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時常在想,什么是無所謂。我想無所謂與隨便兩者之間雖然都有著隨意性,但是差別還是有著天壤之別的,我可以對面前的兩種選擇說隨便,但是卻不能說無所謂,因為這兩種選擇是必選,而不是可以棄選。在我的世界里,隨便很多,但是無所謂貌似從來都沒有過。那對我來說無所謂,我總是聽別人這么對別人說,看著他那放蕩不羈一臉不顧的表情,其實誰都能體會得到他內心是有多么的糾結。明明有所謂為什么嘴硬說無所謂呢?不知道,這樣子自己才算是武俠小說里面的大俠吧?拿著刀,快刀斬下對方的頭顱,刀上沒有沾任何的血,輕蔑的看著倒地的敵人,瀟灑的從他身上跨過。總是看不清,地上躺的人怎么這么像自己,就像是自己用快刀把自己的頭顱砍下,然后瀟灑的走過,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假灑脫。
(1)
我與她相戀后就默默的對自己說這是我高中的最后一次戀愛。我想每一個人都想讓自己在高中留下一個記憶,就像是十八歲的成人禮,不管慘痛還是美好,只要是十八歲之前的最后一件事總是那么的有意義,讓自己老時回憶起來更有料。我叫邵木,今年高三。
我與她是學校剛剛開始高三晚自習的時候在一起的,那個時候是深秋,過些天就是雨變成雪的冬季。夜漸漸的長了,天漸漸地短了,每天早上上學,晚上放學都是披星戴月的,看不見一絲光亮,但是奇怪的是,每天當你走進教室的時候太陽就會出現,一舉改變了之前蒙蒙亮的天。
每一個高三生都是奮斗著的,我也不例外。但是我是內斗,不是外斗。或許許多人不明白,我的自我解釋是,內斗是每天上學的固定時間奮斗,放學后無盡放松。外斗就是學霸。我知道這遠遠不夠,尤其是對于一個即將面臨高考人生大關的高三生來說,但是對我來說,這已經很滿足了。
這只不過是我對自己的一些借口罷了。給自己休息的時間,讓自己有時間——談戀愛。
那是我習慣性的與她牽手,然后在她補課班門口把手撒開。每周六的上午我們上學,下午休息,她去她的補習班,我去我的補習班。那天的撒手有些特別,像是過電一樣,啪,兩個手像閃電一樣分開。我甩開她的手,她疑惑的看著我,我向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小聲說,快進去吧,遲到了,我要走了。
不遠處,站在我與她面前的是我的媽媽。
現在回想起來,我的母親還是比較理智的,雖然對我不理智,但是對于她來說這已經是理性的了。她沒有大喊著你在干什么!她也沒有跑過來揪住我旁邊瘦弱的小姑娘質問著她你們是什么關系,只不過她對我不太理智罷了。
“你在干什么?”
“沒干什么。”
“沒干什么是干什么?”
“就是沒干什么。”
好沒有營養的話,干什么干什么的對話里面都是干什么,是的,這只不過是暴風雨來臨是的前奏罷了,在干什么干什么的對話中,我的媽媽真的干什么了。
我媽媽揪住我的袖口,直沖沖的拉著我回家。
“媽媽,我下午還有課。”我一扭掙脫她的手。
“去你的有課,回家!”
“媽!你這是干什么?”
“回!家!”
我們坐著公交車,一路上沒有話。公交車很吵,他們議論著今天的股票,昨天的電影,隔壁的XXX。在這個公交車上,我與媽媽像是被孤立起來的兩個人,她坐在角落里,我站在她的旁邊。
咣!她把我拽進屋后,急速的關上了門。姥爺聽到聲音后過來了,看著母子倆回來但是氣氛不對。
“怎么了?”
“爸,你回屋歇著吧。”
“小木!你又惹你媽媽生氣了?”
“爸,你回屋歇著吧。”
姥爺舔了一下嘴唇,沒說什么,回屋關上了門。再一次,又剩下了我與母親兩個人。
“那個女孩叫什么名字?”
“譚若池。”
“學習怎么樣?”
“班級第二。”
“你學習怎么樣?”
“班級倒第二。”
“那你有什么臉站在人家旁邊!”
