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學（一）

　　第一章

　　南義七中是南義市排名第一的高中，每年高考結束成績出來后，校門口墻壁上就會高掛紅榜。因為上線的人數太多，所以得做好幾張紅榜才能把這一年的“產品”一一羅列出來。這讓許多的外地人，在走過學校門口時，會誤以為這學校教育搞不好，被改成婚慶公司了呢！

　　其實在幾年前，南義七中還并不是南義市屈指可數的高中，只是因為在前幾年學校畢業的學生中，有一個如今成為了全國知名作家，那個學生叫陸江齊。

　　那是在十年前。

　　陸江齊考進南義七中的時候，南義市最好的高中是南義一中，之后是南義二中、南義三中……而在南義七中之后，南義市便再沒有高中了。

　　當時所有參加過中考的人，無論中考成績如何，都可以去南義七中讀書。那時的南義七中就如同今天的技校，但也不完全相同，因為今天的技校是有錢才能報名，而當時的南義七中是有命就能進校。

　　陸江齊就是其中一個中考未能考進重點高中的人。但此人與別的同學不同，別的同學當時一進南義七中，心里便想著如何快速追到一個略有姿色的女孩，好歹在這么一個破學校多少有點成就感，哪怕就好幾天都行。

　　這樣的愿望在現在看來在平常不過的了，如今的高中校園，中午放學后你只要站在學校門口，十分鐘之后出來的人，絕對都是兩個人一組的，而且還都是一男一女。這似乎成為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定：放學后前五分鐘，步行的單身者先走；五分鐘后，騎車的單身者騎車子走；十分鐘后，步行的情侶牽手再走；再過五分鐘后，騎車的情侶推車出來。

　　這讓許多不知道實情的人拍手叫好，“現在的學校教育人的本事真厲害，連放學后都他媽走的這么有素質。”關于“教育”，這事學校還確實沒有教過，這都是人家自發形成的，至于到底有沒有“育人”，這個旁人就無從得知了。

　　陸江齊當時覺得那些一心想著追女孩的人都太俗，沒有遠大的追求，沒有遠大的目標。而那些目標、追求之所以不夠遠大，是因為他們都打算追眼前的女孩，所以陸江齊覺得他們追求的目標不夠遠，而且那些學生都是高中生都還小，所以都不“大”，說在一起，再簡稱一下，就變得不夠遠大。

　　而陸江齊遠大的追求便是讓學校的女孩子反過來追他，因為他身高1米82，所以足夠高大，還有他一定要讓那些女生追他好長一段時間，這樣才夠遠，而且既遠又大。就像百米賽跑，運動員在幾秒鐘就能完成，而馬拉松比賽，跑死在賽道上都有可能。

　　但陸江齊并沒有什么值得讓人佩服的特長。雖然長得很高大，但卻沒有好好發揮自己高大的優勢，連籃球都不會打，空有一副讓那些喜歡打籃球，但卻有身高劣勢的人羨慕的骨架。

　　后來不知道在哪聽說的，說現在的女孩只喜歡兩種男生，要么有財，要么有才。聽到這句話時陸江齊翻了翻自己的口袋，里面連一塊錢都沒有，干凈的就像晚上被子下面的身體一樣，所以前者肯定沒戲，只能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有才。

　　初中的時候，陸江齊曾多次參加過南義市的作文大賽，也得過幾次獎。后來主辦方還委托報社刊登過他們的獎者作文。雖然都是以前的成績，不足以讓如今高中的同學為之佩服，但多少還是可以拿來當作炫耀的資本。就像已婚人士可以在單身漢面前高傲地聲稱自己已成家（至于立業，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哪怕家里只是深藏一丑妻，但那也是值得對外賣弄的。

　　之后的一段時間，陸江成找了一些自己以前寫的“八股文”，在里面挑出了幾篇寫的較好的文章，投給了當地報社——南義日報。而當時南義日報的主編乃是陸江齊父親的朋友，一看是故人之子寫的東西，仿佛看見自己舊情人為自己生的孩子，心中有種難分難舍的情感。最后也就給了這故人一點面子，接連給刊登了兩篇。

