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的旅行,顛簸的道路,晃動的巴士,遙遠的終點。。。
一切就像籠罩在老相片的灰暗與陰郁中。
不必多說什么,整個車里是疲憊的寧靜,沉悶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仿佛是隔著一層水霧。透過車窗窺視著這個神秘又陌生的國度,眼皮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沉重起來,接著便是不知不覺地陷入了冥冥昏睡之中。。。
時間在軟化了的表盤上緩緩的流逝,"嘀嗒"、"嘀嗒"。
似乎過了很久,巨大的慣性讓身體不由自主地前傾,然后便感覺到原本倒退的世界就這樣靜止了下來。巴車內開始傳來書包的拉鎖聲,椅套的摩擦聲,之前沉沉的安靜被帶著倦意的慵懶打破了。
定是到目的地了!
這樣想著,內心深處澎湃的歡愉便逼著我努力地克服著倦意。揉揉惺忪的睡眼,我打著呵欠,被逼無奈地收拾著行李,而窗外神秘的景致卻又如磁石般吸引著我的目光。天色顯然是有些晚了,灰黑色的積云壓抑著微微的昏暗,不透光的夏色舞動著濕潤的寒風,而蒙蒙的細雨,又在車窗上滑落出好多的水線,將窗外的景象“割”得支離破碎。其實下雨對這個國家是再司空見慣不過的,但不知為何,一絲濃烈的憂郁,卻在我心間如墨汁般氤氳開來,又像幽火在燃燒。。。
下了車,我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跟著帶隊老師、隨著其他同學向車的右方走去。他們顯然是興奮極了,即使在這陰天也有說有笑的。而我則沉默不語,克服著內心的好奇東張西望著。這里的街區是十八世紀古色古香的那種,感覺就像穿越了歷史的時空,漫步在"日不落"雨季的小城。一棟棟鱗次櫛比的建筑,都像是西方小說中描繪的魔法屋,簡單的二層結構透著誘人的神秘。它們被窄小的馬路給分隔開來,赤紅色的磚瓦勾勒出了異域的神韻。
我們穿過了一條這樣的馬路,之后眼前便是這次行程上提到的營地了。現在回想起來,那是一個類似于中國古代城樓的一個建筑體,但又顯然是當地傳統的古典式風格,四棱臺形狀的屋頂上開著三扇田園風格的方形小窗,十米多高的墻上雕刻有教皇英諾三世的銀像。此時天邊厚厚的烏雲一層壓著一層,綿綿的細雨更為它的赤磚紅瓦增添了一絲江南雨巷的詩情畫意。在氤氳的水汽中,那城堡一樣的身影若隱若現,仿佛將時間鎖定在了十八世紀,當古老的騎士文化被渲染上工業革命與航海殖民的色彩,一切都參透著歷史的魔力,給人一種莫名的快感。尤其是那個大門,即使說讓三架豪華馬車并駕而入也絕不夸張。它嵌在拱形的門洞里,朽木的質地,銹跡斑斑的銅制門環上面依舊可見精美的圣經人物雕刻。這完美的藝術來的實在太突然,濃郁厚重的宗教色彩渲染著上帝的威嚴,以至于當它赫然橫在我們面前之時,除了掩蓋住憂郁的激奮,就更是對基督神域瞋目結舌的敬畏。。。
門前站著兩個年輕的工作人員,穿著褐色的T-恤,貌似已經恭候多時了。見到人來了,他們面帶著微笑,眼眸中閃爍著歡迎的光芒,連忙向我們迎上來。
木門,終于像電影中的慢動作一樣,克服著自身巨大的重力緩緩敞開了,發出“喀支嘎吱”的響聲。同一雙張開的臂膀歡樂地迎接著客人。而里面的一切就這樣漸漸地、漸漸地映入了我們的眼簾。