“媽,人家不錯,平時輔導我功課,沒事給我講講題。”
“我沒說人家不好,我在說你。”
“這不正好嘛,我跟她在一起又能學習,又能在一起。”
“你小子我還不了解?還學習?你別把人家學習成績拉下來就不錯了!不是我說你,高中能談戀愛嗎?尤其是高三能嗎!怪不得天天晚上手機滴滴答答的響,你他媽都睡覺了人家還在學習呢,等你跟人家說早安的時候人家才睡覺!跟人家在一起還好還不錯?我告訴你,別跟我說她全班第二,她就是全校第二,你也不能談戀愛!”
“媽,我已經快要成年了,我有追求愛情的權利。”
“對不起,高三沒有任何權利,只有學習的權利。手機交上來。”
“媽!你兒子在學就傻了!天天學天天學的,馬克思跟我有什么關系?函數更號以后有什么用?你怎么就叫我學那沒用的東西!你看看人家小志,天天看電影寫影評,天天研究相機合計拍攝,人家有人家的目標,人家現在早就不走這條路了,人家爸爸早就理解兒子了,人家……”
我至今記得那天的嘴巴子,打的震天響,或許是因為我頂嘴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我提到小志了,還或許是因為我提到小志的爸爸了。媽媽發了瘋的開始了一連串的思想教育,當然還有語言攻擊,她可能是試想用語言刺激來激勵我學習的斗志,還有可能僅僅是想發泄一下對我的不滿。
“人家爸爸是當官的,人家不用愁工作,人家都不用高考!現在這個拼爹的時代,我告訴你,你沒有爹,你娘我拼不起,你只能拼你自己!還跟我說沒用,沒有那么多人學?你怎么就那么獨特呢?你媽我給你花著錢,操著心,就等你這句沒用?我給你解釋解釋什么叫**學習!我告訴你……”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像是一盤斗獸棋,我媽媽吃我,我姥爺吃著我媽媽,而我吃著我姥爺。幸好是我姥爺及時的打開了房門,沒讓她繼續的爆發下去。他看著面前她把我書包里的書扔的到處都是,破馬張飛的指著我喊的情景,一只手頂著腰哈下身子撿起他屋門前的一本小說。
“別罵了,孩子青春期你不是不知道。等過去了就好了。你看看你,還在孩子面前罵起人來了。”
“爸!你別老向著他說話,你也不看看他什么樣!學習不好好學,補完課就出去瘋玩,現在又給我整處對象這一出,我要是在不罵他打他他這孩子可就廢了啊!就考不上大學了啊!”
“教育孩子也要一步一步的來嘛,這個樣子孩子抵觸心理就有了嘛,對不對,小木。”
我適時的點了點頭。趁我媽沒注意我的時候。
“爸,你別管了,這事我必須跟他解決了!”母親轉過頭看向我,“你手機給我。”
“不給。”
“給我!”
我下意識的把手機藏在身后,低著頭,“不給。”
我媽再也受不了了,手伸了過來就是要搶,我媽沖過來推了我一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絲毫沒有顧及到我的疼痛一下子沒搶到撓了我一下,再來第二下,搶了過來,看都沒看,甩手就把它扔到了地上。
“干什么呢!”姥爺嚴厲的看著母親。母親踢了手機一腳,喊了句,“趕緊給我回屋學習!”無奈的看了眼父親就回屋了。而我呢,早在她沒踢手機的時候就跑進了自己的屋,把門鎖的死死的。
晚上,姥爺把晚飯還有已經摔壞的手機給我拿進了屋里。笑呵呵的跟我說:“小木啊,手機看樣子是用不了了,屏都已經碎成這個樣子了,要不,你拿我這個老年機湊合用一下子?”
“不用了。”
“那,那,那我再給你買一個?”
