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如往常一樣面無表情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面色如出一轍的嚴肅。
城市的天空仿佛應該是由黑霧籠罩的,現實卻是陽光明媚,晴空萬里。
“救救我,救救我!”急切的呼救聲經過我的耳朵傳進大腦。
四處張望,并沒有看到什么人對我說話。
“救救我,救救我!”
當我找到他的那個瞬間,第一反應以為我被整蠱了,遠處一定有一臺攝像機試圖拍下我這時的窘樣。
但呼救聲還在持續。
我撿起地上的照片,一張四角微向內彎曲,邊框泛黃的舊照片。里面有個男人還在求救。
是的,沒有錯,有一個男的,在照片里頭向我求救!
雜亂無章的頭發,濃重的黑眼圈,發紫的嘴唇。如同一個精神病患。
不過一張照片怎么會有動態的影像?最新的高科技?
舊照片里的男人又開始說話,這次卻不是求救。他瞪大了眼睛,一道道紋路隨著眼角蔓延開來。他用著很慢,扭曲的語調說:“你知道么,這個世界是假的。”
2
這個世界是假的?怎么可能。
我抬手想把照片丟掉,但只聽見照片里的男人不斷重復說:“這個世界是假的,是假的,假的!”一聲高過一聲,發了瘋似的歇斯底里的吼叫著。
我腦子深處突然一陣疼痛,眼前視線漸漸模糊,然后黑暗把我完完全全吞噬進了他的肚子。
3
這是哪兒?剝落的墻紙,露出墻紙下灰白的石灰。墻角,大片的蜘蛛網懸掛著,向四周延伸,像是要覆蓋整個天花板。木質的地板腐壞的厲害,上面積了厚厚的灰塵。我起身站起來,身下的木板隨之咯吱咯吱的開始晃動,動作幅度大點就要坍塌了吧。踏在布滿塵灰的地板上,沉悶的腳步聲讓我心生不安。
四周看了一下,房間左下角兩個衣柜并排,一個衣柜上面有一面鏡子。我看向鏡子里,自己面色慘白,深紅的血絲爬滿了眼球,面容倦怠。但為何我的嘴角是上揚的。
往門口走了一段,靠著墻壁的是藍色的書桌,上面堆滿了書。第一本是紅色封皮的高一數學書,我翻開第一頁上面用幼稚的筆跡寫著我的名字!
我忽然回過神,重新環視了一下房間,這分明就是我的房間,但是我的房間沒有這么破敗啊!
這到底是哪兒!
我倒退了兩步,一種不安之感向我襲來。
誰?!
有人在看著我?是誰?!
我快速掃視四周,一切正常。
衣柜,書桌,畢業照。。。
不對啊,等等。
畢業照!
我不可能把畢業照放在書桌上,我明明收進柜子里了。
畢業照上的人,笑著,笑的很燦爛,像是八月的陽光那么耀眼。嘴角上揚著。
4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面前的女孩子笑著問。她比我矮半個頭,一頭烏黑的長發,白皙的皮膚。我想起來了,她是我以前中學時代的班花。對了,今天我想對她表白,手上的情書是我寫了一個晚上的。
我小心翼翼的把紙伸向面前的女孩,安靜的又急不可待的等著答復。
“嘿,你們快來看啊。我們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突然還在班級里的人都圍了過來,把我和女孩圍在了中間。
我聽見他們口中說著:
“這么勁爆啊。”
“不是吧,他也好意思向班花表白。”
“也不看看自己長什么樣。”
“膽子真大,不怕被別的男生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
女孩看著我,對著我笑,無奈的笑,好像是在跟我說著對不起一樣。不過她的眼底包含著的情緒是鄙棄,是厭惡。
世界天旋地轉,南極與北極互相對調。磁場變得混淆。我的血液從腳底板開始不要命的往上翻涌,流經小腿,大腿,腸道,直到全部涌進了心臟。噗的一聲,爆裂了。
隨后的幾天,生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原本干凈的書桌,漸漸的被五顏六色的彩筆涂寫上了各式的話語。臺板里,筆袋里,書包里,也會時不時的出現別的生命體。偶爾走在走廊上,還會被不明飛行物擊中。
父母也在第二天,被老師請到了學校里。他們在辦公室談著,我則站的一邊答攏著腦袋,看著腳尖,不想什么。他們講了多久,我已經不記得了。
后來,我如初正常的來上課。什么都沒變,變得只是我被大家遺忘在了角落了,除了他們調侃時,還能僥幸聽到我的名字外,我仿佛化身為人群后的影子。
【難過么】
我開始質疑我所存在的世界,我開始懷疑我頭上的天,天上云,腳踩的地。他們是真是假。
我懷疑街上走著的人,他們不過是我夢中的角色,他們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由我控制。世上的人,事都有我所演化出來。
【殺了他們吧】
對啊,他們都該死。他們都不是好人。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是吧,他也好意思向班花表白。”
“也不看看自己長什么樣。”
“膽子真大,不怕被別的男生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
說這些話的人都該死。
教室里的人,除了我,其他所有人身體開始脹大,慢慢的漂浮在了空中。一點一點的他們的腳脫離了地面。
我看著他們,他們無助的踢動著自己的腳,卻找不到一個落腳點。他們揮動著雙手,找不到一個可以抓的地方。他們就這樣的慢慢的一點點的向上升。他們的青筋暴起,血管撐大,雙頰腫起,眼睛快脫離了眼眶。
他們的眼中寫著,憤恨,無助,絕望。
終于他們的身體炸開了一朵妖異的血花,向四周飛濺。
5
剛剛怎么了,發生了什么?
照片什么時候到我手上了?