　　這件事情極大地鼓舞了陸江齊寫作的信心，他覺得這是他剛剛發現的天賦，可以好好發展一下，說不定日后會成為全國知名作家。就像盜墓著在地下發現了骸骨之后，無論底下是否會有寶藏，都是值得去挖掘一下的。

　　陸江齊覺得自己文采好過那些在各種雜志上開專欄的專業寫手，雖然自己撐死也就算個初出茅廬的小生，但卻憑著一股子熱情，開始了自己的文學創作。

　　他先后給自己平時常看的一些雜志社投去了幾份稿子，但結果都是寄出去后便沒有結果。就像自己在野外捉了一只鴿子，在家里馴養了幾天，原以為已經完全歸順自己，所以打開籠門讓它去飛，想著飛累了自己就又回來了，但結果卻是那鴿子確實回了，但卻是回歸大自然了，而自己就被這鴿子給放了鴿子，其結果必然是一場無期限的等待。

　　后來，他曾經發表過的一篇作文被選入一本名叫《全國中學生優秀作文》的書里，這件事情給他之后的生活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陸江齊在收到出版社寄來的樣品和稿費后，靈機一動，自己花錢又買來了二百本，他便在一夜之間成了書販子，他便在一周之后成了全校名人。

　　起初他只是把那書送給自己幾個要好的同學，之后這些同學便幫他在學校做宣傳。“七中大才子之作，全國優秀作文從書，高中作文全部收錄，日后寫作必備法寶，現已正式出版上市，全國限量限時發行……”許多同學都抱著日后方便完成老師布置作文的心態，在陸江齊那買了那本書。當時買書的場面如同搶書一般，個個都玩命爭搶，就怕排隊排到自己的時候就給賣完了。所以不論什么東西，當許多人都在爭奪時，用搶的方法比較快速有效，比如板蘭根和食鹽。還有一些不知情況的人，看到別人在瘋搶什么東西，耐不住骨子里愛湊熱鬧的毛病，也跟著去搶，哪人多往哪走。這件事情很好地解釋了一個社會現象，為什么同樣的兩家飯店，一家可以人員不斷，食客不間，而另一家桌子旁坐的永遠都只是本店的服務員，因為大家都喜歡往人多的地方走，而且是活人多的地方，因為墓地人也挺多的，但大家都不經常去那湊熱鬧。

　　陸江齊在南義七中一下子就火了，他成了全校的才子，成了南義七中女生眼中的焦點。不少女生還在課后拿著那本作文書找陸江齊要簽名。剛開始的時候，陸江齊會很熱心地給別人在書上簽名，但后來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就開始擺起了架子，不隨便給人家簽名。就像狗只會去撿主人扔出去的第一個球，而之后的就不會再去理會。

　　一個星期后，陸江齊的各科作業本開始被“破了像”。課代表在發作業本時，每次都沒有給他發到課桌上，他只有在下課后去前排的桌子上找，而且還一定能找得到，但就是沒有原來的樣子了。因為他的作業本封面被人撕掉了，原因是那封面上有他的簽名。而當他的作業本被撕光封面后，他的課本開始被人撕掉。幾天之后，他的名字再也沒有出現在大家的視線里，連他自己都沒再見過，因為他怕自己的本子再被別人撕掉，所以索性自己都給撕掉了。就像老母雞下蛋后，如果不小心看護，就可能被其它的雞給吃掉，而當這蛋經常被吃后，自己又不能忍著不下，只能在下后自己連忙給吃掉，以免落入他人之手。不對，應該是：以免落入他雞之嘴。

　　十年之后，也就是今天，陸江齊成了全國知名作家，因為他在畢業后，接二連三地出版了許多幫助高中生寫作文的書，深受廣大高中生喜歡，銷量空前的好，每次都能大賣。他因此成為了高中生心中最偉大的作家，他自己也成為了“八股文”的職業寫手。

