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或者結局都很難去臻于完美,成熟是一種意識,更多的是一種偶然。
喬江分隔的喬北和喬南世代通過江上的小橋連接,白楚是喬北中學的老師,每天都要從喬南的家中出發到學校上課,她教的是地理和美術,學校缺老師,身兼數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今天她路過小橋的時候遇到同一學校的林漢,他是學校的體育老師,有個在城里建設局當官的姐姐,他向白楚打招呼,白楚客氣的點點頭。私下里白楚聽女老師們在一起閑聊,說林漢是個紈绔子弟,鎮上的女人都想把自己嫁進他們家,但是林漢就是不動心,也不知道他腦子想什么。白楚教初二,林漢也教初二,所以開年級會議的時候他們都有見過面,白楚對他的印象不好不壞,畢竟都沒有過多的了解。
今天上課的時候白楚讓學生回答問題,班長是個小巧的女生,她站起來回答,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整個人咚的一聲倒在過道里。白楚趕緊跑下來,看到班長慘白的臉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她一邊安撫其他學生,一邊跑出門口,碰巧便看到經過的林漢,她拉住林漢的手,一個勁的拽他進來,告訴他有學生暈倒了。林漢二話不說扛起學生就往醫務室跑,白楚安排好其他同學也跟了過來。
班長并沒有什么大礙,吊了一瓶葡萄糖就醒了。白楚坐在林漢旁邊有些驚魂未定,她用略微顫抖的手接過林漢給她的水杯時,林漢忍不住笑了,“白老師,你沒事吧?”,“剛才真得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辦”。林漢看著白楚因為慌張而有些發白的臉,“白老師,你有男朋友嗎?”白楚楞了一下,搖搖頭。
他們故事的開始一點也不復雜,就這樣白楚和林漢的關系日益密切,漸漸的他們也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后議論的對象,人們說白楚真是命好,就這樣踩到銀坑了。也有些鎮上嫉妒的女人說白楚的不是,同樣嗔怪林漢的口味,她們仿佛相信林漢只是玩玩而已。
白楚和林漢的婚禮是在五個月以后舉行的,那時候鎮上的人幾乎都參加和目睹了這場盛大的婚禮,林漢在城里當官的姐姐為弟弟的婚禮擲下重金,她邀請了許許多多的朋友和親戚,白楚的父母也被林家的豪氣所震懾,婚禮上林漢摟著白楚的肩膀告訴她我會照顧你一輩子,而白楚也感動的一塌糊涂,低聲回應林漢的不離不棄。
就這樣,白楚嫁到了林家,她每天還是會去喬北中學上課,縱然林漢家境殷實,他們在鎮上的房子多達數十處,而且姐姐投資的公司每年都有分紅,林漢父母也都有木材加工小作坊。林漢是家里的苗,自然得到各方面的呵護,從來都不用擔心任何的經濟問題和生活困難,他的任務就簡單得好比混日子,每天去學校上課,然后回家,兩點一線。所以林漢的脾氣有些孩子氣,遇到問題就會不知道怎么辦,有時候甚至會耍性子。
姐姐被雙規的消息是在一個中午被傳過來,林漢爸爸接的電話,他握住聽筒的手幾乎不受指揮,姐姐在工作上出現重大問題,紀委發現她在公款處理上不清楚,而且對賬出現錯誤,單位資金流向不明,并且發現她在外投資許多公司,銀行存在多種賬戶,被停職調查后的第三天就被移交法院處理,一切都證據確鑿,姐姐沒能交代家里趕快處理灰色收入,林漢爸爸接到電話的時候也收到風聲,鎮子上的房產都被凍結徹查。
那天晚上林漢一家子圍在燈下開家庭會議,白楚明顯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緊張,林漢父母在不停的商量對策,林漢一聲不吭坐在旁邊,白楚插不上話,但她覺得很壓抑,她看林漢的眼神第一次這么無奈,從無憂無慮的生活到現在岌岌可危的日子,白楚不得不回想起當時轟動的婚禮,她忽然意識到這次的危機帶給他們的不僅僅是來自錢財上的損失,更多是關于精神的負面挑戰。她不自主地看了一眼林漢,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氣。
第二天起來上班她發現整個學校都沸騰了,人們私下里嘰嘰喳喳,看她和林漢的眼神自然也變得怪異,林家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曾今的風光不再,人們除了幸災樂禍就是扼腕嘆息,白楚的朋友安慰她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是林漢的處境便不是那么樂觀,他的學生挖苦他,跟他開玩笑說林老師你還能活下去嗎。白楚很擔心林漢會撐不住,畢竟他要面對的落差會讓人難以承受。
