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09 11:35

第一章青春微涼不離殤

　　青春微涼不離殤

　　文＿簡晨

　　祭奠自己的雨天，祭奠自己的長大。

　　一．咱們就是三劍客。

　　如果兩個人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的話，我不知道三個人應該怎么形容——

　　沐沐是個大大咧咧的女生，混到男生堆里根本認不出來；阿喬是個沉默的男生，但腦袋里充滿了睿智；至于我，也就是個普通的女生吧，只是不喜歡粉色和小熊，更喜歡藍色和天空。

　　我和阿喬是小學同學，因為我爸和他爸是好朋友，所以我們兩個感情自然親近。這么看來倒也像是青梅竹馬，不過在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沐沐嬉笑著轉到了我們班。于是我們才逐漸變成了三劍客。至于我和阿喬是怎么和沐沐拉近關系的，這里還有一個故事。

　　沐沐才轉來幾天的時候，就有一大幫哥們可以呼風喚雨了。因為在前不久的拔河比賽上，有人嘲笑我們班沒有大個，沐沐就直接一個拳頭上去了，讓班里的幾個愛鬧的男生相當佩服。

　　這天中午，跟沐沐混在一起的男生趁她被老師叫去，便動了歪心思。幾個人放下飯盒，鬼鬼祟祟地探討了幾句，然后跑到了樓道。我當時只是疑惑地瞟了一眼。這幾個男生本來就愛鬧，經常不好好吃午飯，東跑西跑的，我也沒太在意。

　　不一會，幾個人回來了，圍在沐沐的飯盒那里。因為當時沐沐的座位在我左側，我親眼看到他們把幾個松軟的楊絮拌進了她的米飯里。當時正值盛夏，操場的楊絮都能飄到樓道里，我算是明白了他們出去的目的。我突然覺得惡心，于是想也沒想就站起身來：“你們幾個干什么？”

　　“關你什么事，別惹火上身！”主犯的男生把手指關節弄得“咔嚓咔嚓”響，歪著頭看我。

　　“我偏管！你把楊絮拌到人家的飯里算什么！”我指著沐沐的飯盒提高了聲調，吸引了全班人的目光。

　　我身后的阿喬二話不說，拉起幾個男生就往辦公室走。當時的阿喬是班長，而且也算高大，再加上他沉默是金、雷厲風行的風格，一直在班里有很大的威信，幾個男生也常常被“押送”到辦公室，從不反抗。我因為好奇也追了上去，躲在門口看好戲。沐沐正在里面挨批評，不過我知道她很快就可以解脫一會兒了。

　　照常的話，老師肯定是先放著眼下批評的學生不管，把這三個家伙罵得狗血淋頭再說。可這次卻有人拆臺。拆臺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拯救”的親愛的新同學，沐沐。

　　“你憑什么把他們幾個弄這兒來！”沐沐忘記了自己被批評的身份，在班主任眼皮底下指著班長阿喬的鼻子大吼。

　　同時跟我變了臉色的還有阿喬：“他們往你飯里拌楊絮，我能不管嗎！”聲音絲毫不比沐沐的低。

　　扒在門口的我感覺莫名其妙：這人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沐沐立刻又開口：“那又怎么了，我們兄弟之間鬧著玩不行嗎！你個男的怎么跟管家婆似的！”

　　“你……”阿喬氣得說不出話來。我很同情他，真是沒見過這么無禮的女生。

　　“夠了！”班主任拍案而起，讓旁邊幾個感動得快淚流滿面的男生出去罰站不許吃飯，沐沐留在辦公室寫檢討，阿喬先回班。

　　阿喬出來的時候看見了我，有點吃驚，不過他還是自顧自地走了。我緊跟在他身后：“你不用太生氣了，你根本沒有做錯什么……啊，錯的是我，我根本不應該說出來，如果是我去告狀的話你就不會……”

　　“不，你是對的?！卑剔D身沖我難得地笑了笑，“只是那個女生……”