　　而南義七中能成為南義市排名第一的中學，也不僅僅是因為出了這么一位才子。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南義市七所中學全部合并成了一所，而南義七中是當時新建的，所以得以保存，其他六所學校現在都新建成了酒吧、ktv、等各種娛樂場所。所以南義七中的升學率永遠都是南義市第一名，它永遠都是南義市最好的高中，南義市教育局也對它愛護有價。七個死的就剩一個了，能不好好關心保護嗎，難不成也要讓這個也拆了建成酒吧、ktv供人娛樂？那還不如改建成墓地供人安息。

　　今年新招的學生中，有一個讓人值得注意的學生，他的名字叫陸江成。

　　南義七中今年的招生分數線是680分，陸江成在初三最后兩個月拼命補課、玩命做題，最后考了670分，離進入南義七中的大門還差10分。這讓他非常苦惱，比他更苦惱的是陸江成的父親。

　　陸父是鐵路上的普通職工，年輕時只上到高中，沒能畢業考上大學，所以一心希望兒子考上大學，完成他的心愿。而考上大學的前提是陸江成先考上高中，但現在卻差那么一點。

　　陸父為了讓兒子上高中，到處給人送錢，雖然家里也沒什么錢，但為了能讓兒子上高中，花幾個錢又算得了什么呢!陸父托了許多朋友幫自己打聽如何送兒子去南義七中的辦法，大小請了好幾次客都沒有人能幫的上忙。后來聽說，離分數線在二十分以內的學生，交三萬塊錢，就可以去南義七中讀書。這讓絕望中的陸父瞬間看到了希望，他立即找親戚朋友借錢，大概一天的時間就籌到了三萬塊錢，他當晚就帶著兒子給學校送錢去了。當時已是晚上八點，學校招生辦就剩一個人在里面坐著，別的人都已經回家去了。沒回家去的那個人，就是專門招收這些墊錢補分數進入學校的人。可見這些人一般都是晚上給學校送錢來的，因為白天人太多摸不開面子。

　　陸江成就這樣被送進了南義七中。

　　但在交錢后的第二天，學校由于招生不夠的原因被迫降了分數線，由680分變成了670分，跟陸江成考的的成績一樣。

　　陸父聽到這個消息后，由陸父立刻變成了怒父，他恨不得馬上變成屠夫，殺了學校該死的領導。那送去的三萬塊錢就像是自己捐給慈善機構的捐款一樣，要是肯定再要不回來了。但自己如果真捐給了慈善機構，他至少還可以得一美名，那筆錢也會送到需要的人手里，但自己拿給學校后，只能讓那些腰肥的跟水缸一樣的領導的腰再肥一點，而且效果還并不那么明顯。

　　同陸江成進入南義七中的有一個陸江成的初中同學，她叫夏雨儼。但人家中考考了736分，一分錢沒掏進的學校，而且校方也很愛惜這樣的高分學生，不但讓她進高一的重點班，而且還免除了她在學校里的所以學費跟書費，另外還每個月給補助二百塊錢生活費。以后學校要是再有助學金之類的補助，也一定會優先考慮發給夏雨儼這樣的學生。至于陸江成，那就是學校招來給這些好學生做陪讀的書童，而且人家還未必看得上他這樣的學生。

　　夏雨儼是陸江成的初中同學，而且兩個人關系甚好，當時也在同一個班上。陸江成的成績在他們班還算不錯，但在全級的排名中就不太起眼了，但夏雨儼是他們全級的第一名。

　　因為夏雨儼成績很好，所以深受班主任跟帶課老師的喜歡，這些老師也覺得這孩子成績優秀、勤奮努力、聰明伶俐、才智過人……說她日后必成大器。如果每個老師都這么說的話，那老師這職業就不僅是燃燒自己的蠟燭了，他們個個都是偉大的預言家。今后也不用整天去上課掙工資了，搬張桌子放個椅子坐在天橋上，天天給人去預測未來，保證說人家日后必有出息時，可以得到幾百塊錢的感謝費。但如果覺得人家日后不那么有出息，還不小心給說了出來，那也同樣可以得到上千元的收益，只不過不是現金，而是醫院的收費收據。

