好為人父”很熟悉嗎?”
“對啊,還有一個‘主’字在里頭!”金金粲然一笑。
金金驚訝地點著頭,又覺得十分有趣,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想到了“天父上帝”。
“所以佛祖釋迦牟尼批評他驕慢。而且佛經說他威力最強無能降者,而且能夠變幻成各種東西。所以,佛祖說的梵主就是西方的上帝。”
“哇,真神奇!”金金坐在了草地上,兩只腿交叉著,“我好久沒來這里了,來坐,別客氣!”
阿興笑著坐在金金身邊,他知道金金曾經有一段時間喜歡靜靜地在學校的各個角落里里看書,觀人。
馬路的另一側就是山了,山被圍墻一刀橫切,圍墻之外就不再是學校的領地,山外面還是山,只不過是多了幾座墳塋而已,不過孤墳不孤,四人寢或六人寢地挨在一起,人的結果大抵如此。
而我們,在墳墓外頭,圍墻里頭。
后山的草木大都長勢茂盛,大概是因為墻外自由的空氣和純潔的陽光,這有點像人。有人還在這里開墾了幾塊菜地,但菜長得卻不好。學校怕政府把多余的空地收去做房地產,故意派人用石灰圈了一塊地基,在邊上豎了一塊牌子,牌子上規劃了一個叫做藝術展覽中心的建筑。
兩人在山頭呆了一會兒,便往回折。有個女生看他倆從山上走了下來,故也好奇地想上去看看,阿興知道她是大一新生,因為只有新生才會在天空響過飛機的轟鳴聲后,傻傻地望上一眼,因為在白天,這根本是看不清的。阿興突然對金金說:“我們故意說這墳墓不好看,看那人會有什么反應。”金金猶豫了半響,見來人愈近,突然提高嗓音,很不滿地說,“這里的墳墓不好看。”
走在前面的阿興猛然回頭,對金金會意地一笑,繼續向前走著,邊走邊安慰道:“沒關系,前面還有。”阿興沒有回頭看那女生,生怕那女生回一句“你怎么看得見我。”
女生往前走了幾步,駐足了幾秒后又退了回來。金金從她身邊走過,還不忘學了幾聲鬼叫。金金憋紅著臉,走到亭子下才放聲大笑出來。
“你說是丈夫死在妻子前頭還是后面好?”金金這突然一問倒把阿興給問住了。生死問題永遠是一個復雜的問題,人生就像數學里的漸進線,結果就是那無窮逼近的極限值,你不知道你的人生在什么時候就取了極限。
“這個問題我可沒想過。”阿興的腦袋高速旋轉著。
“那有沒有一起死的可能啊?”
“有啊,有的人會悲傷過度,然后抑郁而終。不過我挺想死在我老婆前頭的,這樣我就不會傷心了”
“那她不也會傷心,如果你先死了,那我就把老公借給你老婆吧。”
“如果她先死我會更傷心,不行,你答應借我還不答應了。”
金金傻傻一笑,似乎明白過來。身旁樹上的知了聲打斷了他倆的談話。
“你會捉知了嗎?”金金吸進了最后一滴綠豆沙對阿興說,“我幫你扔掉這個奶茶杯子吧!”,她主動搶去阿興手中已經喝完的奶茶杯,往垃圾桶里一塞,很神氣的又走到阿興身邊,等待著阿興的回答。
金金迷惘地望著遠方,好像想起了什么。金金的大膽是出了名的,他毫無顧忌的在課上發言,然后無所畏懼地上臺演講,結果是大家不記起她演講的內容,只有臺下的哄堂大笑,她甚至敢背著阿興在校園亂跑,不顧旁人的指指點點。阿興覺得敢用手去抓這些多腳昆蟲的人都很大膽,而女人只有成為了母親,才會有這種莫名的勇氣。金金說她媽媽小時候捉蜻蜓,是用蜘蛛網纏在竹枝上去網,“聰明吧?”她得意地問。
“聰明?你問一個學佛的人敢不敢捉知了,到底有何居心。”阿興以前還敢抓蜻蜓,不過現在已經不敢了,甚至連蝴蝶也讓他覺得很厭惡,昆蟲只應是童真的一部分。
“嘿嘿,對不起,我忘了。有些人雖然不吃魚翅,不穿皮草。但卻喜歡吃肉,這在我看來,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因為制作工藝都差不多,起碼你都要剝皮拔毛,動物和人一樣,都有靈魂,都能感到痛,如果不能及時超度的話,還是能感受到痛苦。”剛到嘴邊的“中陰身”被他換成了“靈魂”。
“好像邀月就買了一件貂皮大衣,我看過她微博上的照片,那你吃素嗎?”金金好奇地看著路邊走過的一對對情侶,使阿興想起了好友們在網絡上的留言,例如孤單寂寞想找一個之類的話,這大概是發情期的特征吧。
“我只能說盡量吃吧,在學校葷的也是素的。”阿興解釋道。
“那倒也是。”金金贊成地點點頭,囅然而笑。
學校沒有讓他們學會了生存,卻讓他們學會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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