　　“是啊，太無禮了！”我在胸前握緊拳頭。

　　“不是，我是想說，她真講義氣！放學一定要告訴她?！?/p>

　　于是我徹底敗給了男生奇葩的世界觀。

　　放學的時候，阿喬果真對沐沐說了一句：“你真講義氣！”我心想阿喬這不是找氣受嗎，誰知沐沐真就一胳膊搭上了阿喬的肩：“哥們識貨啊，其實我也挺欣賞你的，鐵面無私，很酷哦。對不起啊，我中午情緒不太好。寫檢討的時候我想了想，跟那幾個壞小子掰了，他們總背地里害我。”沐沐的另一只胳膊又搭上了我的肩，“還要謝謝你啊小童，今天中午把飯分給我吃。以后朋友就交你倆了！咱們就是三劍客：小童，阿喬，沐沐，哈！”

　　小童？阿喬？你是有多自來熟！我心想著，和阿喬一樣，被沐沐傳染了一般仰頭傻笑著。

　　二．人不學壞枉少年。

　　初中的時候，我和阿喬分到了一個班。沒想到三天后沐沐通過關系也進了我們這個班。阿喬笑著說：“沐沐，你怎么總是‘空降’在我和小童之間??！”沐沐也笑翻了，我紅著臉給了阿喬一拳：“學壞了啊你！”

　　的確，初中這種東西，激發了人類的一種本能——八卦。

　　課余時間，班里同學成堆地玩著“真心話大冒險”。本來我沒什么興趣，結果被沐沐硬逼了幾次也覺得挺好玩的。我們三劍客經常是一組，雖然沒有別的組熱鬧，卻也充滿著樂趣。沐沐總是在贏了之后拍著手讓我和阿喬挑戰各種無下限高難度動作。阿喬在一次被逼用舌頭舔手肘之后，一副苦瓜臉地抱怨：“沐沐，怎么總是你贏？八成有外掛！”

　　就算她是有外掛，也總有失靈的時候。

　　“啊哈，我終于贏了！”阿喬在N次被虐后終于迎來了勝利的曙光，然后他字句斟酌要好好利用這個寶貴機會逆襲。

　　沐沐怎么甘心就這么被整呢，她眼珠一轉：“我要真心話！”

　　阿喬一副“你無論如何也逃不了被虐的命”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說：“我不問你什么八卦問題，你說一句讓小童百分百揍你的話就行了！”

　　沐沐很輕松地甩了甩短發，賤兮兮地看著有著不祥預感的我，說：“放心吧小童，我不會跟你搶阿喬的，我可是單身控。”她這句話不僅賺來了來自我的一個“爆栗”，還附贈了阿喬的“洗腦神功”。

　　我不確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阿喬，只是一直有著朦朧的情感。跟他相處了六七年，我發現他雖然表面上沉默，私底下還是很陽光很活潑的。初中開學時他的嗓音也變得有磁性，我很愛聽。

　　后來，直到初三我才確定我是喜歡他的。但是我并不準備告白。因為一個奇怪卻又合理的理由：太熟了，不好下手。這個我也從未和沐沐提起。很多時候，我喜歡我們三個人一起行動，這樣的話，我的小情愫就可以理所當然被“友情”所囊括了。

　　我們三個人變得越來越像：每天都想著如何抄到高質量的作業然后去瘋玩；無時不刻搜羅著周圍的各種八卦然后坐在一起瘋侃；撕心裂肺地唱著自己最愛的歌手的歌曲然后互相瘋損……有一天我一臉認真地對他們兩個說：“我被你們教壞了。”兩個人的反應出奇的一致：先是用食指戳一下我的腦袋，然后吐吐舌頭。

　　“人不學壞枉少年！”沐沐晃著食指，一副說教的樣子。

　　“女孩子不能太乖，會吃虧的?！卑瘫е觳部粗遥砬閲烂C地看著我。

　　然后我被拖出去陪他們在游戲廳high。

　　瘋瘋癲癲的三人，在年少的季節肆意揮霍著青春。

　　初中畢業那天，我們三個人互相拉著大喊“我們是永遠的三劍客！”然后沒頭沒腦地笑，撲在操場上滿地打滾。像個小孩子。不過我們本來也就是小孩子，渴望成熟內心幼稚的小孩子。