“不用了。”
“那你吃口飯吧,晚飯你也沒出來吃。”
“知道了,你出去吧。”
(2)
她的性格總是飄忽不定的,時好時壞,對我的態度也是忽冷忽熱。跟她在一起,算是一種考驗,也算是一種煎熬。我非常的喜歡她,其實從高一的時候我就暗戀她,一直到高三的時候我才真正的張開了口向她表白,而沒想到的是她竟然一口答應了,沒有半分鐘的猶豫。
我認為這是一種水到渠成,而她的忽冷忽熱則讓她變得神秘,既然如此的順利,我跟她在一起也不會有什么波折,果然在我與母親吵完架后她就對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句號,她沒有多問,我也不再提。
現在是寒假,過著春節,每天早上外面的鞭炮就像是鬧鐘一樣,按時按點的點燃,噼里啪啦的讓我從睡夢中醒來,而到了晚上,一到飯點,其樂融融的飯桌上就開啟了靜音模式,只看見人們動著嘴,歡快而輕松的談著瑣事和一年里的不順,卻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他們的埋怨和期望都化作了外面的鞭炮聲。這或許像是許愿,大方地說著自己的愿望,然后被鞭炮埋沒從而只有自己知道,而愿望實現時也只有自己知道,別人聽不到,但是也隨著附和慶祝著。
“新年快樂我愛你。”我給她偷偷的發了一條短信。
“新年快樂我也愛你。”
我不知道早戀的結果是什么,因為我看過形形色色的結果,非誠勿擾里面從小到大直到結婚的初戀,高中一畢業就饒無音訊的收尾,父母老師干預看似經歷過大風大浪其實沒有半點波瀾的結束,我之所以不知道結果,是因為我與她還沒有結束。
從開始到現在,她總是給我一個安靜少語好學的形象,我喜歡這個形象,但是這個形象總是給我無盡的負擔,單方面的壓制。在我與她相處的時候,總是我一個人在說,她在旁邊安靜地聽,當我說的幽默的時候她還會咧嘴笑出聲來;在我與她晚上發短信聊QQ的時候,我總是要等很長時間她才會給我回信,打電話的時候她也總是恩恩是是的回答著,沉默寡言卻總是讓你知道她正在聽你說話;而當你平時約她出來玩或者休息的時候,她總是用正在學習和正在補習來推掉各種各樣的我與她更多的相處時間和契機。我感覺我說的都是反話,這不就是不愛搭理我嗎?我不這么覺得,我覺得她很真,真誠真摯純凈,跟我相處沒有謊言,直截了當,讓我頗為深刻。
大年初七是個良辰吉日,我們學生借著吉日開啟了苦逼模式,今天是全國春節假期結束的日子,當然也是我們高三生新的一年第一天上學。早上趕第一班地鐵,我發現這個城市因為春節而變得慵懶,地鐵里面人們不是坐在座位上就是靠在扶手上,手里拿著報紙,翻看著手機,或者干脆閉目養神,有的人甚至躺在地鐵的連座上來解決昨夜的困意。我靠在地鐵另一側不開門的門上,現在六點四十五分,說明我還有十五分鐘可以爭取的時間,而我距離學校還有十多分鐘時間的距離,我在上學的路上還要買早點,還要走一大段的路,等我到學校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
譚若池坐在第一排,而我還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著黑板,看著老師張大了嘴講課,偶爾班級開啟靜音模式,全班聽著外面的鞭炮聲,很容易讓人們聯想到戰爭年代不忘學習的苦命學生。
沒有晚自習,我到家后一家三口開始吃飯。餐桌上面是前幾天吃剩下的食物,我又看見那只雞腿了,被烤熟的皮現在不僅不脆甚至都有些筋道了,那是大年初一吃的雞,到現在還沒吃完,每年估計只有這幾天,對于食物的保質期才沒有了認真辨別的能力,吃不了放冰箱是這段時期就餐結束后說的最多的話。姥爺夾起雞腿,媽媽給攔了下來放到了自己碗里,說著這雞腿時間長了,你就別吃了。
姥爺又夾起一小塊兒拔絲地瓜,地瓜上的糖硬的有些掰不開了。他用筷子扎了扎,糖像玻璃一樣裂開了縫,像極了冬天窗戶上的窗花,筷子還是有力道的掰著地瓜,地瓜掉下來一小塊兒被姥爺夾起了,又被我媽媽給打掉了。
“爸,你怎么還吃甜的?你前幾天過節我就沒說你,你說你糖尿病這么多年了,藥你也不吃,針你也不天天打,血糖你都不測,吃你還不能控制點嗎?”
