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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夢覺  文/楊知寒

第一話    罐子

  朋友來羅輝家里做客,羅輝早與嬌妻小柔講好。晚餐很豐富,豆豉白魚,蔥油螺片,茶香雞,還有小柔拿手的私房布丁。。。朋友吃的大快朵頤,食畢,邊抹嘴邊用手肘碰下身邊的羅輝:

  “阿輝,你賺啦。這么漂亮溫柔又懂得做菜的老婆娶回家,難怪你不睬李素!”

  羅輝反推他一下,聲音壓低:

  “她不知道李素的事。你小聲啦。”

  正說著,小柔又盈盈笑著的從廚房里端上剛煲好的烏雞枸杞湯來,大補又溫潤,男人哪個不喜歡?

  羅輝幫著接湯過來,小柔替二人邊盛湯邊講:“早聽阿輝說你是他好朋友,難得你們又都在設(shè)計部,以后就更要互幫互助啦。文哥,我把阿輝交給你咯。他這個人心腸好軟的,又沒什么主意。。。”

  “好啦好啦,”羅輝不好意思的和朋友對看一眼:“說得我好像小孩子一樣。老婆我喝不下了。”

  羅輝說著起身伸個滿足的懶腰,小柔更像對個小朋友一樣溺愛的朝他看去。朋友看見這對小夫妻的對視一笑,只好堆笑著答應(yīng)小柔,嫉妒之余腦袋里過電影的閃出對比。想起曾經(jīng)自己也如此做過羅輝的客人。當(dāng)時自己,李素還有羅輝都是設(shè)計部的同事,李素和羅輝戀愛四年,分手后又做了兩年朋友,也做過那兩個人家里的客啊。。。

  直到上個月李素橫死街頭。。。朋友搖搖頭,努力想把這不合時宜的念頭甩出腦袋,羅輝已經(jīng)在客廳里招呼自己看他的“新藏品”了。

  羅輝與朋友都是設(shè)計界的青年新秀,兩人更兼志同道合是都對瓷器的情有獨鐘。羅輝客廳的展柜里擺滿了古色古香的各式瓷器,當(dāng)然啦,全都是古瓷新作,景德鎮(zhèn)這兩年隨著收藏的市場景氣銷量大增,加上今藝遠勝古藝,羅輝的收藏即便富貴不足也足以讓人眼花繚亂了。

  前年在湖州淘到的斗彩帝王杯,今年上半年剛從朋友那里轉(zhuǎn)手的元青花鬼谷子下山。。最中意這件現(xiàn)代陶瓷工藝品,哥窯玉壺春瓶,仿就仿了,也是實在的漂亮,奪得前峰翠色來?羅輝得意的看著朋友艷羨的神情,有寶物有美人,他自然喜上眉梢。

  只是眼光稍一流轉(zhuǎn),停滯在展柜的一處,霎時就愁容慢慢席卷上來。朋友不解,羅輝指給他看展柜里一處白瓷瓦罐。舊稱人頭罐,清代晚期的標準器形,口窄身圓,看來無甚特別。在角落里,安安又靜靜。沉淀著一種莫名的情緒。

  羅輝貼著朋友耳朵說:“看著沒什么吧。嘉慶的。”

  “哪來的?”朋友雙目泛光。

  “李素送我的。我記得我把它留在從前的家里了。不知怎么又在這里。許是搬家的時候拿錯了。”

  羅輝不自然的回身望了廚房一眼,小柔忙里忙外的身影透過磨砂玻璃隱約可見。她是快樂的,寧靜的,心里只有他一個人的,羅輝不愿她知曉任何悲痛與殘忍的事,即使那些事和她是有關(guān)系的,可并不該她承擔(dān)分毫。

  李素的死,是羅輝的責(zé)任。他眉間憂傷,朋友看得真切,便知他還暗中念著舊情。努努嘴開了腔,算是聽小柔的話替他拿主意:“睹物思人最難受啦。你信得過,罐子我?guī)Щ厝ヌ婺惚9埽 ?/p>

