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大學畢業的第二年。在全國就業緊張的情況下,為了補充社會下層的勞動者的基數,我走向了大山,與我同行的還有我的高中同學周學江。
我的工作很簡單,也很勞苦。周學江曾經多次抱怨不想再呆在這種出口氣都能吸進去半兩沙子的環境中受累,不過他每次總在我給他講述的美好未來憧憬中消停了下來。說實話,我不知道我還會在這個采石工的光榮崗位上呆多久,因為我同周學江一樣,是有過夢想的人。
天很藍,就像蘇傾念曾經說過的,張家口的天空清澈地像秦皇島的大海,張家口沒有海,這天便是那海。
又是一個黃昏,看著眼前那一大車的石英石,我的心中有些成就感,也有些失落。周學江將最后的一大鏟石英石裝上了車后,之前一臉的褶皺才舒展開來,向著我笑呵呵地走了過來。
“淳啊,今天回去哥請你喝頓酒吧。”周學海一臉淫笑地看著我說道。
我知道這孫子又是在想辭職另投他路這事了。
我將上衣脫下,抖了幾下,一團塵土哄然落地。周學江將他剛剛擦完汗的毛巾給我扔了過來。我看著他笑了笑將毛巾搭在了肩上。
“學江,我覺得,這事有的談。”我笑著將毛巾扔到了地上,用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周學江看到我的樣子頓時雀躍了起來,“兄弟,你是說,我明白了,這是我們這輩子挖的最后一車石英了吧。”我沒有說話,愜意地晃著大步向著拖拉機的車頭走去。
今天的周學江一反常態地搶過了拖拉機車頭,我記得,這好像是他第一次開拖拉機吧。這家伙開車的技術還真不是一般的嫻熟,想想之前我總是在他面前顯擺自己會開拖拉機,都有些臉紅。
“嗨,學江,沒想到你孫子深藏不漏啊。”我坐在車斗的石堆上大聲地沖著正搖頭晃腦不亦樂乎的周學江喊道。
“咳,以前在農村經常幫家里開車,明天我們休息一天,后天投簡歷去。”周學江的樣子十分愜意,甚至我能感覺到這拖拉機有開飄的意思。
我沒有繼續和周學江磨嘰,抬頭看了看天邊,夕陽正好。六月份的張家口也是熱的一塌糊涂。路上會偶爾有車輛路過,不過也大多是忙碌在城市的運輸車,引擎的突突聲將我的思緒送到了五年前——那是一個多么凄美的黃昏,血灑六月,人心調碎!
忽然車身震了一下,我零碎的回憶回到了本尊。
“學江,怎么了。”我喊了一聲。
周學江的聲音中參雜著難以掩飾的興奮,“沒什么,開的快了一些,這一車送回去,我們今晚就蘭黛去喝一頓。”
我笑著喊道,“那你開車穩重點啊。”
晚上八點,我和周學江認真地泡了一個澡。從澡堂出來之后,我才感覺到自己的身上有些人的樣子了。
周學江也打扮得人模狗樣,那身西裝在他的身上掛的倒也得體。出門后周學江喊了一輛出租,招呼了我一聲,便一起上了車,目的地——蘭黛酒店!