　　夏雨儼是他們班的班長，是班里權利最大的班干部，陸江成當時也是他們班的班干部，但卻只是一個小小的組長，撐死算是班上權利最小的班干部。所以不論論成績還是論權利，陸江成與跟夏雨儼是差之千里。但畢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事情，或許在旁人看來的確是只能遐想的事情，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如果這天鵝愿意的話，這事也就成了。

　　夏雨儼雖然成績優異地讓一大群人羨慕，但她并不是那種整天只會埋頭苦讀、埋頭做題的書呆子，她只是善于學習而已，但她也不喜歡在學校這種地方，每天聽那些剛由蠟燭進化而來的預言家，給自己講那些只能在考試中會用到的所謂的知識。她也想告別、擺脫這種現狀，但卻也無能為力，最后也只能安于現狀。

　　每天放學后，陸江成跟夏雨儼很容易碰在一起，因為兩人同路。

　　其實同路也不一定那么容易碰在一起，他們之所以容易是因為他們在騎車回家的時候，有一次兩個人的自行車碰在了一起，之后兩人就更是容易碰在一起了。

　　那是在初一的時候。

　　放學后，夏雨儼騎車回家，陸江成緊隨其后，但又不敢追上去，只是在后面看著她的背影而已。兩人相隔不到十米，隨便干咳一聲就能讓對方立刻將目光由前面的馬路上轉移到對方身上。

　　陸江成一路上沒有將目光投放到馬路上，他一直在看夏雨儼。但在下坡的時候，夏雨儼口袋里的東西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她在半坡上剎車去撿，結果自己的自行車剛停下，還沒來得及下車呢，后面早已魂飛九天的陸江成沒能及時剎車，一下子就撞在了夏雨儼的自行車上。陸江成直接從自行車上了飛出去，手臂、膝蓋上都有擦傷，夏雨儼也摔倒在了地上，手掌蹭破了皮，但跟陸江成比起來，似乎不算什么。

　　陸江成從地上爬起來后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騎車太不小心了，害你受了傷。”

　　在陸江成道歉時，夏雨儼也跟著道歉，“實在不好意思，都怪我騎車太不小心了，把車子沒有停在路邊，害你受了這么重的傷。”

　　陸江成沒想到迎來的是這么一個結果，他覺得自己這么一撞沒能撞死自己，也會撞死他們之間的情義，估計從此以后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卻沒想到會是這么一個讓人喜出望外的結果。陸江成恨自己剛才為什么不再撞的狠一點呢，自己要是住了院，那結果可能更讓人高興了。就跟買股票的人無意間買的股票，日后竟然會升值百倍，只恨自己當初為什么沒多買的心情一樣。

　　兩個人站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語的彼此道歉了十多分鐘。最后終于由于天快黑了的原因而被迫終止。

　　之后夏雨儼還不斷追問陸江成的傷有沒有什么大礙，要不要去醫院，陸江成一再強調說自己的傷沒事。沒事的意思是說他身上的傷沒什么事，但自己有沒有事那就不一定了。

　　此后，陸江成與夏雨儼兩人放學后經常走在一起，可能是覺得以前那樣比較容易碰到，所以現在這樣安全一點，出于對彼此生命安全的考慮，被迫而已。

　　之后陸江成有很多機會跟夏雨儼在一起，兩人的關系也開始迅速發展。可能是由于陸江成這只癩蛤蟆用力過猛，折斷了夏雨儼這只天鵝的翅膀，但沒想到的是，她還就不偏不移地落在了陸江成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