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眉眉小親親,這一批簽offer的里頭有帥哥,材料連照片全在這,你先挑,完了開個名單。”
“開了名單,你安排面試,每晚一個,幫我約8點開始--”
“地點呢?”
“我的閨房。”
。。。。。。
這不是牛郎店招兵買馬,而是每晚加班時,我和研發(fā)招聘組阿米例行的無聊對話。
一入職場深似海,男人當驢子使,女人當男人使。天天做到兩眼發(fā)黑,哪有時間出去尋花問柳?只怕有了時間,精力也沒了,花也沒了,柳也沒了。掙口飯吃,搭上的何止八小時,乃是身家性命。職場三年,我已經(jīng)曉得厲害了。
聽四大就職的同學們說,那就是四個脂粉堆,但凡一個略平頭正臉的男會計男審計,都有人給溫柔笑臉。君不見那誰誰誰,和小三同事的緋聞在網(wǎng)上飛遍全國,其實就是個頂發(fā)微稀,腰腹微翹,掉人堆里都撈不上來的中年男人。我去實地考察過兩家,始明白人家勝在物以稀為貴。
深表同情之余,盛邀離得最近的兩姝來我公司餐廳午飯。本姑娘一邊對著穿流不息的小伙子們指指點點,一邊煽情地勸她們棄暗投明:
“俺們這疙瘩可是男人堆呢,男員工人數(shù)以每年一百的速度增加,還都是從各重點大學重點實驗室挑出來的,根正苗紅的年輕哥哥。”
兩姝便問:“眉眉可曾遇到如意郎君?”
“這個,嘖嘖,還沒有,人家看不上我。”
“是你看不上人家吧-—”兩女一邊一個對我兩只耳朵吹氣:
“眉眉啊,貴公司哥哥的數(shù)量和質(zhì)量咋不成正比呢?”
“看來找個老公比找份工可難多了去了。”
說實話我們部門是公司的脂粉堆,三十個里頭只有兩個男性:一個是年過四十的胖老板,一個是去年剛畢業(yè)的薪酬組小弟,兩人的共同點在于,均已婚已育,而且符合計劃生育國策。其余脂粉由老中青三代組合而成,沒有人約黃昏后的,卻只我一個,什么世道!
本姑娘年方二十五,狗尾巴花一樣大好年華,雖然渴望愛情,卻打心底里不愁嫁。真真假假相過幾次親,充分明白見光死的含義.帝都不是號稱千萬人口的國際性大都市嗎,原來人海茫茫,都不是你心里的那個.一怒之下,從裴勇俊到金承佑,把韓劇GG的大頭照貼滿了屏保自娛自樂并立志:“以后生個兒子比他們帥!”
這句話后來成為剩女組的名言.
我戀愛過嗎?沒有,真的沒有。我不是恐龍,但真的沒有。
大學時候,有一次系里安排,與同學們在一個國際交流會作翻譯。和洋人們混了一周混熟了,便瞎三話四拉家常。
這日會間休息,隔壁座的意大利胖子問柳柳:
“How old are you Lily? Do you have boy friend?”
柳柳如實稟報:“20.No boyfriend yet.”
“Have you ever kissed with someone?”
“No.”
“Never?”
“Never.”
“Woo---! You are 20 and have never kissed!” 白胖子搖頭晃腦地大笑。
柳柳雙手捂臉,對我們做哭泣裝:“他不說我還不知道,原來我活得這么慘!”
我旁邊的禿頂老怪微笑著望著我,我非常不理直不氣壯地說:“Me too.”
小秋也在她老板的監(jiān)督下明確表態(tài):“Me too.”
禿頂老怪在洋大叔們的哄笑聲中下了結(jié)論:“Goodgirls!”