周學江一下車就奔著蘭黛的柜臺而去,我則轉著眼珠子嬰兒般好奇地環顧這里的世界。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酒味參雜的味道,我感覺到鼻子一陣舒坦,眼前一群紅花柳綠二十多歲的小妖精們在某一坨肥人身上來回蹭著,婀娜多姿。音響的聲音極大,震得我胃里一陣反酸水。
我好奇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感覺有些虛幻,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羽化登仙的時候,周學江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跟他走。我笑了笑,跟著周學江走去,還不時的回頭看看剛剛那些虛幻的場景。
我和周學江跟著服務員走進一個看上去比較豪華的包間,里邊的燈光效果將房間映襯地如地獄一般。我說了一聲感覺不舒服,服務員便打開了白熾燈開關,頓時房間變得亮堂而寬敞,我點了點頭,沖服務員笑了一下。
之前我一直以為周學江是個如我一般從書堆里爬出來的書呆子,但是當我看到他和服務員侃侃而談將酒菜點備得一應俱全,我方有些佩服他這個不露臉的風月場所潛在高手。
桌子上已經攤了十多個菜品,但周學江依舊在點菜單上來回搜索著什么。頓時我感覺有些奇怪。我向著周學江的身邊湊了湊,并將他手里的菜單子奪了過來,扔到沙發的另一邊。
“就咱們兩個,你點這么多菜,你這是在準備過年的年貨嗎?”我笑侃著周學江。
令我驚訝的是周學江立刻起身走向另一邊的沙發并且將菜單子再次拿了起來,“淳啊,我其實還約了一個人的,一會兒不管是誰出現,你都不要太驚訝。”
從周學江說話時眼神來回閃爍的樣子,我感覺到將會有事情在不久之后發生。
我一直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地看著周學江一連點了十四個菜。其實我是在生悶氣,不管叫了誰,他總是要跟我說一聲的,但他卻恰恰一點都沒有告訴過我。
菜已經上齊,我和周學江很默契地都沒有動筷子。我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著手機上的新聞,而周學江則不停地抬手看手表。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就在我盯著手機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陣很輕的敲門聲使我精神一振。我睜大眼看了看周學江的位置,他早已經睡得哈喇子都掉了下來。我走了過去將他一把拉了起來,并指了指門口示意他去開門。
周學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向著門口走去。我則坐了下來靜候著即將出現的人。
周學江走到門口一把將門拉開,我的眼睛瞳孔放大了一倍,只為看清楚是周學江請了什么有來頭的人物。
來者一身的勁裝,戴著黑墨鏡,背上背著一個大約三尺的木盒子。
我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感覺此人的身形無比的熟悉。來者徑直走到了我的面前,摘下了墨鏡沖我微笑著伸出了右手。我頓時石化了一般地看著眼前的人,久久無法動彈。
“文昌?”我站起來看向來者的眼睛試著問道。
來者將停在空中很久的手縮了回去看了看周學江笑著說道,“這位朋友好像不太喜歡我啊,還是麻煩周兄介紹一下吧。”
周學江走到我的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單淳,這是向陽,我的一位朋友,從事考古工作的,這位是單淳,我的好朋友。”
我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和十萬個疑問向著這位向陽地下工作者伸出了右手,“你好。”
向陽很爽快地同我握了手,“你好,剛剛單兄不知是為什么那樣地看著我,難道我很像你認識的一個熟人嗎?”
我攤了攤手示意周學江和向陽都坐下慢慢聊。
向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單兄,你可以說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給每個人滿上了一杯燕京,“咳,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了,既然向兄是學江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單淳的朋友了,咱們三個舉一下。”
我第一個舉起了酒杯,向陽和周學江也笑著同時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我的腦海里一直回想著文昌的樣子,五年前的那場車禍,在我的心里翻騰了幾千個日夜。我永遠忘不掉那個黃昏,文昌無助眼神和蘇傾念的哭喊,我則狼狽的從大火中逃生。
就在我回憶著那個悲傷的時刻時,周學江捅了捅我,“小子,你又想什么呢。”
然后周學江看向向陽笑著說道,“向陽啊,你別介意,他之前有一個兄弟,叫文昌,不幸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你的長相和文昌太像了,不好意思啊。”
向陽笑了笑,對著我抱了抱拳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勾起了單兄的心事,如果單兄不介意的話,我向陽日后便是你兄弟。”
我心里想如果文昌還活著現在應該長得認不出來了,更不會還是以前的樣子。
我對著向陽舉起了酒杯,“實在抱歉,讓向兄見笑了,沒事的。”
三個人共同舉了一杯酒,我感覺眼睛濕濕的。
之后三個人談了兩個多鐘頭,那天我喝的有點迷糊,只是在迷朦中我聽到他們說了一些“好不好到手”“什么時代的古墓”等等之類的信息。
最后回家的時候我和周學江同向陽在蘭黛的門口告了別,之后我和周學江打了一輛車回去。
由于我住的地方是個貧民區,車到了那個地段就進不去了,所以回去我的住所還要走一個十分鐘的路程。
從貧民區的入口到我的住所中間是一段類似于山路的地段,路的兩旁則是兩座大山,這里也是市級泥石流危險地段。道路崎嶇,有時走在路上不小心還會絆一跟頭。
由于喝了不少的酒,并且正是熱天,走路時我將衣服敞開以便散熱。忽然我意識到周學江早已不見了蹤影。
就在我剛剛回過頭找周學江的時候,忽然感覺到頭上遭到了一下猛擊,頓時沒有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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