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虛孽

　　亂天彌漫的深淵似的長夜，仿佛妖獸不屑的碎裂目光，紛紛揚揚地掩蓋著枯槁的刀劍火花。

　　這片大陸的黑暗已經隆重的降臨。

　　錯誤的風與傻瓜似的天氣開始不驚異間地降溫，凌晨的時候在窗前會看見惹眼急切的雨花像死亡時的淚一樣，緩緩落下。

　　在這大陸接近極端的盡頭，已經是一望無際的慌忙蕭索。大塊大塊浮動在天空中的慘白云朵此起彼伏地交融著，在天地間發出莫名的嬰兒哭泣般的尖銳聲響，爆炸般的石塊鑿進一望無際的干裂土地里，像黑色的海面上的一團浪濤。遼闊的黑色凍土在接連幾天的大霧雨之后，變成了一片默默的泥濘之源。這已經是深級之地了，連綿不斷的霧絲仿佛怪獸利齒間的黏液，地平線消失在優雅的白色霧影之下。

　　天空被厚重的仿佛天神的嘆息般的氣體遮擋著，光線里抹著一層揮之不去的肅殺，混沌地射向大地。

　　混沌的風雨在空曠的天地間呼出一層又一層仿佛撕去皮肉的疼痛的嘶叫般的聲響。拳頭大小的混亂的雨里，一個年弱而搖晃的年少身影，一步一步地朝天地盡頭的風雨深處走去。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冥冥之中有一個好聽的聲音癡癡迷迷的在呼喚自己，像是來自自己的嘴里，他無法分清。

　　肆虐的雨絲將他頭上的深紅色兜帽掀開，鉆嵌著深重的黑銀碎邊的深紅色袍子，被風吹動得鼓鼓作響，像要從那紅袍里孕育出一個厲害的角色。他銀色羽毛般調侃的睫毛下，夜色的瞳人閃爍著滅世的光照，雨仿佛劍尖般扶過他白皙的毫無瑕疵的皮膚，他的臉頰因恐懼而表現得奄奄一息，讓看到的人忍不住可憐起來。

　　兩邊高高聳立的山川崖壁在前方漸漸收縮，變成一個越來越揪心的四方洞窟，前方孤獨的天地盡頭，山川崖壁緊密的擁抱在了一起，只露出一個陰森幽暗的無底洞穴，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天地間翻騰洶涌的風雨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引導著，放肆而狂暴地蠕動在那個黑色的洞穴里，然后就消失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劇烈的轟鳴仿佛天雷擊打什么強大的毒獸……

　　“咔嚓，咔嚓”——來自洞穴深處的聲音，像地獄里鬼的嬉笑。

　　每一聲凄厲的慘叫劃過身體就像無數無形的刀刃巧妙的扎在跳動的心房上。這種聲音剛聽起來仿佛是大地顫抖的慘叫，但是聽久了，卻奇妙的感到這像是天地眾神的大笑，那種混合著超前痛苦和狂暴快意的奢靡的斷斷續續的尖叫聲，更像是對聽者的無上懲罰。

　　少年已經站在洞穴的門口。

　　暴風雨在這里已經消失了聲音。

　　所有的聲響與光線都仿佛被面前這個巨大的洞口吞噬了。龐大的平靜里，只剩下不時響起的那種斷裂骨頭般的刺耳的碎裂叫聲。少年的瞳孔里泛濫著渾濁的光線，他的表情看起來極其蒼白無力，仿佛整個面孔要因為支撐這個表情而塌陷。但是卻又呈現著一種琢磨不清的向往，看起來讓人起雞皮疙瘩，一雙瞳孔獨自瘋狂的顫抖著，仿佛兩堆合不攏的水與火。