　　三．阿喬，放張碟。

　　高中的時候，我和阿喬戲劇性地又上了同一個班，而沐沐說她在三站地外的另一所高中。我和阿喬知道沐沐是故意騙我們的，不過等到半個學期都過去了，沐沐同學還是沒有“空降”到我們班。而更戲劇性的，還在后面。

　　阿喬一上高中，成績就突飛猛進，數理化穩坐第一。由此被稱為“理科王子”，再加上打得一手好球，長相也算不錯，自然成了全年級女生們的主攻對象。阿喬和別人的交道越來越多，性格也陽光了起來。于是我認為他從此就會成為人們眼中的星星，怎么會搭理我這顆旁邊的小草呢。

　　可事情卻恰恰相反，他和我的交情漸漸多了起來：載我上學，幫我打飯，我有不會的題他第一個沖上來教我，甚至體育課上學著女聲代替我點名，幫我逃課。好吧，我承認自己真的變壞了，因為體育課實在無聊，要是說自己身體不舒服要出隊的話，又要看那些人鄙夷的表情，好像我裝病似的。我沒有裝病，只是……只是我不想說。

　　偶爾打電話，我了解到了一些關于沐沐的情況。

　　她的叛逆在高中徹底燃燒了起來：中性的裝扮，彩虹色的頭發，斜劉海遮住半邊臉，漆黑的煙熏妝，每天以冷艷的姿態出入各種場所，不管能去的不能去的。據說進了辦公室后把老師給訓哭了，自己優哉游哉地大步走了出來，那個拽。聽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爸媽鬧離婚造成的。

　　一個周末，阿喬打算叫上我去沐沐家看她?？墒俏遗?，我怕我會不認識她了，我不知道她這半年里會發生多么大的變化。路上我不停地問阿喬：“沐沐她會變成什么樣子？”

　　阿喬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復雜。像蕩漾著微波的小溪，里面灑滿了月亮的碎片，卻無法打撈。

　　我深呼吸一口，跟著阿喬一起敲了敲門。

　　“進來吧，沒鎖。”那個嗓音似曾相識，如今卻充滿了悲涼。

　　沐沐家里一片狼藉，她頹然地斜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眼睛布滿血絲：“呵，隨便坐。那兩個家伙去離婚，五天沒回來了，隨便?！鄙ひ艉茌p，卻是每個字都重重砸在我心上。

　　“你這五天……是怎么過來的？”我努力掩飾自己的哭腔。沐沐看著我竟然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世界瞬間安靜了，我感覺耳旁都是剛剛沐沐的那句話，嗡嗡作響，噪音越來越大。

　　“阿喬，放張碟。”沐沐站下地來，我感覺她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但她好像并沒有覺得，而是拿出三個麥克風。記得沐沐以前說她一家三口都很喜歡唱歌，家里有三個麥克風呢。回想她當時自豪的笑容，我鼻腔里更加發酸了。

　　阿喬在柜子旁邊挑了一張碟子，放入光驅，發出細微的“嗡嗡”聲。我覺得光驅就像我們的青春，一開一合。所有快樂就像碟片，可以一瞬間被封閉，剩下的只有脆弱和悲傷。我們只能用堅強做手指，按動青春光驅的按鈕，釋放快樂。

　　音樂響起那一刻，我和阿喬終于又看到了沐沐的瘋笑，只是帶著淚花。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我們三個勾著肩站在沙發上，把每一句歌詞都唱出了感嘆號。

　　一曲終了，我們三個抱成一團，各自哭著各自的心事。

　　“他們就只會關心錢財怎么分，根本不關心我！”沐沐帶著哭腔大吼著，使勁搖著頭，凌亂的發絲擋住了她閃著淚光的眼。

　　“沐沐，咱們不要他們了好吧，有我和阿喬呢！”我也泣不成聲地喊著，用手扒開她五顏六色的頭發，抹去淚水，然后她猛地扎進我懷里哭得驚天動地。我感覺她的淚水淋濕了我的心，她就像個等我保護的小妹妹，用不羈的方式掩飾自己脆弱的心以及對這世界的無情的反抗。