“哇!”我周圍的同學有的開始激動起來,就像從天而降的禮花彈在人群中炸開喜悅與無言。
“歡迎來到旭騖的神奇之屋,祝大家度過愉快的一周。"其中一個有著獅子卷發的工作人員側身微笑,做了一個幽雅的"有請姿勢"。
那還是初三被簽約到總校發生的事。都已經下午4:30了,夕陽把人影拉得好長好長,而階梯教室里有關暑假的游學介紹會依舊沒有結束。我大概可以猜到結果,所以在眾多家長從教室走出時,我并沒有躲避母親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那個。。。恩。。。媽媽,我。。。"
"恒一,去阿布斯坦的游學團我給你報名了。"
我聽了有些驚愕,一時以為是自己耳朵進了沙子,然后便是再克制不住的興奮。"可是,你不是一向。。。"
"這活動是你們學校辦的,你們班大部分同學都去,你也應該多和大家打成一片。再說,中考完了,也該放松放松。"母親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耶!太好了!"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就像發芽的種子,在我身體的各個部位瘋狂地生長。我笑著抱住了母親。
一切的意想不到似乎也就這樣開始了。中考很快就成為永久的過去,而我也如計劃和其他報名的簽約同學來到了夢寐以求的阿布斯坦。蔚為壯觀的極鍍鐘樓,包羅萬象的旭榮秦布爾博物館,古老巍峨的甑汶索米長城,夢一般的旅行不知不覺中已在歡歌笑語中走過了一大半,終于,我和大家蒙在淡淡的疲憊與歡樂中到達了最后的目的地-﹣雷多市雷多大學的旭騖,我們將在這里度過非凡的7天。
圓拱形的木門緩緩地打開,迎面而來的寒風撩亂了我額前的發絲。雨漸漸停了,五顏六色的傘仍遮不住清新而濕潤的空氣。
阿布斯坦的大學不說教育模式,光是布局就和我們中國不大一樣。與其說它是學校,不如將它比作城鎮更為恰當。每一個學院都是獨立的小區,包括我們這次來的住宿部,更是其中城堡級的建筑。我一直沉默不語,邁著緩慢的步子走進其中,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景物都盡收眼底。可視覺終究還是受到生理的局限,面積最大的草坪還是搶先成了主角。它就像是一個足球場,而四圍又被連起來的那種中世紀的紅色磚瓦砌成的城樓勾勒出一個正方形,圍成一個密不透風的"井"字來。倘若大門一關,我們能看到的除了周圍尖頂紅墻首位相接的三層環形樓,便是頭頂這一片象征自由的天際了,夢幻卻又壓抑。
正打算一個人四處走動走動來滿足強烈的好奇心,不想忽然間從背后伸出兩只手貼在我的臉上,有些冰涼涼的。
“歐陽!”
“呵呵。”身后傳來一聲竊笑,隨后手也被移開。我轉過頭,果然看見歐陽哲言正露出門牙沖我咧開一個笑容。他原本就是本校的學生,我認識他也不過一個學期。但是他為人隨和,溫柔而細膩,有著江南人獨有的文質彬彬,再加上一些別的緣故,所以跟我的關系倒也不錯。他不怎么追求時尚,今天仍是穿著校服,又或許都是兩只眼睛一副眼鏡的緣故,反正說我和他長得像的人不在少數,原來就連老師也都認錯過。這大概又加重了我對他的好感。
“恒一,又咋了?"
“什么咋了?”