　　少年睜著他的雙眼，琥珀色的瞳孔倒映著洞穴里深不可測的黑暗。

　　變硬的寂靜里，忽然傳來一絲鬼傀般的聲響，莫名卻熟悉，仿佛心臟被分成兩份，兩個心臟在爭著跳動一樣。

　　少年低垂著頭，漆黑的地面上，一絲紫黑色的仿佛天與地連接的紐帶一樣歪歪扭扭的東西，從洞穴里參差不齊地朝自己腳下蜿蜒蠕動而來，仿佛一股夾雜著血腥氣息的微風在歪歪扭扭往遠方鼓動。他安然的蹲下來，低靡著頭，似乎有一種難以抗拒的溫柔吸動著他整個人往那股黑風血脈暗暗靠近。他埋下臉，仿佛急切的要看清那暗獸般無影無蹤的東西，一寸一寸地將臉龐迫近濕沉的地面，小小的身體呈現著一種天真好奇而扭曲的姿態。但是，他卻并不知道，他的腳已經無法動彈了。黑色的微風正貪婪的吞噬著他的軀體，他的感覺開始變黑變暗，一切就像茫然的摔進了一個沒有底的無色深淵，知覺麻痹的他把嘴角深深的咬破，血溫暖的緩緩從他嘴角溢出。他想不明白他是誰，來自哪里。不過他的生命或許也就如此了……

　　“咚”的一聲，像一盒新鮮的點心落進了水里，一條從天而降的白色身影蜂鳴一般影閃在少年的身前，少年的視線模糊的頓了一下，他的內心世界似乎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像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沒有光明的境地里。少年的手被一個青年的手緊緊的握住了，這個青年就像天神的微笑一般迷人，精致的嘴唇似乎總是在無窮無盡的喃喃自語，低矮的眼神似乎把所看之人融進了一桶蜂蜜里，是一種無法呼吸般的甜蜜。他的手緊緊的握著他，就像握住了一顆糖果般微小，手掌的溫熱像一顆激動的心，給少年帶來驚訝的一片空白的錯覺，像握住他的手的陌生人是一個愛護他勝過愛自己的怪人。

　　青年把他緊緊抱在了懷里，溫暖的濕潤體味鉆入他的鼻子里，給他帶來無限的安全感。這個洞穴里似乎下起了雨，黑色的雨，像獸的眼淚一樣巨大而無意義，而青年也留起來淚，也是黑色的，很沉著的黑色淚珠，穩重而失重，像飄絮的雪花一樣飄飄蕩蕩的向下落。此時，天空的顏色白的一望無際，像恨獸撕裂嘴巴的粘調口腔，少年像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無力的縮在在青年懷抱里顫抖，他對懷里的他深色的望了望，仿佛他的世界無情的塌陷了一角，他閉上眼睛，沉重的似萬般重壓一樣的說：“我的至高無上的王座，哪怕我拼到我的最后一滴血也會竭盡全力的保護您的，通往黑暗的這條路上，我賭上我所有的信仰，哪怕在全身都無法動彈的時候也要張著血盆大口嚇退所有的獸……”

　　“我是誰，你知道嗎？”少年嬰兒般喃喃似的聲音仿佛從身體內部傳出來。

　　青年迷惑的眼神平靜的閃動著，美妙極了。淡淡的微笑完美無缺的呈現在他巧奪天工的臉上，仿佛微笑這種高尚的奢侈是專門為他設計的，他終于張開淡薄的嘴唇道：“你是整個霧界的王，完現的改變這個世界的人，你是流落。”

　　“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誰？”少年膽怯的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說道。

　　霧似的風從洞口順從的吹到他們衣襟飄飛的身上，帶著一絲寒冷與說不清的混亂感覺，就像一個人的手長在腳上，而腳長在頭上一樣怪異荒繆。

　　“我跟你一樣，是一個世界的王座，不同的是，你主宰善良柔弱的人類，而我領導邪惡肆虐的獸。人類的天性是建造，而孤獨的獸是破壞。我與你也不過是這一點區別。”青年高亢的讓人沉醉的聲音如激烈的酒精燃燒一般，沸騰而不感到疲憊。