　　我隔著沐沐的頭看到阿喬在另一邊看著我倆，竟然也掉出了眼淚。

　　就這樣吧，挺好的，一起肆無忌憚地哭到天黑，不會有人再來傷害我們了。

　　四．歡迎加入病人的行列。

　　就在我為沐沐心痛不已的時候，阿喬也惹事了。

　　而且，鬧得不小。

　　阿喬帶著十幾個男生，去和十三中的大哥大成浩干了一架。成浩當時沒防備，所以只緊急召集了就那么幾個人，于是他干脆拔出刀，在接近喪失理智的阿喬的左胳膊劃了一個七厘米的口子，而阿喬的右胳膊也因在搏斗過程中受傷了。那血嘩嘩地流，觸目驚心。

　　我雖然當時不在場，但光看著課間發的時事報上的黑白照就夠恐怖了。

　　我第一時間跑去了醫院，生平第一次逃了最喜歡的語文課。

　　因為，我喜歡他呀。

　　當我慌慌張張地開錯了四扇病房門后，我終于找到了阿喬。他正在沉睡，像個嬰兒一樣。我真不明白這么一個安靜踏實的人會去打群架？

　　湊近看，我突然發現阿喬的嘴角還有著一絲微笑。

　　“真是沒心沒肺，受傷了還笑?！蔽亦洁炝艘痪?，不過終于是放了心，幸虧沒有大礙。

　　可是阿喬的嘴角越發上翹，我心想有些邪門，又湊近了看。這家伙睫毛很長嘛。突然，阿喬睜開眼給我一個相當燦爛的笑容，我則一下子把逃課時未來得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夾打開扣在了阿喬的臉上。阿喬在下面“嗚嗚”地掙扎，我則拍了拍胸口：“搞什么啊，嚇死了我了！”

　　過了一會，我怕他憋死，就高抬貴手把夾子拿了下來。

　　阿喬趕緊大喘了幾口氣：“小童同志，你差點把我憋死?。∑圬撐覀€沒手的？”

　　“誰叫你嚇我！”我理直氣壯，“再說了，什么叫沒手，以后不許說這么不吉利的話！”

　　阿喬又笑了，窗外的陽光柔柔地透進來，把他的輪廓毛茸茸地拓印到我的視線里，怎么有點頭暈呢，不會吧……不要……

　　醒來的時候，旁邊床位的阿喬仍然保持著那個笑容。他舉起兩只石膏胳膊鼓了鼓掌，然后張開：“歡迎加入病人的行列！”

　　“哈，好可愛?！蔽彝蝗挥X得剛剛阿喬的手很像Q版人物。

　　“對了，剛剛醫生說你貧血，不能劇烈運動。”阿喬說，“怪不得呢，你總是不上體育課。什么時候查出來的啊?！?/p>

　　“高中體檢的時候就發現了。”我嘆了一口氣，“對了，你為什么打架啊，還是跟……成浩?！?/p>

　　阿喬起先不愿意說，但還是被我逼供出來：阿喬很小的時候，他們家為了在城里買一套房，跟鄰居借過錢。后來他們全家搬了過去，卻怎么也聯系不到之前的鄰居，電話也說是空號。于是一直在尋找鄰居。誰知成浩竟然是鄰居一家之主的侄子，便被委托去要債。所以自從上了高中，阿喬光鮮了之后，便被成浩認了出來，而且不停地騷擾阿喬家。還債的錢本來是夠的，可是他媽媽突然得了病，這就花掉了將近一半。阿喬的爸爸跟成浩協商過很多次，可每次都不歡而散。成浩嫌周末去要債的時候阿喬礙事，于是逃了課帶著幾個人去他們家，說著說著就開始砸東西，還把阿喬爸爸的頭砸破了，這事也是阿喬后來才知道，憤怒之下叫了幾個兄弟逃課去找成浩……