“不用你管,我沒事,就吃這一小塊兒能有什么事啊。”
“爸,什么都我不管我不管的,你一生病不還是我照顧你嘛,生病的時候什么都聽我的,一好了又什么都不聽了。”
“有什么好聽的,這病也治不好,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你看隔壁王阿姨,人家還不是天天吃水果吃飯的,也沒見有什么事。”說著就把那一小塊兒地瓜放進嘴里,假牙吃著發硬的地瓜還有表面附著著的糖膜。
“她那是吃藥了,吃完水果那藥相當于沒吃。爸,你又沒吃藥又沒扎針還吃這么多甜的,對你身體不好的。”
“誒呀,我都吃了你不能讓我吐出來吧!”
“我也不管你了!到時候生病的時候別后悔就行。每次說都不聽,每次都病!上次眼睛紅成什么樣子?你看你現在腿越來越細肚子越來越大,年紀大了越來越犟了!我也沒辦法,你吃吧你吃吧!”媽媽把筷子放桌子上就跑到客廳看電視去了。我看了姥爺,他還是盯著地瓜,但是筷子卻伸向了旁邊的小咸菜,一會兒筷子又伸到了地瓜的盤子上,夾起了一大塊兒大的放到了我的碗里,“小木吃,這東西甜得很,你吃了有勁兒。”
從客廳這時候就傳出來我媽的叫喊聲,“邵木,趕緊吃飯,吃晚飯回屋學習去!”
晚上寫完作業上廁所看到姥爺屋的燈亮著,燈光從門縫溢出來,像是墻縫外的月光,橘黃色的燈光輕柔的照射出來,一直延伸到我的腳尖。
提起姥爺,我總是想到小時候的四驅車。四個輪被馬達帶動著飛快旋轉著,有些時候我都跟不上,直到它自己跑到一個墻角,頂著墻嗡嗡的原地不動。
咣,我家窗戶上發出被撞擊的聲音,我跟姥爺跑過去看,是一只麻雀飛進來,飛到了兩扇窗戶的中間夾縫中,它撲棱著翅膀,但是沒有辦法飛出來,在夾縫里面無畏的的撞擊著玻璃。
“姥爺,我要那只麻雀!”
“它在里面,我手拿不出來啊!”
“那就把窗戶打開取出來啊。”
“打開里屋窗戶飛進來就不好弄出去了,滿屋子亂飛,小木你想想你的床上全是鳥毛鳥屎你能受得了嗎?”
“那就開外面的窗戶抓它。”
“那它可有可能飛走哦。”
“那怎么辦啊?”
“這么的吧小木,你看它這么小飛了進來出不去怪可憐的,我打開外面窗戶,抓到了呢就給你,抓不到呢,就讓它飛走吧,怎么樣?”
“恩……好吧。”
“到時候你可別不樂意,這可是你做的決定。”
“恩,去抓它吧!”
姥爺那天打開外窗戶,手還沒等伸過去小麻雀就飛走了。我一看麻雀飛走了,向后退了兩步然后就躺在床上哭了起來。大喊著我要麻雀我要麻雀!姥爺一邊安慰著我,一邊說這可是我做的決定啊。
我不管,我就是不管。我要麻雀。當時我就是這么想的。姥爺實在是招架不住了,我哭得嗓子都啞了,把枕頭都扔到了地上。
“那你說你喜歡什么?除了麻雀我都給你買。”
“我想要四驅車。”
“走,穿衣服,別哭了。”
我一直都很佩服小時自己的哭功,說哭就開閘門,說不哭立馬就能憋回去。那天我關閉閥門后穿上衣服就跟姥爺出去了,買了人生中第一輛四驅車。現在回想那時姥爺可能根本就無意抓捕那只可憐的小麻雀,是故意放生的,只不過沒想到后來我的反應會這么大,才順著我給我買了本不應該買的四驅車。
“姥爺,你怎么還沒睡啊?”
“哦,睡不著覺啊,下午睡了一覺現在特別精神。”
我過來坐在他的旁邊。我姥爺最近有點胖,或者說是浮腫。臉沒有以前有光澤了,眼睛也沒有以前那么有神。眼皮聳拉著特別的沒有精神頭。
“姥爺,我也睡不著,我倆嘮嘮嗑唄。”
姥爺很高興,我作為一個孫子,其實在這十八年的成長歷程中只有小的時候跟他最親,長大后別說他了,就連母親我都不是特別的親近,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有了自己的小癖好,有了自己獨立的性格,沒有了依賴別人的習慣,與姥爺交談,我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了,甚至這是第一次。“好啊,好啊,陪姥爺嘮會兒磕,姥爺也高興。”
“今天媽媽這么對你,你不生氣吧?”