　　“那么在回答我一次，這次是最后一次，你是誰？”少年近乎絕望的聲音帶一點顫抖的扭曲，如驚叫的綿羊一樣試探性的膽怯。

　　“我是你的仇人，我把你帶到了我的世界，這對你們來說算是囚禁。但是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這個龐大的恐懼計劃全是為了你。”他天使般的天籟之聲一遍一遍的回蕩在少年的耳旁，就像落日照在他的眼睛里。他的記憶就像一面憔悴的面容，皺紋四起，疲憊不堪。

　　睜開的第一眼，華麗的光線與香甜的胭脂氣息充斥著白月的眼睛與鼻腔。等到適應了光線之后，落入他眼前的是天真帥氣的仿佛充滿力氣與傻氣的凌麟，凌麟見到他醒過來立刻睜大眼睛湊近了他，然后大叫道：“老板娘，他醒來了，他醒了。”說實話，對昏迷兩天兩夜的他來說，這第一聲叫喊嚇的他不輕。

　　凌麟所叫的老板娘應聲來到他身邊，落入白月眼里的老板娘是一個出落的睡蓮一般的美麗婦女。她就是此地頂頂有名的夜芙蓉，她有一張溫柔的嘴唇與善良的眼神，大方的身材和隨口而出的臟話都給她帶來了別有一番風味的獨特迷人，所以鎮上的人都叫她十四娘。而此刻十四娘看到白月的蘇醒像看到了神仙出現在她面前一樣的不敢相信，她用驚訝到嬌媚的樣子說：“你個神人乖乖，居然這么快就醒了。你從天而降，像神仙爺爺在天上向人間撒的一泡尿一樣，全身又被火包裹，帥爆了。”

　　白月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全身卻像被無數針扎一樣的疼痛，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凌麟握住了白月的手，像是握住了親人一般似的，給白月帶來一種在海底游泳般的深邃感覺。白月像察覺到了什么似的盯著凌麟看，凌麟似焦熱的太陽一般微笑道：“當時可危險了你像下雨一樣落到我身上，我當時正在樹上偷果子吃，結果我們就一起摔倒了地下，地都被我們摔出了一個別致的小裂坑。”

　　白月看著凌麟說話時的小心語氣，似乎是在向這個壓在他身上的人道歉！白月用微弱的略帶些酸氣仿佛想要哭的感覺說道：“你沒事吧！”空氣里他的氣息仿佛霞光一樣明媚，細細去品味又仿佛帶點惆悵。

　　凌麟天真的蹭了一下鼻子，笑著正要說話卻被十四娘打斷道：“他這擁有死豬一樣的皮膚的人才不會有事呢！他小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來燒火的窯子里來著，燒窯的老頭都嚇的尿褲襠了，結果他從火里安靜的神經兮兮的跟沒事人一樣的走了出來，到河里洗了個澡，除了頭發和**毛外就和其他男人一模一樣。”

　　白月聽完像是猛的想起了什么似的，暗暗的運起了魂脈，但是結果卻令他驚恐不已，此時此刻他的魂脈與腦海里都是一片空白，仿佛被吸光內臟的獸的身體。他再次意義深長的盯著凌麟看，他默默抓起凌麟的手，努力的感覺，終于他感到了凌麟的魂脈世界，也是一片空白。但是這種空白與他的一無所有的空白不一樣，他的空白似乎可以承載所有。而他看到自己的魂脈正像一條蓄勢待發的鯊魚一樣，沉睡般的懸浮在那。而下一秒他的魂脈像惡狗一樣向自己撲過來，把他趕出了凌麟的魂脈世界。