再一周后會開完了,洋大叔們向系里付清勞務(wù)費,還私下贈了小紀念品給goodgirls,勞資雙方關(guān)系以非常和諧告終。這十五個日歷日的實習經(jīng)歷,是我等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又一大里程碑,因為大家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壞女孩走四方,好女孩上天堂。連續(xù)幾夜熄燈之后,宿舍里眾女長太息以掩涕兮,傷春悲秋,可憐我二十年規(guī)律的作息時間從此被她們打亂,時常鬧失眠。八人一間的宿舍,你能怎樣?忍無可忍,只得從頭再忍。
其實異性緣還是有的……可惜是山寨版的.大學自從入學報到那天到畢業(yè)離校,起碼有五個男生明確對我說:“好像在哪里見過你?”Faint!老爹,人人都說我像你,我為何長了一張大家在哪里見過的臉?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
常被老師逼著參加院校學科比賽,每次禮堂較量后,便有男生尋到宿舍夜訪。
天地良心,本姑娘從小在老爹的鐵腕教養(yǎng)下,坐如鐘,站如松,行如。。。輕風,關(guān)鍵是從來目不斜視。當然在近視加散光700度后,不戴眼鏡無論正視斜視,一臂之外的人其實統(tǒng)統(tǒng)看不清,更別提那招風惹蝶飛媚眼之事了。天曉得這些哥哥都是從哪重天上掉下來的。
俺們這百年老校,當年宿舍陳舊不堪,房間里連電話都沒有,唯管理員阿姨思想新潮開放,兼容并包,常為午夜前來訪的少年牛郎呼喚織女。
彼時女生宿舍全院熄燈,清風明月之下萬籟俱寂,本舍電喇叭里突然傳來阿姨的女高音:
“楊眉在不在?楊眉在不在?快點下來,有男同學找!”
黑夜驚魂!就聽本樓和對面樓哄笑一片,姑娘我熱血上涌,芳心亂跳,直感覺老楊家的臉都要被我丟光光。
室友們十分興奮,個個衣衫不整地從蚊帳里探出身囑咐:
“一定要說清楚啊!語言不行,就body language!”
“刷牙去刷牙去!別忘刷了再走!”
“告訴他你有七個室友,下個環(huán)節(jié)應(yīng)該安排吃飯,要一起都請!”
我悲壯地尾隨那小子從側(cè)門走出,阿姨還不忘囑咐一句:“別過12點,過了不開門了!”
出門之后。。。。。。其實絕對河蟹,對于我這種喜歡一輩子也不敢主動說“喜歡”兩個字的人來說,哥哥們的表白著實心驚肉跳,讓人落荒而逃。
兩次之后,同舍女生強烈要求我配手機并主動負責廣而告之我的手機號,但求別有人半夜從喇叭里播尋人啟事。她們以為我不想買只酒紅色的,可愛的小手機嗎?其實是我爹不準。我那鐵血金剛的老爹不準,我就不敢。有什么了不起。
隔壁宿舍敏敏,堅持每周六參加校舞林大會,風雨無阻了一年兩個學期之后,逐漸出現(xiàn)來訪牛郎,大家都以為她迎來了人生第一春,敏敏卻懸崖勒馬昭告天下,她金盆洗腳了!我奸笑地問她有何補充說明,敏敏說,眉眉啊,我現(xiàn)在可明白你的心了,這是寧缺勿濫啊。
所以無論什么拋頭露面的場合,到大四時我耍賴裝病拼死一概推掉。
不不,我沒有貌若天仙奶茶,也不想修成滅絕師太,只是對愛情和哥哥抱有極端虛弱的幻想。比如哥哥應(yīng)該是《詩經(jīng)》里走出來的溫潤如玉之謙謙君子,或者是身材健美的陽光年少,遮天綠蔭下回身一笑觸動我心;比如和哥哥先眉目傳情再情詩往來,心意相通后才人約黃昏;比如。。。。。。反正打著一見鐘情的旗號來熱情表白的我都怕得要死。一定有些什么,是我不能明白的,為什么我是葉公好龍,外強中干的一只軟腳蟹。
當然與我有同樣幻想的還有兩位號稱江南才女的美人,我們混到大四,光榮成為畢業(yè)班的少數(shù)剩女,畢業(yè)后又結(jié)為剩女三人組。
爹爹也發(fā)了話,該帶個回家吃飯了,可我自小被我這在越南戰(zhàn)場肉搏中撕下敵人一只耳朵的爹爹嚇破了膽,不敢喜歡,又不敢接受表白,唯留了一顆恨嫁的心。
我是不是得了抑郁癥強迫癥啥的?