“看你不大開心。”
“你才不開心呢,我很好啊。"我擠出一絲不太自然的笑容。
他把手搭在我冰冷的肩頭,一把摟了過去,顯得十分親近。“你也該改改了。"他扒在我耳根那兒悄悄說道,呼出的水蒸氣像小蟲子一樣弄的我有些癢。我其實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并沒有回答什么,也沒什么值得回答的,只是輕微靠在他身上,沉默不語。
“恒一!愛新覺羅?恒一!”同學秦岳岳的一聲疾呼把我從片刻的回憶中喚了回來,我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然后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尋過去。
“你和歐陽快跟上,那兩個洋向導讓我們提好行李去多功能廳呢!”一聽這話,我環顧了下四周,果然大家都三五成群的向前方的主樓正門移動,而秦岳岳正站在五十多米之外和我們招著手。
“等會兒!”我做出一幅焦急的樣子,提著沉重的行李箱,和歐陽一起搖搖晃晃地隨著眾人的方向加快了步伐,載行載聊。
很快宿舍便分好了,這里果然是大學,都是一人一間。大包小包的和其他人一道進了宿舍樓,我就被安排在一層最靠大門的那一間,而歐陽哲言就住在我的隔壁。暫且把行李放在地上,抬頭看了眼門牌,清晰的“121”映入我的眼簾。然后拿出剛發的鑰匙,往鎖孔里輕輕一插,再向左轉過一百八十度,門便“嘎吱”一聲開了。
我氣喘吁吁地走進房間,雖然是不比家里,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宋朝歐陽修自號六一居士,而這房間也有六個一:一桌、一椅、一鏡、一梳妝臺、一柜和一床。我把行李往里一堆,就像一潭泥一樣軟軟的攤在椅子上,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被吸干了。走廊里傳來同學們的笑聲、腳步聲,我看了眼表,已經六點多了,只好又不得已地努力站起身來,因為帶隊的老師又要求我們半點到宴飲廳集合。
差不多是這個時候,其他國家的游學團也陸續到齊了,大家都站在門口,相互和本國的同學玩鬧著,張張笑靨輝映著明亮的燭光。
漫長的等待,饑餓難耐......
終于到了開飯時間,走進宴飲廳,撲鼻而來的是濃郁的阿布斯坦蕃茄醬味,而位于大廳正中豎著擺的如蟒一般長的木桌子上卻陳列著各種西方美食和整潔的餐具。兩側又各自橫著碼了20排稍短的桌椅,再加上最前面的貴賓席和領導席,貌似容納千百個人同時用餐是沒有問題的。我看了眼一旁的秦岳岳,她深褐色的眸子反射著美術燈耀眼的光芒,微微張開的嘴接連發出感嘆之詞。的確,這個大廳估計1000多平米,又至少6米的高度。而四周圍的墻壁全部包上昂貴的楠木,還掛有四幅巨大的油畫像。我疑心那畫得是極其了不起的人物,因為他們都目露雄光,穿著華麗,而且底下還刻有他們的名字及生卒年。楠木散發出的淡淡清香,夾雜著油畫表現出來的歷史的濃郁,就這樣氤氳開來,既添了幾分古樸莊重的色彩,又無疑在炫耀著阿布斯坦蒸蒸日上的國力與經濟。
座位是先前就排好的,我和歐陽哲言、趙卓文、秦岳岳、李賢珠、何葉離得很近。何葉是最后一個到的,臉色不大好,她身子本就弱,想必這漫長的旅途倒讓她吃不消了吧?其實我素不喜歡西餐,但許是饑不擇食,也顧不得刀叉間的禮儀,自顧自的開動了。此時的大廳少了許多喧嘩,取而代之的是金屬的碰撞聲而牙齒撕肉的咀嚼聲。
"中國的同志們,大家注意了,吃完飯大家先在座位上坐好,8點準時在這里召開萬國開營大會."我們中有著"小喇叭"之稱的陳薇大聲"廣播"道。
時針快走到8的一刻,似乎一切都凝固了。
窗外又開始下雨,而且比下午那陣更大了,像從天而瀉的瀑布,嘩啦嘩啦的。天上的烏云則如墨水一樣將最后的余光也渲染成黑色。一個閃,在大廳里投下微顫的影子,隨后沒幾秒就又能聽到利雷的巨響,如同是在耳邊炸開了花似的,讓整個大會顯得更加熱鬧。而視線里除了人還是人,各國的同學把大廳坐得滿滿當當的,大家的臉上都顯示出難以名狀的喜悅。
我才仔細環顧了下四周,坐在最前排的是阿(阿布斯坦)屬辛格利亞的學生。我兩三年前在電視里看到過,阿布斯坦憑借其強大的軍事實力搶占了已日薄西山的二流帝國蒙德格的殖民地。現在看到這些男學生全都穿著阿布斯坦的裙式短褲,女生也都留著長發,就像當地的姑娘一樣。