　　我嘆了一口氣，說：“這恩怨本來不該由你和成浩承擔?！?/p>

　　阿喬苦笑了一下，沒說話。

　　五．你不可以跟他在一起。

　　很快，阿喬出院了在家休養，并且被學校記了大處分。

　　隔天，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沐沐，沐沐在電話里說：“當然，還不是我看了報紙后，派了前任老爸去拉關系，好說歹說他才沒被開除啊。”

　　“前任老爸？他們離完婚了？”我覺得很悲傷，但對于沐沐來說，這似乎是解脫。

　　沐沐的口氣驗證了我的猜測是對的：“是啊，終于離完了！明天周末，叫上阿喬來以前咱們常去的咖啡館，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沒等我開口，沐沐就先掛了電話。不過聽著她恢復了常態的嗓音，我知道屬于她的家庭風波已經過去了。

　　咖啡館。

　　向來自稱“單身控”的沐沐，卻突然領了一個男朋友到我和阿喬的面前。

　　我和阿喬都暗自倒抽一口氣。幾句不冷不熱的招呼后，我們坐下喝了杯咖啡。我聞到了濃濃的火藥味，而沐沐卻毫不知情，她看起來心情非常好。半小時后我們道了別，我和阿喬眼睜睜地看著沐沐甜蜜地挽著她男朋友，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晚上的時候，沐沐又打電話把我和阿喬約了出來，興致勃勃地問：“我男朋友怎么樣啊？他和我是同班同學，我第一次看見他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看你們的反應不夠激烈哦。”

　　看著沐沐忽閃忽閃的期待目光，我和阿喬難為情地對視了一下。我深吸一口氣說：“沐沐，你不可以跟他在一起?！?/p>

　　沐沐的臉色像突然黑暗的電視屏幕：“為什么？”

　　“因為他是上次和我打架的人……我們有家仇。”阿喬沒有抬頭，嗓音分外低沉，他說完后啜了一口啤酒。

　　沐沐頓了一下，接著問：“為什么？”

　　“這個，很難說，畢竟你們在一起……我們會不愉快，而且他是個大哥大，我們也不放心?！?/p>

　　“為什么？！”沐沐上前一步，情緒很激動的樣子。

　　我本來想勸說什么，可是不知怎么就沒忍住，一下子站起身大聲質問：“錢沐沐，你到底要我們還是要他？當初陪你度過青春低潮期的，是我們還是他？啊，你說！”

　　沐沐第二次在我們面前流下眼淚，但嘴角仍是那個倔強弧度：“你們都他媽什么啊！你們就這么祝福朋友，是嗎？”沐沐像電視劇里失戀了的女主角一般歇斯底里地吼著，最后抓起包奪門而出。

　　我多么想追出去抱著她，說我的好妹妹啊對不起。可我第一次這么鎮定地坐下來，奪過阿喬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后我輕輕靠著阿喬，扶住了阿喬的胳膊：“不要動，我好累，讓我歇一會。”

　　出了酒吧，竟下起了大暴雨。也好，我正打算淋一場雨讓我清醒一下。我剛邁出去，就感覺頭上罩了一件衣服。抬頭，正好撞見阿喬溫柔的笑：“一起走吧。”阿喬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更加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仿佛失去了走路的能力。他笑了笑，一只手撐著外套，另一只手拉著我，強迫性地走向雨中。也就是那次，阿喬在雨幕中向我告白：“小童你知道嗎，你小學六年級那次為沐沐伸張正義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我從未見過你這么勇敢的女孩。我喜歡你?！蔽液莺莸乇ё×怂亓鳒I。我想象過無數次阿喬像我告白的場景，從未想過會像現在這樣悲傷。

　　這幾天依舊在下雨，我有太多太多的情感想要傾訴?？墒强偸莵y七八糟。就像這個夏天，注定亂七八糟。

　　祭奠自己的雨天，祭奠自己的長大。

　　六．說著說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就笑了。

　　我和阿喬開始了一段瘋狂的愛情。但我卻并不高興。這段感情像是對上一段友情的彌補。但不管我們兩個人怎么親熱，終究不能彌補上一個人的空白。沐沐的影像總是不時地出現在我和阿喬的身邊，無論我們抱得多么緊，仿佛中間永遠隔著一個沐沐。那天沐沐走了之后，我們三個月都沒了聯系。不是沒有想過道歉，但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阻隔在我們之間，真的。