  羅輝和朋友對視一眼。怕他不貪?小小心機自然也是有的,可羅輝傷心要緊,散些錢財若能一了心結(jié)他也甘愿,轉(zhuǎn)過身去裝作欣賞殘陽晚照,不愿相見朋友眼里的得意:

  “你拿去好咯。反正我現(xiàn)在只想和小柔好好過日子。”

  和另一個女人好好過日子。算不算對一個枉死女人的再度背叛?羅輝表面上是在和小柔安安靜靜過日子,實則夜夜失眠,噩夢不斷。夜里他大汗淋漓的坐醒,恍惚之余看見身邊年輕妻子安詳?shù)乃槪睦锉阌X愧疚。他分明還是活在李素的愛情里!并不能完全忘記那個女人!

  好像一天又一天,思念她逐日劇增。

  有時羅輝深夜加班回來,自己一個人在客廳里看電視,睡不著,打發(fā)時光。三十出頭的男人,房里有嬌美的妻,房外有精美的家具,他日子溫馨又富足,還是無法不靠買醉度日。這幾天尤其奇怪,每當(dāng)夜里他對著電視機揭開啤酒罐子,沒喝幾口,目光就暈眩起來,失焦又聚焦,反復(fù)幾次,最終停在一個位置。

  那個白瓷人頭罐。白日里不起眼,夜里卻能聚焦他一切情感。他鬼使神差就靠近它,手掌緩緩撫上去,擦拭,撫摸。圓滑光潔的表面,只是太冰冷。好似一個死去女人的臉。

  他想起李素,突然就淚流滿面。房里小柔應(yīng)聲出來,睡眼惺忪看著抱著罐子痛哭的丈夫,登時睡意全無。

  從此,他在意這個罐子。小柔亦忌憚這個罐子。

  偏偏雙方誰也不問彼此它的來歷。

  小柔是今年剛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中文專業(yè)。她和羅輝在一次秋拍上結(jié)識。當(dāng)時她甜美溫柔的笑容就給羅輝留下了強烈的好感。怎么說,不是傾國傾城,只是對比鮮明!和李素的冷漠乖戾相比,小柔的一笑另羅輝好似第一次見到女人的男人一樣,方寸大亂。

  設(shè)計本就是高強度的工作。沒日沒夜的圖紙和剪裁,他快瘋,李素也快瘋。兩個藝術(shù)領(lǐng)域的瘋子,長年累月下來,最初亢奮的火花終于熄滅,化為無休無止柴米油鹽中的彼此仇視。在李素提了幾次分手以后,羅輝終于攤著雙手,同意了。

  他們和平分手。李素狠心又絕情,羅輝則念舊又癡情。他還是愛她。而身為女人的李素也自然受用這份經(jīng)年累月似習(xí)慣似親情的關(guān)心。碰上她深夜加班,他還是會在經(jīng)過她位置時罩件大衣遞杯暖茶給她。

  所以,說是分手,他們還是又過了兩年纏綿曖昧日子。

  日子就這樣長長久久,李素的心也活動,是不是就要這個人?說到底自己歲數(shù)也不小了,沒日沒夜打拼奮斗,最終還不是要靠男人?她眉間的堅冰漸漸暖化,找個機會,她不止要和羅輝復(fù)合,還要告訴他,自己不會讓他再等了。

  春暖花開,他們結(jié)婚?設(shè)計部他們這一對愛情長跑終于完結(jié)的時候,是不是會收到好多親朋好友的祝福?說到底,這么多年,還是他們走到了最后呀。

  哪成想,平日從不下廚房工作狂般的李素,那一日洗去鉛華,安安靜靜洗手作羹湯,忙里忙外,好新奇的體驗過一個小女人的勞碌與幸福之后,安心在家里等他回來,面對的,卻是羅輝一張猶豫錯愕的臉。

  他甚至不敢看她。溫柔細膩的嗓音如舊,卻是深情不復(fù),只為歉意:“對不起。李素。我想我們沒辦法再在一起了。”

  她怔住。解下圍裙,端端正正坐在沙發(fā)里,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聽他繼續(xù)說。