　　輕微的魂力波動卻把白月震的混亂過去。十四娘皺著眉像遇見一個**了的男人張牙舞爪的在恐嚇她，她拍著額頭對凌麟說：“快點再去包點藥。”凌麟邊應聲邊向外走。

　　近來的幾天外面的天氣顯的很潮濕而陰暗，仿佛整個世界被吞進了獸的肚子里，不論是哪里都不厭其煩的滴答著水滴。凄涼的大街上像一朵凋零的百合花一般沒有多少生氣。偶爾幾個稀稀拉拉的包裹著黑漆袍的魂脈術師，像來自地獄的幽靈一般焦急的輕盈的向前走去。凌麟覺的獸真是可惡，這幾天都是因為獸才會搞的人心惶惶的，弄的我們的小店生意也不好，凌麟想如果我很厲害的話，我一定要去抓獸來我們店里打工，讓它們那些只會扯著嗓子**似的吼亂的獸也嘗嘗冬天洗碗凍指頭的痛苦滋味。

　　在凌麟買好藥回來的時候，天空像撒嬌的小孩一般下起來如眼淚樣的小雨。他望著濕漉漉的天空，莫名的感到這雨下的是那么的孤獨，像是為了掉哀一個被人遺忘的偉大人物。他的心臟跳動的不成規律，恍惚之間有一個噬血的目光注視著他，但是這種感覺只是一瞬，就像悄然落進海里的鉆石，惹人注意而立刻消失。

　　凌麟回到客棧就直接進了廚房，拿出藥煎了起來。凌麟絮亂的哼著一只走調走了十萬八千里的當地名謠，快活的心情也不知從哪里而來，總之就是感到高興。他想老板娘一定又在吃那位大哥的豆腐，就又忍不住高興的笑出了聲。

　　凌麟剛來這間客棧時，是一個無家可歸渾身破爛的小要飯，那時的凌麟沒有一點樣子，就像是從獸窩里鉆出的小獸，稀里嘩啦的雞毛般的黑頭發，一雙牛尾巴似的凝固硬直的瞳孔，鼻子與嘴巴由鼻涕連著。那形態時尚而逼雷。十四娘見到他的那一刻，驚訝的叫道：“我靠，你第幾星系的人啊！”凌麟把手賽在上衣的洞洞里，睜著眼睛仿佛聽不懂她的話似的呆呆的站著望著她，然后十四娘就沒說一句話的把他抱進了客棧里，凌麟聞到了十四娘身上的奇異的胭脂香，仿佛那個懷抱是人間的天堂那種香味就是天堂里的神，凌麟一輩子也忘不了那種香味，對他來說那就像母親。

　　十四娘是一個外剛內也剛的女強人，但是凌麟也看見她有時躲在自己的屋里哭泣落淚。

　　正當凌麟想著的時候，他感到背后有一雙迷惑的眼神望著他，他還以為是老板娘，可剛轉過身他就呆了。站在他后面的正是白月，凌麟連忙上前扶住白月焦急帶點小小責備似的說：“你怎么下床了？這藥煎好了我會送去的，你要出個什么閃失，老板娘非把我小**割了不可啊。”

　　白月蒼白著臉，艱難而懇求道：“你做我的徒弟好不好，我教你使用魂脈。”

　　凌麟呆的跟個西瓜一樣看著白月，他像聽到了全世界最無法理解的話。他沒辦法相信一個從天而降的厲害人物會收他這個不聰明的人做徒弟，凌麟搖了搖頭道：“你開哪門子玩笑，我連什么是魂脈都不知道，你收我做徒弟只會虧本的。”

　　白月握緊凌麟的手，深重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看化，汗珠豆大的一顆一顆從白月的額頭上無情的流下來，這時凌麟才想到白月還是一個病人，他連忙又笑笑的仿佛看見如來佛祖般的神采奕奕的說：“做你徒弟嘛？這是可以的，不過要等你身體好一點哦！”

　　白月那出一封白布，像拿出自己的生命般鄭重，道：“這封信你拿著，到時我在告訴你用途，一定要保護好。”

　　凌麟望著白布，心里一陣緊縮，這會不會是什么至高無上的秘籍吧，說不定就是他那招從天而降的神技啊！他微微顫動的手默然的接過那個沒有一個字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