這時白楚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頭說得氣喘吁吁,白楚勉強聽完嗡的一聲頭就大了,林漢的爸爸因為房子的事情和調查組的人吵上了,一激動心臟病犯了,現在人在醫院住院部里躺著,要家屬過去。白楚接下來沒有課,她悄悄收拾好東西,獨自一人往醫院趕,她沒有告訴林漢,她覺得這樣的事情會讓林漢崩潰的,而她要做的就是為他分擔一點,哪怕一小點。
醫院里的情況還算樂觀,林爸爸醒了過來,躺在床上一聲不吭,林媽媽在一邊削水果,他們看著趕來的兒媳婦,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原來購買房子的錢都是姐姐在外投資得來的,于是就成了不明來路,自然就要查封房產,這樣林家的大部分財產就不翼而飛了。白楚詢問了爸爸的情況,確認一切正常后就又趕回學校了,她還要告訴自己丈夫,一個有些唐突的小插曲。
晚上林漢回家很晚,他剛去醫院看望爸爸回來,家里只有林媽媽和白楚,林媽媽今晚換班過去照顧林爸爸,因為病情不穩定,醫院建議住院觀察幾天。林漢晚上躺在白楚旁邊有些疲憊的問她你會嫌棄我嗎,白楚轉過身子搖搖頭,城里的女人都說你家境殷實,但是我就沒想過這些,開始覺得你什么都不擔心,生活無憂無慮,其實這段時間你也經歷了好多改變了好多,我覺得我沒有看錯你。林漢憨憨地摟過白楚,窗外開始下雨,雨聲覆蓋了一切聲響。
早晨的時候雨還在下,家里的電話響個不停,接電話的是林漢,電話那頭告訴他,林媽媽在回家路上經過小橋的時候被洪水沖垮的圍欄砸傷了,手臂骨折其他都沒有大礙,希望家屬能到醫院一趟,林漢怔怔地聽完電話,抓起外套就往醫院趕,幸好林媽媽沒有大礙,只是骨折和擦傷,她有些委屈的躺在丈夫隔壁的病床,看著跑來的兒子就是一陣心酸,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林漢安慰好媽媽就給電話在家的白楚,讓她到學校去請個假,然后他要整理家里的財政情況,并且告訴白楚一切都還好,不要擔心。
白楚拿著假條到領導辦公室簽字,辦完程序之后她走出門口,炫目的白日讓她有些不適應,她用手擋了擋太陽,突然覺得頭重腳輕眼前一黑就沒了知覺。當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醫院的病房里,丈夫和公公婆婆圍在自己身邊,一個勁的問她問題,想方設法確認她的意識,她點點頭示意自己一切正常。林漢的表情很激動,他摟著白楚的肩膀告訴她我要當爸爸了,白楚這才明白原來她暈倒的原因,她抱住林漢同樣激動得熱淚盈眶。
這幾天倒忙壞了林漢,他每天家、醫院、加工坊三點一線的跑,早上熬好給白楚的湯,準備好給父母的早餐和午飯,急匆匆送來醫院,凳子還沒坐熱就要趕到加工坊去處理賬目,學校體諒他們的情況特殊,批了一周的假,鎮上的人經常看到林漢騎著摩托車東奔西走,那些曾經心動的女人不由得春心蕩漾,她們常常圍在一起議論原來王子落難也是魅力無限,這樣一來城里便又傳起林漢是最搶手的男人,無論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后,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再提到他的家境殷實。
白楚在醫院只待了兩天,林爸爸的心臟病也穩定了下來,林媽媽的手臂還有些疼,但基本可以出院回家養傷,那天林漢特意借了一輛小汽車,在醫院門口等他們,白楚走出醫院門口的時候看到自己的丈夫意氣風發的站在那輛小汽車旁邊,她不由得感動起來,她攙扶著林媽媽走向林漢,她看到林漢的臉因為勞累而有些消瘦,但健壯的體格依舊使他看起來神清氣爽。
在家里安頓好父母后林漢和白楚坐在門口的小皮椅上,家里的情況都安穩下來了,姐姐的事聽說估計要關一年,房子本來就不屬于我們,沒有了就沒有了,爸媽的加工坊運作穩定,生活還在繼續,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林漢把手放在白楚的肚子上,像個孩子一樣淘氣地說未來你會不會也像我一樣長不大。白楚看著遠方的夕陽,仿佛之前的一句話會有如此冗長的回聲:我要照顧你一輩子。
喬江依舊,沒有終點的流淌。故事沒有確定的開始或者結局,生活也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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