  “這幾天里,我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

  她一記冷笑。怎么沒察覺?敏感如她,也有懷疑這兩天他下班后沒電話沒短信,午休時候也不見他只當(dāng)他出去跑業(yè)務(wù)。。。現(xiàn)在一想,還是自己大意。他的缺席,只因為他有了別的活動。

  “你愛她么?”李素只問他這一個問題。在一起這么多年,她不相信,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會敵不過一段只幾天的情緣。她不知道的是,只這幾天,羅輝就體會到了幾年他在她身邊未曾得到的愉快。

  事到如今,他為了小柔,只能坦然相告。更多的,他想還自己一份尊嚴:“是。我愛她,”怕不堅定,還補充道:“我好愛她。”

  如一擊致命。心高氣傲的女人沒有垂下高貴的頭,卻垂下落敗的淚。她怨恨的笑:“那。。祝福你們。”

  “李素。。。”他抬頭,看見她的怨毒,立刻條件反射的又低下去。

  羅輝想了想,要么做,要么休。這句話還是李素教給自己的。他最后環(huán)視了一下這間屋里的陳設(shè),包括那餐桌上等他已涼的一桌菜——那是她的心血,現(xiàn)在怎么不涼。

  “謝謝你。”說完,羅輝帶門離開。李素安然的保持著身體的僵硬,不動,不動,等著他走。他一走,尊嚴才有空間放下。

  女人倒在沙發(fā)里。哭得昏天黑地。她知道自己有錯,自己要他等太久,對他太殘忍,他在自己身邊從未快樂過。。。可她愛他,她好愛他,他在她身邊她已習(xí)慣,羅輝有沒有想過,他這一走,丟下已經(jīng)失去了獨立生活能力的她,遠不比他想象中堅強?

  可為了與生俱來骨血里反復(fù)流淌的尊嚴,她甚至沒留他一句。更不消說告訴他,自己沒他不能活。

  李素猛的一抹淚水,沖去門口踩上高跟鞋。她不哭,她從來不會哭!她要上班去,上班繼續(xù)完成這一季的五十張設(shè)計圖,只有忙碌可以解救她!從不是男人!

  恍恍惚惚高跟鞋一高一矮,迷離之中走上街頭的女人梨花帶淚。霓虹初上,夜色闌珊。李素只覺得天和地都與她的思維同樣高速旋轉(zhuǎn)著,旋轉(zhuǎn)著,到暈眩。

  她記起羅輝帶他過馬路。關(guān)心得像個小孩子,不停到她左邊,右邊,生怕左右不知哪邊有車過來,碰傷他的女人。

  那時李素漫不經(jīng)心的笑他,現(xiàn)在左邊右邊都空空蕩蕩,女人笑自己,他還不是轉(zhuǎn)去另一個女人身邊做護花使者了?呵呵,這個騙子,這個說這輩子只會愛她一個女人的大騙子。。。

  這么多年下來,到底是一場空。她感到一陣迅疾的疼痛,從頭皮下蔓延開來。經(jīng)年工作辛勞留下的老毛病了,情緒的強烈起伏激化這種疼痛,李素搖搖晃晃,只清楚一件事。他騙了她。他丟下她。

  她恨他。

  下一個念頭——一聲凄厲的剎車聲,車子最終停住,只是已經(jīng)帶出了好長一條血跡,綿延還在流淌。女人的臉經(jīng)過碾壓眼睛暴突出來,肝腦涂地。面目全非。

  她死得好慘好孤獨。

  那一晚,小柔等了羅輝好久,最后只等來他一個疲憊不堪的電話。電話里他說要臨時加班。今晚不能來見她了。小柔是單純的女孩,戀愛時更加善解人意,叮嚀他好好休息也就忘懷。哪想到電話那頭的羅輝一收線就如野獸般痛苦的嘶吼出來。

  他被帶去警察局做筆錄。癡傻似植物人。他不能相信堅強獨立的李素會因為他的離去而自輕性命。但她的死總之是發(fā)生在自己離去的那一夜。他不能釋懷。

  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的第三天,抽煙喝酒不上班。他甚至沒勇氣去她的葬禮。也不敢接小柔的電話。直到他躺在地板上聽見小柔在門外叩門的聲音。他才如死里逃生一般的打開門,投進小柔溫暖的懷里。

  “我好累。壓力好大。我們結(jié)婚好么?”