　　我不斷地告訴自己：童佳佳，你還只有十七歲，不可以放不下。

　　任何東西。

　　沐沐，包括你。

　　高中畢業后，我特意和阿喬約好了報考另一個城市的大學。我告訴阿喬，這座城市凌亂的回憶太多了，我們應該去一個別的城市靜一靜。

　　出發那天晚上，我坐在行李上等了很久，很久。昏黃的燈光下，手機一邊一邊地鎖屏，我一遍一遍的解鎖，為的是第一時間接到阿喬的電話。

　　半小時后，我接到了阿喬的電話。

　　掛了電話之后，我仰著頭不讓淚水往下流，漫天的星光被我的眼淚模糊一片，以至于我看不清它們俏皮地眨著眼睛的模樣。

　　他說他忘了。

　　忘了。

　　我當即拎起行李，一個人買了票，等車的時候，我把手機儲存卡折成兩半，種在車站前花壇的泥土里。我想，車站是個好地方，它在這里應該多看看人世間的分別與相遇。我在候車廳陷入了回憶的漩渦，突然說開始檢票，于是我起身就走。

　　“哎，小姐，你的行李?！币粋€帶著黑框眼鏡大學生模樣的男生拉住了我。

　　“哦，謝謝?！蔽一貜鸵晕⑿?，“快畢業了吧?！?/p>

　　“呵呵，剛畢業，我想回家看看父母。”

　　“哦，我們一樣啊?！蔽矣梦⑿ρ陲椫云燮廴说闹e言，“你猜我們會不會坐在一起？”我拿著硬座票放在他面前。

　　“欸？真的？”男生看了看我的票，很驚奇。

　　緣分嘛，女生的第六感超準的。

　　“你知道嗎，我和沐沐是那種當初好得吃同一碗飯的人，我可以為了她，在三個壞男孩的面前替她伸張正義。在她的家庭出了問題后我趕著去她家里幫助她，我讓她撲在我懷里哭，哭碎了我的心，我絲毫沒有怨言。還有阿喬，我喜歡他很久，以至于忘記了自己貧血，在他受傷后瘋了一般跑去找他，然后暈倒。后來我終于能有了如愿以償的愛情，可是卻是在和沐沐決裂之后。我心痛，然后發現我對阿喬沒了那種感覺，我們之間的愛慕已經在無聲流逝的歲月中被磨平了，我們只適合做朋友。然后，他忘了，忘記了我們信誓旦旦的約定。我知道，他不可能忘記，除非他沒有報考外地的那所大學，他選擇了前途而放棄了我！”

　　我說著說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就笑了。我突然發現自己最近很依賴用手機錄音來發泄自己的情緒。突然，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

　　“哈，你……還沒睡啊?！蔽彝蝗挥行擂危四ㄗ约喊l紅的眼眶。

　　“嗯，等車的時候我來早了，一直在睡。我現在也睡不著了，你先睡吧?！蹦猩α诵?。

　　我隱約記得，是把手機放在了兜里。

　　第二天早上，我竟然發現手機有兩條短信，是讀完之后心里興奮得無處發泄的。

　　小童……你回來吧，對不起我失約了?；貋戆?，我不奢求跟你復合了，我也覺得我們更適合做朋友。我會努力掙錢還債的，然后過安安靜靜的日子?；貋戆桑液豌邈宥荚诘饶恪?/p>

　　小童，我那天真的是很差勁！我和成浩分手了，確切地來說，是他甩了我。這種大哥大真的不可靠！我想你了，可是又不敢道歉……我是不是很差勁！你快回來啊回來把我揍一頓！

　　我看了看旁邊的男生。

　　“呵，那個，你昨天昏昏欲睡地把手機裝進了我的兜，然后，然后我想了想就把這段錄音給你說到的那兩個人發了過去……”男生竭力想解釋什么。

　　“你不用解釋，”我很久沒有露出這樣會心的微笑了，“謝謝你?！?/p>

　　男生安靜了下來，回給我一個微笑。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