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燭秋光冷畫屏,碧天如水夜云輕,吐一口阿芙蓉的霧白煙氣,把著長長煙桿上手指雪白明亮,紅艷得是指尖上一抹血滴滴的媚態。
這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卻是與別的夜晚又有一些不同。男人穿著一件雪白綢衫,伸手自女人柔滑手心里接過一桿細長煙槍。一面對著煙嘴猛地吸了一口進來,再悠然地吐出一口煙霧。霧氣中女人微啟紅唇,一面凝視著他的眼眸,一面追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和她說啊?”
“不知道。”男人吐出一口煙霧后,一抹眼神飄浮不定,一面將煙槍隨手地擱在了旁邊的煙榻上。
“等等,你還沒有說呢?你打算……”這一刻女人的嘴里,再也發不出什么聲音了。
這樣一個不太安靜的夜晚,一道道的閃電無情地劈落下來,似乎注定了有一個悲劇即將要發生女人一只雪白手心,一面扶著杏黃色舊式木質樓梯的扶手,一面地踩著臺階走了上去。
灰色的細跟鞋子,每一次敲擊在樓梯臺階上的時候,就會發出一陣輕一聲的,重一聲的磕托、磕托響聲,似敲在心尖上的鼓點,每一次落下之際,心頭上總要震蕩出一種微妙的感覺。
心慌慌的,外頭的雨也瀟瀟地落著,未曾有停歇下來的意思。
一把碎花洋傘上濕淋淋地還在滴著雨珠。
也就在這個時候,男人的眼眸忽地對上了一雙含淚的杏眼,瞳底的怨懟多過于眼底一抹哀傷疼痛神色。
站在門口一身濕漉漉的年輕女子,手中握著的洋傘跌落在了地板上,一雙同樣已經濕透了銀灰色高跟鞋子,落入了男人的眼底。
眼前冶艷而不可方物的女子,斜過一雙煙視媚行的銷魂眼眸,靜靜得打量著眼前打扮端莊的年輕女子,似乎在挑釁般揚起了一抹嘲弄笑意。
“你是誰,怎么在這里?!”女人沖了上去,卻是在男人的百般阻撓下,始終撲不到目標。
“鄭克禮,你說,你到底是愛我,還是她?!”
“音音,你不要這樣子好嗎?”男人一面阻止女人,一面轉過臉龐,對著還呆坐的女人大聲嚷嚷道:“你怎么還不快走啊?!”
“克禮,告訴她!其實,你愛的人,一直都是我對嗎?!”
“你說啊,克禮,你說啊!?”
“你說啊,鄭克禮,你說啊?!”
“你們都不要吵了?!”
“啊!!!”
一道閃電劈了過來,一個身穿雪白洋裙的女人,自窗口跌落了出來,躺在她身邊卻是一只泣血的銀灰色高跟鞋。
在這樣一個寂寞的凄涼雨夜,一切都顯得格外地刺目驚心。
華商南報:1908年11月7日,花開花謝花滿天,香消玉殞誰人憐?!一代歌后:邵音音昨夜于公寓內辭世。
十一年后,陽光普照的江平街與往日一般熱鬧,菜販子早早地就將新鮮果蔬擺放出來,肉攤子前也掛滿了新鮮的五花腩和豬腰子。
魚販子們則是將腥得發膩的臟水潑灑在了路邊上。
馬路牙子上嬉笑的三、兩個孩童,一面在姆媽的呵斥下,一面相互地追逐打鬧著。
薇思莉站在窗臺前,一面伸手推開窗戶往下看去,眼前的視野極佳。她自屋子的這頭,又奔到那頭,一面滿意地打量著。
這是一幢復合式的小洋房,地處的位置也是極好,交通方便,環境清幽。
“薇小姐,怎么樣?還滿意嗎?”身材肥碩的房屋中介人,神色極不自然,明明是三伏天氣,他卻是不停地拿著手帕,揩著額角豆大的汗珠,一張紅通通的臉龐上,兩頰上肥肉都要耷拉下來,一面不停地追問道。
“袁先生,我覺得這房子還可以,就是租金方面的話……”
揩著汗水的一只胖手,忽地停頓了一下。
“不礙事的。薇小姐。這事我們可以再商量的。只要你對這幢房子滿意就好。”一張肥肉橫生的焦慮臉龐上,勉勉強強得擠出一抹微笑道。
“咦,這里怎么還有一把傘?!”說話間,薇思莉已經伸手打開了洋傘,同時地一抹飄渺地雪白身影,亦自傘里浮現了出來。
女人凝視著一雙哀怨眼眸,久久地直視著薇思莉,直到她將洋傘收攏的同時,女人也是再一將地被迫回到了傘里。
“薇小姐,你要是喜歡的話,就拿去好了。這么洋氣又漂亮的洋傘,最適合你們年輕輕的小姐啦!”身材肥厚的胖中介,面孔上已經呈現出一陣青一陣白的顏色,煞是難看。
“咦,袁先生你是不是生病了?打從你一走進這個屋子開始,你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薇思莉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道。
“感冒了,感冒而已。”說著話,一只肥得流油得黃厚胖手,正不停地忙著揩去額頭上的汗水。
“袁先生這房子我很喜歡,我先付上小半年的,你看行嗎?”