第二章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Hi May,有個師弟想應(yīng)聘研發(fā)工程師,幫忙遞份簡歷給招聘好嗎?”
“OK!”
一份簡歷發(fā)來。T大電子工程Master,轉(zhuǎn)阿米。
嗯,不對,還配了大頭照, 這個人我是不是認識?…神啊,難道是隔壁空軍院的鼻涕頭?當年兩家屬院馬匪對殺時,常常追打得本姑娘落荒而逃。如今在北京讀研?還落在我手里?哈哈, 多年沒見,人模狗樣的差點認不出來了。
最后一次相見在大一暑假,鼻涕頭和當年幾個馬幫匪徒來找我玩,個子竄得比我爹還高,故作斯文,只遠遠坐在門邊點頭微笑了一下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白面書生, 只有我知道他下起手有多黑. 據(jù)馬匪們介紹,鼻涕頭沒上軍校,在J大學了電子,和他爹研究的導(dǎo)彈專業(yè)馬馬虎虎算一個村的。有他那出名古板的老爹坐鎮(zhèn),還以為鼻涕頭會用火紅的青春譜寫載人航天或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的壯麗詩篇,怎么也想不到人家要來俺們這疙瘩落草!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知人知面不知心。
要不要打電話調(diào)戲他兩句?怎樣調(diào)戲?說些什么好?或者假扮面試官面他,面到鼻涕頭七竅生煙?
我什么也沒干。
因為忘了。
五個城市的培訓(xùn)課滿滿排了一個月。給分公司員工上課,自己再聽課,再上課,等我打飛的回來,阿米與整個招聘組已經(jīng)殺到江浙一帶大學校園招聘去了。
華燈初上,北京城如夢似幻,美麗得不真實。又是一天過去了。為應(yīng)付全球的能力項目例會, 坐在辦公室里趕沒完沒了的PPT,想著明天一定要去看房, 因為, 無家可歸. 是的, 最近買房的夢象毒蛇一樣糾纏著我。也許因為租住的八十年代老公房老是漲價,老是下水不通,外墻滲水,也許是某脂粉一句“房子比男人可靠”醍醐灌頂,也許是老同學婚訊頻傳,我想要個自己的家了。
在我思考這人生大事的時候,內(nèi)部QQ突然彈出一架戰(zhàn)斗機:
“Hi,你是楊眉嗎?”
“Yes.”
“我是陳喆。”
誰?鼻涕頭?!他能上我們公司內(nèi)部QQ?我起碼短路了半分鐘。
“你好。”我不好意思裝死,也不好意思大驚小怪。
“我已經(jīng)拿到Offer,這周一開始先來實習了。”
“好啊歡迎加入公司祝你一切順利。”奶奶的這小子真是神速。
“多虧你和師兄的推薦。我想請你吃個飯,表達一下感謝。“
額滴個神,鼻涕頭變成同事了。。。還是因為我。。。
“慚愧慚愧,舉手之勞。大家以后是同事了。吃飯就免了吧。”
“其實也是很久沒見面。我父母正好也在北京,他們也想借這機會見見你。”
… …
我只有赴宴去。
擱置我的購房大計,周日本姑娘奔赴鴻門宴。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是相親,但本著在長輩面前不可失禮失儀的原則,還是摘掉了框架,帶上隱形,稍作整理了一下。
當我裹在米奇林輪胎似的長身羽絨衣和只露兩只眼的羊絨大圍巾里顯身國貿(mào)俏江南時,還是把鼻涕頭嚇了一跳。
其實是我先認出了他。高高搖搖站在那里很扎眼。鼻涕蟲對越滾越近的輪胎根本沒看第二眼。但是輪胎在他面前停住了:“你是陳喆嗎?”
鼻涕頭微微一愣,輪胎把大圍巾摘下來:“我是楊眉。”
鼻涕頭望著我眼睛一亮,開心地說:“差點認不出來! 你好像又長高了!”然后就從頭到腳掃描我, 像我爹院的雷達.
長高了---說本姑娘苗條漂亮也比長高好, 真是.