  小柔安撫著男人油膩的頭發(fā),幸福的一無所知。她知他好忙,腦力工作嘛,以后他有她照顧,日子就會輕松起來的。放開男人,安安靜靜的進他屋子收拾打掃,羅輝看她身影,閉了閉眼,但愿所有劫難都已過去,而所有過去隨同李素的死都能入土為安。

  從來不知道李素刻骨銘心的愛著自己,正如小柔從來不知他刻骨銘心的愛過別人。他們結(jié)婚了,日子開始平穩(wěn),安靜,甜蜜。小柔性格的溫柔與隨和使羅輝成為家里唯一的主人,他們從沒有爭吵,這是小柔的智慧。

  人倘若把自尊看得太重,便連愛字也講不出。小柔成日里翻雜志,追美劇,學(xué)習(xí)電視節(jié)目里的新樣菜市,日子也是好豐富。她甘心做羅輝身后的女人,叫他回家便能見到她。

  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安穩(wěn)日子會否打破?直到有一日小柔接到一個電話。她正用雞毛撣子小心的撣掃羅輝收藏品上的灰塵。

  “喂?找哪位?”

  “是羅輝家么?”打電話的是個冷漠的女聲。

  “是啊。你是?”

  “不要問我——”對方玩味似的笑意:“你是他太太?”

  “我是,你找羅輝么?”

  “不,我找你。”

  小柔放下雞毛撣子,專心聽電話,心想莫不是羅輝的領(lǐng)導(dǎo)?問他家里的情況?或者,他家里人?

  “我是羅輝的朋友,我想你幫我一件事。”

  “什么事呢?”

  “有一件東西,我想你幫我交給他。”

  小柔起了疑心:“你是他朋友,怎么不自己給他?”

  對方?jīng)]立時說話,小柔便道自己說出她破綻,心里不悅,要掛電話,這時那女人卻急急報了身份:

  “好吧。我是他女朋友。前女友。”

  這回輪到小柔沉默。她雖然涉世不深,可也不是小孩子。也知道自己在這女人面前是處于絕對的優(yōu)勢地位,可此時老公的前女友直接找上自己,總讓她別扭——羅輝怎么從來沒講過他還有個難纏的前女友?難道他們舊情未了?心里一涼,故作鎮(zhèn)靜的問:“你打電話到底想做什么?你叫什么?”

  “呵呵,何必盤問我。我們已經(jīng)分手很久了,我對你,沒威脅的。何況我知道,他好愛你。”

  稍稍放松,想來羅輝還是不會騙自己什么的。也是內(nèi)心的優(yōu)越感作祟,小柔放松警惕:“那你說吧。要我?guī)湍戕D(zhuǎn)交什么?”

  “小姐,請你幫我之前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呵,真好笑,求人幫忙還有條件?小柔冷笑道:“你在說什么呀。。”

  “你也是相信他很愛你的吧。出于你的自尊,舊情人送給他的東西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告訴他,就放在你家里,看他認不認得出?他如果認不出,也就無非一件擺設(shè)。如果他認得出,他心里不舒服,早晚也要丟掉的。。。”

  “神經(jīng)!”小柔生氣的罵,氣不過一疊聲的說:“我相信我老公,他心里才沒你呢,你不要自作多情耍心機打擾我們生活了。。。”

  “無非一個罐子,何苦這么沒風(fēng)度?”女人訕笑她。

  “好!我答應(yīng)你。什么東西?拿過來就是!”

  對方卻掉線了。只剩下空蕩蕩的“滴”音。一如未打通過。

  小柔被譏諷,一時罵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重重的摔下電話不理。好討厭的女人,就像她還對羅輝的生活會有什么影響一樣?可她到底是誰?羅輝為什么要瞞著自己她的存在呢?