“自然。自然了。”
等胖胖的房屋中介人走后,薇思莉開始顯現出一副雀躍神情,她環顧了下四周的環境。一張老式的梳妝臺前,還擱著上一任主人留下來的口紅和一盒粉撲子。她拾起一把綴了羽毛的雪白扇子打開,一面朝著自己打起了扇子,卻是忍不住地打起了噴嚏。
空氣中一把把的雪白羽毛,紛紛掉落在了地板上。
“阿……嚏……”
“不好玩,不好玩,不玩了。”說話間,薇思莉已是將手邊的羽毛扇子,扔在了一邊。
繁華熱鬧的街市上一個身材肥碩的青年漢子,自小攤販前挑過一個皮粗肉厚的水鴨梨,一面以自己灰色的粗布袖子擦拭了一下,一面張開嘴巴就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去。
他長得粗眉大眼,一身粗布麻衣,黑色布鞋底上滿是泥垢,舉止顯得粗魯而隨意。
“我說馬卡龍,你到底在找什么啊?我們都已經找了一個上午了。”咬著梨子的肥仔叫肥寶,而站在肥寶身邊,身材修長,打扮洋氣的英俊青年,則叫馬卡龍。
他們倆都是馬家村的人,馬卡龍與肥寶又是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馬卡龍的祖父在光緒年間做過舉人,在村里也有一定的地位。馬家在村里雖然稱不上良田千畝,但村里至少三分之二的田地都屬于馬家。
“找到了。”肥寶的目光隨即落在了馬卡龍的手上,在他的眼前是一籠活潑亂跳的田雞,也正瞪著一雙眼睛,瞅著他看過去。
“我說馬卡龍你找了一個早上,就為了這個啊?”肥寶瞪著眼前一只只身穿綠衣裳,挺著白肚皮,同樣鼓著腮幫子的田雞,一般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瞅著。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老板,這個給我來上一籠。”年輕人朝著小販說道。
“年輕人有眼光,我這籠田雞啊,個個大只,而且都很生猛的。”小販說著,遞給了馬卡龍一籠‘生龍活虎’的綠衣田雞。
“有賊啊~捉賊啊~搶錢包啊~”一個看似賊頭賊腦的矮個子男人,不停地回頭四顧,一面拼命地朝前跑著,而在他的身后追著的,則是一個身穿雪白洋裙的年輕女子。
“抓賊啊~抓住他~搶我錢包~”女孩一面追著,一面喊著。
男人一路上沖沖撞撞地朝前跑著,結果把馬卡龍手中的一籠田雞,也給撞爛了摔在地上,個個活蹦亂跳的田雞,自籠子里跑了出來。
“代我問候你家母上大人~”一只綠皮田雞掉在了肥寶的頭頂上,一面呱呱呱地叫喚了起來。
一塊石子自手指之間彈了出來,在十來丈之處,已經擊在了男人膝頭處,男人只覺得腿部一麻,跌倒在了地上。
“王八蛋,搶我錢包。我讓你搶,我讓你搶。”追上來的年輕女孩子,已經是一腳踩在了男人的手掌上,使得男人疼痛得呲牙咧嘴。
“哇,好兇的婆娘。馬卡龍,你快看,這么兇的女人,若是娶回家,還不是九死一生。”肥寶站在馬卡龍身邊擠眉弄眼的,一面朝著他竊竊私語道。
一只綠皮田雞不知何時已經蹦到了女孩雪白洋裙上,還在罵著毛賊的薇思莉似乎注意到了這樣一雙瞪大了的田雞眼,一面手足無措的,驚慌尖叫了起來。
“救命~救命啊~”女孩緊緊地抱住眼前的馬卡龍,一面不停地喊著救命的話道。
“我說這位大姐,你可以放手了嗎?”馬卡龍看著眼前跟只無尾樹熊似的緊緊摟住他的年輕女子說道。
“色狼,吃我豆腐。”女孩一見到自己已經脫離了危險,憤然地伸手掌摑了馬卡龍一記響亮的耳刮子道。
“我說這位大姑,明明是你自己撲到人家懷里,怎么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肥寶見馬卡龍被冤枉氣不過去,一面站出來指著薇思莉道。
“什么大姑,我明明才十九歲。”薇思莉漲紅了臉龐,一面指著肥寶,強調道。
“這位大姑娘,我看你是蒸生瓜吧。”馬卡龍的一句話,頓時引來了圍觀者們的哈哈大笑。
“什么蒸生瓜?喂,你不要欺負我是外省來的,聽不懂你們這些話?!”
“我說大姑娘,蒸生瓜嘛!?就是正唔熟!意思就是說你不夠熟(淑)啊!”肥寶一面挖著自己的鼻孔,一面對著薇思莉說道。
“你,混蛋!”
“嘻嘻,大姑這可是你自取其辱。馬卡龍,你說這個成語,我用的對不對啊?!”肥寶走近馬卡龍的身邊,一面小聲嘀咕道。
馬卡龍嘴角露出一絲頑劣笑意道:“阿寶,我認識你這么久,你還是第一次用對了成語。”
聽到稱贊的肥寶,臉上頓時洋溢起了開心的笑容。
“喂,你,這個叫馬卡龍的家伙,你給我記住。”薇思莉氣得跳腳,一面指著馬卡龍與肥寶離開的背影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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