我有點尷尬只好看腳尖. 鼻涕頭連忙往里讓,“快進去吧我父母都到了.北京冬天真冷哈,就是屋里暖和。”
“嗯啊,我怕冷,恨不得把棉被穿身上。”他不敢明說我穿得多,我自嘲好了。短裙長靴小皮草,永遠不屬于本姑娘。
俏江南一開張就定位是打著江南旗號的川菜館子,2005年的掌柜兒子還沒遇到大S,憑地勢和玩中國風噱頭就成功勾引了一批國貿(mào)周圍的真假食客。一進去那個熱騰場面直接撲面而來。我脫得只剩一件薄羊絨毛衣還是熱,真后悔穿了高領(lǐng)。
鼻涕頭在前引路,一會就見到了他爹媽。
“叔叔阿姨好!”
“小眉來了啊,快坐下!
“好幾年沒見,真是個漂亮的大姑娘了!”
大家一陣寒暄問好就紛紛落座,陳叔叔坐在我對面,阿姨坐在右邊,鼻涕頭坐在我左邊。
雖然都是自小就認識的,多年沒見,還是覺得他們和我父母一樣顯了年紀。陳叔叔又穿著便裝,看上去少了幾分古板威嚴,臉上線條也溫和許多。忍不住想起他們家五斗櫥上壓著的一張陳叔叔年輕時的照片。小時候只覺得無比嚴肅,現(xiàn)在才覺得有一種蓋不住的俊朗。說實話鼻涕頭長得越來越像他爹年輕時候了。怪不得簡歷照片看上去人模狗樣的。
“聽小喆說,你在公司人力資源部?還是你幫忙推薦進去的?”
“對,啊,不不,我沒做什么,是陳喆師兄推薦,他自己憑能力通過筆試面試的。”
“師兄頭一天才說他把簡歷交給你,第二天我就接到筆試通知,然后面試,發(fā)Offer,效率很高。其實也投了一些其它地方,沒有這樣快的。當然和面試的經(jīng)理談得也很投緣,工作方向和Offer我也滿意。”
“小眉幫了忙,還不好意思。我們就和小喆說要謝謝你的。我們從小看你長大,知道你是個讓人放心的好孩子,托了你一定沒錯。”
“阿姨真客氣,T大出來,不到我們這里,也有得是好去處。除了500強,公務(wù)員,壟斷國企,都搶手的。”
“陳喆從小學習是認真的,就是不太愛說話。長大了嘛,他的選擇我們呢尊重他。從J大來北京讀研,是他的決定。想去哪里工作,他自己也去找好了。我們也幫不上忙。只是告訴他一個原則,最重要是到能學到東西,技術(shù)上有所進步的地方去,錢和職位,一開始不要太計較。”陳叔叔也插了話。
“我們那個時代都是分配工作,就象包辦婚姻,好不好就這樣安排;現(xiàn)在找工作好像自由戀愛,環(huán)境寬松多了,但是要找合適的也不容易。來北京看小喆前,我們特地為怎樣找工作的事,向你父母取過經(jīng)。現(xiàn)在小喆工作落實了,我們就希望他再找個好對象戀愛結(jié)婚。”
。。。。。。
阿姨不斷地和我說話,鼻涕頭不斷地給我夾菜,叔叔不斷地在對面微笑。話題自然地從找工作轉(zhuǎn)到了年輕人擇偶,我覺得越來越熱,不知是羊絨保暖質(zhì)量太好,俏江南暖氣吹得太大,還是鼻涕頭看我的眼睛太亮。
談話大意總結(jié)如下:
一、 鼻涕頭沒有女朋友,要找女朋友;
二、 我父母已經(jīng)和鼻涕頭父母交底,包括我的職位,月薪,在京住址,房租,以及從未談過戀愛悲慘情史;
三、 從今后我和鼻涕頭在北京要互相照應(yīng)
當晚由鼻涕頭送我回去。出了門就發(fā)現(xiàn),這小子和我并行時的距離,居然不到一拳!干脆讓他走在前,我跟在后。一路無話。鼻涕頭不時回頭看著我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睡前我不由自作多情地攬鏡自照,琢磨自己真是赴了相親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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