視線在照片的角落一晃而過,似乎看到了一道人影閃了過去,是那個照片上的男人?
還是僅僅是我的幻覺?
我的雙腳不住的顫抖,雙臂上浮起了一粒一粒的雞皮疙瘩。我推開門,我要往外面逃,這個房間有鬼!
那鬼似乎就躲在角落里,窺視著我,等待著一個時機將我生剝活吞。
我要出去!
我踏出房門,一片漆黑。天已經黑了。
盡管我害怕,但我還是緩慢的一步一步往外走,因為那個房間,我以前的房間有鬼。
噓,不要說出去。
我身旁的兩個房間像幽深的黑洞,也許在我走進去的下一刻,我就會消失在這兒深邃的黑暗里。
我要跑到客廳去,我記得燈在哪兒,等我開了燈我就不怕了,讓我看看誰在裝神弄鬼。
我咬了咬牙,快步的跑向開關所在的地方。
客廳里鋪的是瓷磚。
沒有了沉悶的腳步聲取而代之的是輕輕的回聲。
踢踏踢踏。
我開了燈,燈亮了。橘黃色的光。
原本客廳的沙發,茶幾都沒了。空蕩蕩的只剩一臺擺在正中央的電視機。老板牌的五十四寸超大屏幕的電視機,很多年前家里買的。屏幕雖大,不過后面拖著一個大大的厚重的機箱。
6
“茲————”電視由黑屏跳轉成雪花屏,又跳了一次,開始播放一段視頻。
是在醫院,我躺在病床上。我記得很清楚,確實有這件事,那大概是在一年前,我生了一場重病,在醫院住院。
視屏里的我正看著窗外,窗外一片花紅柳綠,生機盎然。病房內一片慘敗。真希望早點病好能早點回家。爸媽也不告訴我生了什么病,就說要住院還蠻嚴重的。
畫面一轉,來到了病房門口。
爸媽正站在門口,沒有開門進來的意思。嘴巴一翕一合,神情嚴肅。對話的內容很清晰的從電視里傳出來。
“兒子這病怎么辦啊,還要化療。我們拿不出這么多錢了啊。”
“沒事給老子生這種病,我看不要治了。治了也只有二成幾率能治好,化療醫藥費那么貴我們根本支付不起了。”
“你說什么話?你要看著我們兒子去死么?”
“不是我要看著他去死,你說這個病怎么治。你別忘了,我還欠吳老二十幾萬沒有還!這錢不還,你是讓我去死!”
“誰叫你去賭,我早就跟你講過了,不要賭不要賭。現在好了,你欠一屁股債,兒子也生這種病。”母親自顧自的哭了起來。
“哭個什么勁啊,臭娘們!”父親邊說邊拿出一根煙點上,升起的煙霧把他的臉藏在了后面,模模糊糊。父親不僅賭博還吸毒。“我想好了,你把這個拿進去,讓他吃了,就說是藥。”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白色的藥瓶,滿滿一瓶的藥片。
“這什么?”母親聲音里還帶著哭腔,抽泣個不停。
父親吐出煙圈,神色安然的講到:“安眠藥。”
“你瘋了,你個老不死的!你要我兒子的命!”母親用力的捶打父親,罵著,打著。
父親一把推過母親:“婦人之仁,你不去我去!”
母親拖著父親的雙,想搶過藥瓶,被父親再一次的推開。
母親再上前,再被推開。就這樣一次一次,最后母親終于失去了力氣,她的眼睛已經哭紅了,流不出眼淚了。
父親進了門,把煙滅了。坐到了我的床邊,從保溫杯中倒出了一杯溫水遞到我面前。又拿起藥瓶往他手心里用力傾倒了一下,那大概有十幾粒。
“媽媽呢?”
“她先去上廁所,等會就過來。”
“哦,吃這么多顆啊?”我不解的問道。
“是啊,醫生說這個藥要吃的比較多,好的快。”父親對著我笑,一臉笑容。
“那好。”我接過藥片開始一粒一粒的吞。
7
視頻外的我,捂住自己的耳朵,大聲的叫喊:“不要啊,不要再吃了!不要吃了!”視頻里的人卻聽不到,還是一粒一粒的在吞。
我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這到底是那里?為什么會這樣。
“啊啊啊啊啊。。。”我只有不斷的大叫來掩飾內心的惶恐。
【難過么】
“到底是誰,你是誰啊!你不要裝神弄鬼的!”
【殺了他吧】
是誰??到底是誰??!
那到人影又出現了,他從我眼前跑了過去!我確定,他是真的,不是我的幻覺!我追著他,不能讓他跑了!
我追著他進了廁所,門“嘭”的一身關了起來。我掰動把手,門開不了!我不死心還是用力的掰弄,還是開不了。我慌了神,對對!開燈,開燈!
“啪”燈沒開!怎么了!發生了什么!
我使勁抓著自己頭發,蜷縮在一個墻角。內心無限的恐慌把我包圍的嚴嚴實實。
【難過么】
【殺了所有人吧】
這不是我的世界,這個世界是假的。沒錯!我一定活在別人的世界里!或者是一本書里,或者我現在是在一部電影里!一定是這樣的。
燈,亮起了一個。一會亮,一會又跳掉。昏黃色的。
我爬了起來,抬起了頭,對著鏡子。
鏡子里的我也抬起了頭。
雜亂無章的頭發,濃重的黑眼圈,發紫的嘴唇。
他對著我說:“你來了。”
我對著他說:“我來了。”
他是我!
我是他。
我們的嘴角上揚著。
那你是誰?
8
“醫生,這個病人治不好了吧。”
“治不好了。”
“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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