  是太淡薄不屑一提,還是深重的一提起來就是劇痛,他不愿提?

  當(dāng)夜羅輝回家,小柔按捺情緒,旁敲側(cè)擊,他還是整個人昏沉沉的。幾天都休息不好,他沒心情甜言蜜語。吃過飯便要回房補覺。

  她更生疑。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那女人,是不是只要再等電話就好?可她沒等來電話,只等來翌日黃昏時候兩聲虛弱的叩門。

  她開了門。沒人。空空蕩蕩。只有一個紫布包裹,上面有張字條,她探探頭,人影都沒見一個,這女人還真是做賊心虛,就見字條上筆體秀麗:

  “這是我給你們最后的禮物。祝你們幸福。”

  她抱起包裹,沉沉的,有重量,回家打開,是個白瓷罐子,里面空空蕩蕩,不知哪里來的沉重。罐底有工整的四方款印,小柔聽羅輝講過,便也粗淺認得,是嘉慶官窯。

  似乎是好東西呢,當(dāng)個擺設(shè)也無妨吧?她不自覺擺出驕傲的姿態(tài),把罐子擺進展柜,細心擦拭一番,就要把它留在家里,就要羅輝看到,更重要是要那女人知道,她沒什么理由怕她!

  跟不跟羅輝說?出于女人的自尊,小柔仍然安靜的出入廚房,即使是見到羅輝經(jīng)過那罐子時愕然駐足,她也像沒看到一樣嬌聲只是喚他:

  “老公,過來洗手吃飯啦。我燉了芋艿排骨哦,好香的!”

  好香的?他如勾魂攝魄般坐去餐桌前,從此更加神情恍惚。長此下去怎么得了?正巧幾天后朋友來家里做客,他有意精神抖擻,做無事狀把罐子讓給旁人。

  飯菜香氣足矣,何必再殘留她的氣息?

  朋友走后,羅輝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好了,眼光不會再亂跑。他舒心愜意的靠在沙發(fā)上,催促洗碗的小柔:

  “老婆,別忙啦,來看電視吧。有你喜歡的男星呀。”

  她不做聲。只有廚房的水流聲音和抹布擦拭的“刷刷”聲。她好專心,圍裙還系在身上,一頓飯有始有終,她給他做,她給他收,就如感情,她要有始有終一樣。

  哪像男人吃飽了抹嘴便翹起二郎腿撥弄遙控器?他發(fā)現(xiàn)了更新奇的娛樂抽身,她卻不能。哀怨的女人一邊洗碗,一邊流淚。

  不愿讓羅輝見到自己為他落淚。死也不愿。

  為什么,為什么要離開自己?死了都不能留在他身邊,他還是讓她走?女人好怨,她不停下手里的動作,擦拭,擦拭,清洗,清洗,可是有些污跡好濃郁,一直在流淌。

  水流是鮮紅的。

  羅輝叫了幾聲小柔。奇怪,她怎么會不應(yīng)他?難得他今天了卻心中大石,小柔不知道,其實今天才算他們新生活第一天呢——羅輝笑著來到廚房,尋愛妻背影。

  他站住。從腳邊的血跡,他目光緩緩上移。

  一個頭頂人頭白瓷罐子的女子正欲轉(zhuǎn)身。

  真好,她就知道,他會回來。

  她回身望他,怎么,他見不到自己的臉么?當(dāng)然了,尊嚴好重要的,原諒我,不能讓你見到我面目全非的臉。它因為你,毀了,連痛苦的表情都做不出。

  “羅輝,你愛她么?”

  罐子里面發(fā)出沉悶的隆隆聲,夸張的聽不清。只聽得出,一個女人驕傲的心情。

  

本章作者隨筆:

        尊嚴與愛情,是否永遠有朝一日,反目成仇? 我不知道,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經(jīng)驗之談。 頭頂人頭罐的女人,沒有表情,是否也就沒有感情可被泄露? 她不知道,她愛他,是生死糾纏。 尊嚴,早早被丟去,成為與愛情無關(guān)的事了。 她給他最后的禮物,不是人頭罐,而是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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