“這生什么氣?她又沒氣到我,是我氣著她了。”
“那你以后就少吃點甜的吧,對你身體是真不好。”
“唉,小木啊,你是不知道,你姥爺我活了這么多年就放不下兩個,一個是煙,另一個就是不老林糖。小木啊,你是不知道糖尿病胰島素的針頭有多大,每頓飯前都打啊,當初我扎針的時候你也不是沒看到我肚子上全都是小紅點,那全都是針頭印啊!”
“這個我知道,你害怕扎針啊?最好還是控制點。”
“我知道,盡量。我不是怕扎針,那天天扎誰受得了啊!”
“好吧,好吧,姥爺啊,我挺想知道你以前的故事的。”
“我以前的故事?我這個人還真就沒什么故事,一個普通老百姓。說起有故事啊,還是從有你媽媽的時候開始的,我想有你媽媽的地方就有我的故事。我當了一輩子工人,你姥姥生完你媽媽她就難產死了,我一個大男人照顧她,生活雖然累,但是她的存在讓我覺得這才是故事的開始。那個時候我背著她去工廠干活,我那些工人朋友啊都特別的喜歡她,我忙的時候輪番照顧她,尤其是當時工廠車間主任,那時他40多歲,無兒無女連個對象也沒有,好不容易眼前出來一個小孩,又給你媽換尿布又給你媽喂奶的。后來車間主任退休了,我就當上了,生活慢慢好了,你媽也長大了,我就認識車間里面的一個女工人,以前跟我一起工作的女的。那天我請她到我家來吃飯,我一個勁兒的給她夾菜,你媽媽就不樂意了,她看出來我對那女的有意思了,后來我又請她來我家吃飯你媽就偷偷地把死蟑螂放她碗里了,她吃到一半看到蟑螂嚇得把筷子都給扔了,因為那事,我第一次打你媽媽,我跟她啊也就散了。”姥爺說到后面那一段笑的都有些合不攏嘴,貌似沒有一絲遺憾,也沒有一點埋怨我媽的意思。
“這么說你的故事就是你與我媽媽的故事?”
“是啊。其實你媽與你爸分開后我挺體諒你媽的,你還那么小,你啊跟你媽媽一樣,都是從小失去親人長大的,你媽媽對你可比當初我對你媽媽好多了,現在條件也不錯,不像當初那么艱苦。以后你媽媽要是給你找個后爸呀,你可別像你媽媽那樣搗亂吶,養你這么大不容易,晚年也要給她留個伴兒啊。”
“姥爺,她現在不還有你呢嘛。”
“我怎么能陪她一輩子。”
(3)
那是高考的最后一天。我早上跟媽媽分開時姥爺把我叫了過去。
“小木啊,最后一天了好好考,等你考完姥爺帶你看長城去!”姥爺最近生病了,一直嚷嚷著心臟疼,但是就是不去醫院看。母親勸過很多次了,每次都像是勸他扎胰島素一樣不歡而散,為此母親與他最近又吵了不少假。他還是抱著既然治不好何必要治的思想,犟的要死。他說這話的時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陪我買四驅車時的眼神,有種說走就走的情感,還有那曇花一現的眼神。
那天上午考的很成功,雖然說不會的還是不會,但是會的都答上來了,并自我感覺良好,但萬萬沒想到,下午就是噩夢的開始。中午與我媽通了電話,我媽過了好久才接,那邊是嘈亂的環境,偶爾冒出幾聲叫號的聲音。
“媽,你干什么呢?”
“你姥爺身體不舒服,我給他買點藥。”
“怎么還有叫號的聲音啊?”
