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深夜。

　　天幕垂墜，看不到一絲星云。所有的光線都被吞噬，寂靜而詭異的氣氛無時不在警告眾人，不得靠近。

　　荒野中心有一幢古堡，外形破舊不堪，充滿腐朽和破敗的氣息，傳言中，從沒有人進入過這座古堡，這里似乎被下了詛咒，而真相，無人知曉。

　　幽暗的地道中，一位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步履蹣跚地走下石階。寒風吹過通道，將原本昏黃的燭火吹得更加搖曳不定，忽明忽暗的火光閃爍在空氣中，詭異而陰森。

　　他時不時停下來扶著冰冷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但依然盡力將虛弱不堪的腰板挺直，向前走去。

　　終于，他總算來到了地下最底層，走過長長的昏暗走廊，來到一扇古老的木門前，雖然古老，但門面雕有繁復華麗的花紋，細細觀察會發現每一道花紋都各不相同，手工之精細令人稱奇，不難想象主人當年的奢華富貴。然而，男人顯然并不為此感到訝異，不耐地推開沉重的木門，進入一間寬大的石屋中。

　　“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必須快點！”他剛剛沖進房間就大聲嘶吼起來，毫不掩飾語氣中的焦急。

　　沒有回應。

　　他四下張望而去，寬大的房間里漆黑一團，根本沒有第二個人存在，靜悄悄地了無聲息。

　　他不甘心地嘆了口氣，雙手輕拍，一瞬間，房間里所有的燭火都燃燒起來，在暗室里閃爍著明亮的光亮，將整個房間映照得明亮如晝。

　　黑袍男子除下兜帽，露出一張蒼白消瘦的臉，精明的黑色瞳仁嵌在深陷的眼窩中，顯得神秘而狠戾。這是一張病態十足的臉，然而那高聳的鼻梁和薄如刀片的嘴唇，卻令人不難想象這個男人曾經擁有過出眾的容貌。

　　他關上房門，慢慢走向屋子中央用魔法咒文繪制的魔法陣。它猶如具有生命般飄浮于離開地面不足一寸的地方，輕輕微顫著，上下浮動，閃爍著淡淡的黃色光芒。

　　隨著靠近，男子握著法仗的手越加用力，關節處已顯白色。他猛地將法仗戳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隨即輕聲低喃，流暢的咒文，從嘴中傾瀉而出……

　　與此同時，魔法陣的幽幽光輝變得強烈起來，光芒在剎那間爆發，強烈的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這樣的強光持續了幾秒鐘后迅速弱化下來，待能看清事物，一名身著白袍的老者已顯身其中。

　　他身上幾乎沒有多余的顏色，雪白的長發和胡須混在一起，散在那件雪白的法袍上，乍一看去好像一團白色毛茸茸的東西，勉強看得出面上蒼老的雙目和褶皺。

　　白袍老者滿含笑意地把男人上上下下打量個遍，毫不掩飾內心的喜悅大大笑開，臉上的皺紋深深凹陷下去。

　　“呵呵，看來你已經到達極限了，法拉耶。怎么樣，我的提議你考慮得的結果是——”老者笑得狡黠，神采奕奕地挑了挑眉，并沒有為男人剛剛的粗魯感到不滿。

　　“如你所愿！”法拉耶重重哼了一聲，臉上充滿不屑與無奈，他已經虛弱得沒有力氣提高音量跟他爭辯了，一雙眼怨毒地盯著老者，一個字一個字道：“交易開始。”

　　白袍老者得意地看著法拉耶，“相信我，以你的靈魂為代價和我交易是個很合算的買賣，你會感激我的。”

　　“感激？”法拉耶厭惡地瞥了他一眼，“我想你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是我來助你達到目的，法拉耶不曾為任何人低頭，你——也一樣。”