"到底是強國強外交,才幾年這些人就改風易俗神氣成這樣,阿布斯坦的女王還真是恩播四海呢!”歐陽哲言還是典型的金牛座特點,總是心直口快,滔滔不絕,但卻又聰明至極,一針見血。
"也難為這些人了,周旋在帝國主義之間,絲毫沒有自主的權利。"我冷笑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左側。
那里許多金發碧眼的男生大聲地喧嘩著,他們行為舉止不拘小節而又粗魯豪放;女生多穿得性感裸露,透過薄薄的內衣可以清楚地看到胸前兩個大大的圓"墜墜不安"。何葉是最看重禮儀的溫柔女孩兒,這些"野蠻人"想必讓她心生些許厭惡,但她只是垂下頭去,緘默不語,長長的睫毛顯得嬌芳無力,楚楚動人。倒是李賢珠,像一只高貴的小貓一樣扒在秦岳岳肩上,對那些人用漢語指三道四的,弄得秦岳岳甚是無奈。
“是戈薩格人吧,地理老師講過他們西方世界出了名的蠻族。"趙卓文推了推眼鏡,仍舊亂中取靜地看著手里的歷史雜志。
忽然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只見一個穿著制服的人走上了剛剛所說的貴賓席。而席上也入座了他們的工作人員。
“首先歡迎來自法蘭克共和國、阿屬辛格利亞、戈薩格,西葡聯合王國和中國的學生到我們雷多大學的旭鶩參加夏令營。。。”他在說"中國"的時候略微頓了一下,語氣也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一大堆的演講詞開始了,如無數信息被源源不斷的灌輸入我的腦袋。
“下面由我來介紹一下這里的工作人員。首先我叫埃布爾?皮特,是這里的執行主任,也是這次活動的副負責人。接著左起第一個是撒得雷夫?L?阿巴斯,他是妳們的向導。”一個發型像獅子一樣亂蓬蓬的男人站起來向我們招了招手,他就是下午迎接我們的其中一個人。
“恩,然后是愛比紗?羅曼?克加斯特女士,她也是向導。”旁邊一位戴著眼睛的金發美女沖我們笑了一笑,看上去不過也就27歲左右的樣子。
"還有羅比休斯?布朗和阿他皮爾?卡西司,他們則是老師。”
。。。一個人一個人的介紹中。
“請問埃布爾?皮特先生,”一個貌似是法蘭克共和國的學生大著膽站起來,用蹩腳的阿語問道:“這些畫像都是什么人啊?”
“哦,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他們是我們雷多大學四大學院的創始人。”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其實你們這次也要被打亂到這四個學院,開始一場有趣的比賽。”
“哇!”全場像炸開了一顆快樂炸彈,大家都興奮的驚呼,連趙卓文也暫時放下了雜志,抬起頭來。
“這四個學院分別是象征火之力量的阿巴斯,象征水之力量的波亦爾,象征風之力量的茨霍格和象征土之力量的德契頓。我們將在明天舉行一場考試,按成績把大家分到四個學院。”
"考試"二字一出,剛才默契似的興奮卻變成了不同人臉上的不同表情,我們中國人臉上自然是更多淡定的無奈,而旁邊戈薩格的人卻開始用他們本國的語言咒罵開來。
他似乎才不管我們什么反應,接著說:“接下來給大家發放我們雷多大學特有的手環,千萬別丟了,它可是你們的身份憑證。”
我拿到手里一看,那手環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橙紅色的,就跟奧運會時的微笑圈一樣,套在胳膊上,完全是個裝飾品。
時針邁著發軟的腿撥動到了10點,大會終于湮滅在熱烈的掌聲之中了,大家成群結隊的開始往宿舍走。
“愛新覺羅恒一,你覺得明天會考什么啊?”何葉叫住了我。
“誰知道呢?”我懶懶的打了個哈欠,“何葉你如此優秀怎倒也畏懼考試了?”
"哦,沒,沒什么。"她的表情有些驚慌,趕忙跑開了,而我也未怎么理會,
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還寫了幾筆今天的日程,最后實在困得不行了,洗洗涮涮的也就上了床。窗外的雨聲如幻妙的手指,忽然在我心中彈奏出疑惑:那個叫埃布爾的人說自己是城堡的執行主任,那這一堡之長又會是個怎樣的人呢?他怎么也沒露面?
這是屬于我少年時的回憶,不知歲月的淘洗,是否還讓我記下這些斑斕的奇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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