“醫院不就得掛號嗎,到我了,不說了,兒子中午吃點好的,下午好好考,我買藥去了。”
“媽媽再見。”
下午是容易讓人犯困的,高考的考場即使你再困你自己也絕對不會允許你在考場里面瞇一會兒,甚至楞個神都不行。那天下午的題不是很簡單,我很困,但我更加緊張,因為題出的讓我有些摸不清正確答案。汗珠就這么在我臉上淌著,時間也過得飛快。
誒,不對,我媽買藥為什么要去醫院啊?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徹底打亂了我的節奏。在這個炎熱的夏天,犯困的下午,緊張的高考,莫名其妙的念頭,讓我溜號了。
考完試到底去哪里玩呢?這幾天譚若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我媽去醫院買藥為什么呢?我正在想入非非,而時間也在細水長流。
“距離考試時間還有十分鐘,請考生抓緊時間。”
我沒答完卷,這不是重點,因為文綜的時間有限,全都答完已經是將將巴巴的了,但是當我交出卷紙的一剎那我懵了。你們知道五雷轟頂是什么感受嗎?全身發麻,腦袋里面空空如也,腿發抖身體無力,那全是因為這個雷——我的答題卡沒有涂!政治選項我寫在卷紙上了,沒有涂在答題卡上!
我走出考場,還沒來得及給我母親打個電話手機就已經響了。
“媽……”
“兒子,考完了吧?來XX醫院一趟,我有個事告訴你。”母親打斷我。
“媽,我高考出了點狀況。”
“怎么回事?”
“我有一科選項沒填。”
“你的事明天再說,你先過來吧。”
母親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在旁邊的座位上。她坐在醫院的走廊里,她的背后是一堵結結實實的墻,而墻的背后是病房,病房里只有一位病人,他的頭被白布蓋著,從外面能清晰的看清白布下人的輪廓。白布就這么輕柔的蓋在病人的頭上,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安詳的好似白布病人和床是一體。安靜得出奇,清風從窗外刮進,使在床上的白布微微波動,好似老天在呼吸,也好似病人在呼吸,輕撫著這個病房里好似冰凍著的時間。
“啊~!!!!啊~!!!!”母親尖聲尖叫著,想要刮裂醫院里所有的窗戶,她用手拼命地捶著地,想讓自己像地上的瓷磚一樣受著自己的無力報復,“你**聽我一句勸能死嗎!不讓抽煙你非抽!不讓吃甜的你非吃!讓你上醫院你非不上!現在好了,你死在這吧!你就死在這吧!還有你!讓你好好學習你就不學!考個試還能出差錯!你**到底是誰兒子啊!我他媽當初要是不生下你我能多活二十年!你倆都給我下地獄去吧!下地獄去吧!”母親胡亂的指著面前的空氣,就像是訓斥著姥爺和我,她憤怒,她害怕,她內疚,而當她癱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時候,那才是她最無力的發泄。
“爸爸,有的時候我感覺,最該下地獄的人,是我。”
(4)
咖啡館里,我摟著譚若池。她考的相當成功,當分數出來的時候甚至比她估算的還要多了很多分,而我,雖然高考失誤,但是分數勉強夠市里的普通三本。我緊緊的摟著她,而她也緊緊的躺在我的懷里。
她變得溫順了,變得通情達理了,變得與我更加親密了。
“邵木,我感覺我離不開你了。”
“我也離不開你了。”
“你愛我嗎?”
“愛。”
“有多愛?”
“非常愛。”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你了,你會怎么辦?”
“我會像我姥爺一樣。”我低頭親吻了躺在我懷里的譚若池。我需要這份溫暖。
我姥爺那天早上就已經感覺到身體的不妙了,由于常年抽煙和糖尿病的不治療,心臟病越來越嚴重,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快要不省人事了。發作心臟病的時候會有多疼,我無法體會到,但是每次看到心絞痛這個詞語的時候總是會身臨其境的感受到那份疼痛感。絞?相當于凌遲205下的一次性迸發吧,而他現在經受著沒有間歇的心絞痛。我姥爺在救護車上忍了一路,躺到病床上時看著床旁的母親,咬著牙咧嘴笑了一下,裝作非常的輕松,“呵呵,我終于氣不到你了,你也再也不用為我的病擔心了,你看,沒有什么,就是有點痛。”
姥爺死的時候還在微笑,就是胸口不再有起伏,微笑顯得僵硬,眼皮下的眼珠不再蠕動。沒有人能注意到姥爺眼角那細小的眼淚。
譚若池,你知道我對你的愛了嗎?知道離開時我會怎么辦嗎?就是先笑著離開,即使出眼淚也不落下,任由它掛滿我整個身體,也不讓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土壤里,讓我獨自承受這能壓斷神經的眼淚。
這,就是我邵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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