　　“呵呵呵，好說好說，隨便你怎么想都可以，我只要你的靈魂。想想看，雷哈達王國第一法師的靈魂掌握在我的手里，將為我增添多大的力量！”老者笑瞇瞇地擺擺手，“繼續驕傲吧，我可以滿足你的自尊，除了靈魂，我什么都不要。”

　　法拉耶沉默，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這種付出和犧牲如果能保護雷哈達王國的子民們在戰爭中幸免于難，保護他心愛的人，即便與魔鬼交易，也在所不辭。除了勝利，他別無選擇。

　　身體的虛弱令他無法承受更多的魔法，生命正在以飛快的速度離開自己的身體，他緊緊握住法杖，支撐起自己虛弱的身體，眼里飛快地閃過一絲痛苦。

　　黑魔法帶給他的反噬力太強，這些年雖然已經在拼命壓制，然而還是在上一次的大戰中由于力量透支而導致黑暗反噬全面爆發，他不得不借故離開王宮獨自養傷，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

　　白袍魔鬼看著他，嘴角邊掛起一絲淡淡的笑，故意蠱惑道：“這就是你們常說的‘命運的安排’吧？呵呵，法拉耶，你可以對我說‘不’，你完全可以放手讓他們來做余下的事，你已經盡力完成自己應承擔的所有責任……放手吧，這樣你圣潔的靈魂將去往神的樂園，而不是下地獄。”

　　“夠了！”法拉耶用力大吼，隨即大口大口地喘氣，“投靠就是投靠，既然我選擇了魔鬼，就不會奢望天堂的接納，你的話太多了。”

　　“呵呵呵，好吧，你看看你，嘖嘖，可要多多注意身體啊——”老人家笑得愈發開心，“別跟著我到了地獄還是這副病怏怏的模樣，魔王會不喜歡你的……”

　　“那個靈魂，”法拉耶適時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真的可以代替我拯救這個國家？”

　　“當然可以，那個靈魂足夠讓你這個虛弱的身體支撐到戰爭結束……哦！我差點忘了，她不懂魔法。”說到這里，魔鬼聳聳肩用試探地眼光看著他，不以為然地說道，“不過這只是一個小問題。”

　　“開玩笑！”法拉耶幾乎控制不住又要大吼出聲，卻被一連串痛苦的咳嗽打斷，“你要一個完全不懂魔法的人來取代我——雷哈達的第一法師！老東西，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能拿你怎么樣！”

　　“哈哈，你不要這么激動呀，法拉耶，身體要緊，別契約未簽你就先去叩拜神靈了。”魔鬼邊嘲笑邊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可以現教她嘛，我給你半年的時間陪在她身邊，這個條件相當優厚了吧？”

　　“混蛋！魔法是靠天賦的！”如果法拉耶突然失去了魔法，和死了有什么兩樣！作為雷哈達王國一名天賦異稟的天才魔法師，他當然知道自己現今的魔法成就，可不單單只靠后期勤學苦練就可以得來的，天賦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這你不用擔心。”魔鬼嘗試性地安撫了下法拉耶，說道：“如果她能代替你的靈魂支撐你的身體，怎么也算是個有魔法天賦的人了吧？”

　　“哼！”法拉耶重重哼了一聲，“那個靈魂能完全繼承我的天賦嗎？我可是天才中的天才！”

　　“……她會繼承你的天賦的，我只要祈禱她不要繼承你的狂妄自大和火暴脾氣就好了。”魔鬼無奈地兩手一攤，故意說道：“你這個臭脾氣已經在地獄相當有名了……”

　　“等等。”法拉耶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剛剛說什么？是她，而不是他？難道你所說的靈魂是個……”

　　“反正是個能支撐你身體的靈魂，管它是她還是他呢。”魔鬼聳聳肩極不負責地說道：“她能挽救你重視的一切，這還不夠嗎？”

　　法拉耶瞪大了眼睛久久說不出話，怒極反笑：“哈哈哈，頂替我第一法師的竟然是個女人！是個女人……太瘋狂了，這太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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