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籠序
擱置了一年的書一直沒有找到突破口,不知從何寫起,我一直以為我就要這樣放任這本書直到老去都沒法開頭,今天突然很想寫,別人都是先把大綱寫好,然后再根據自己之前的設定路線寫下去,而我寫了幾天大綱卻仍停留在開頭第一行,我想,我是不適合先寫大綱的,我喜歡信筆由思,寫到哪是哪,更何況,故事的發展,又豈是我一開始就能夠全部想到的呢?干脆,就這樣吧。
于是,圖雅跟滿庭芳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圖雅要離婚了,所以,她獨自來到深圳,她在市區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廳里配了簡單的家具,陽臺上還放了前主人留下的兩盆花草,她的房間也極簡單,里面只放了張床,一張書桌,幾本書,一張薄被褥。
這是她多年住校養成的習慣,東西不多,只要簡單夠用就好,她也不喜歡逛街買太多的衣服,她是個簡單的女人,也是個干凈整潔的女人,她很喜歡這間小公寓,她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對這套小居室做了徹底的打掃,打掃完之后,在廁所的洗手臺上擺上自己的洗漱用品,然后對著鏡子長長的舒了口氣。
她打算在這邊長期發展,重新返建筑設計行業,所以出門買了些簡單的炊具回來,她不喜歡在外面吃飯,哪怕喝粥,她也只喝自己做的。
深圳是一個年輕而充滿活力的城市,這里的生活節奏并不比北京慢,這里的人跟北京一樣的忙碌,只是不同的是,這里比北京熱,這里有北京所看不到的海灘和景致,在這里,她將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她在附近的商場轉了三圈,買了個電磁爐,送了個湯鍋,她一手抱著電磁爐,一手提著鍋,還不忘了去生鮮區買了一只筒骨,她可以不吃飯,但一定要喝湯。
在結婚以前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種閑情逸致的,她總是很忙碌,整天工地,辦公室,家里,三點一線;結婚后,為了營造家庭氣氛,她學會了煲湯,以至于倘若哪一天吃飯沒有湯便覺得飯干巴巴而難以下咽。
真是可怕的習慣!
想到這里,她洗了一半骨頭的手又開始停滯在半空,任鍋里的水開了不斷的往外翻涌也沒有發現。
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
這是她所能想到的關于滿庭芳的最好的詩句。他們在一起兩年零三個月,一開始并沒有那所謂的愛,漸漸地卻又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愛,就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填補那份空缺的戀愛時光的時候,那些瑣碎而又敏感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不斷地沖擊著他們本來就不太牢固的婚姻城池,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應該有這個開始。
刺耳的手機鈴聲把圖雅拉回了現實,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用這么粗暴的方式撥打她的電話。
“我在你樓下,下來幫我開下門,我給你拿了些東西。”蘇悅是個急性子,還沒等圖雅出聲,她已經把話說完了。
圖雅愣愣的掛完電話,匆匆把骨頭扔進鍋里,擦了擦手,“噔噔噔”地跑下樓去,蘇悅抱了一個大紙箱,見了圖雅朝她裂牙一笑,便徑直上了樓。
圖雅租在頂樓,一個小小的單間配套,雖然有點舊,光線卻很充足,屋子被收拾得很干凈,廚房里還隱隱飄來骨頭湯的味道。
“我給你帶了套鍋來,你平時可以炒點小菜,我知道你剛過來還沒來得及安頓好,所以我把你緊需的東西都帶來了。”蘇悅一樣一樣的把東西往外撿,有迷你小電飯煲,有不粘鍋,有精美而卡通的碗具。
圖雅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蘇悅把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她一邊拿還一邊作著簡單的說明。她不得不承認,蘇悅是了解她的,她喜歡的風格,她的品味,蘇悅都一清二楚,她甚至沒有急著追問她為什么要突然來深圳,這讓內心正處于混亂與焦灼的圖雅多多少少又找回了一點點平靜與寬慰。
“好香的骨頭湯,圖雅,你什么時候開始學會喝湯了?”蘇悅嗅著氣味摸進了廚房,看著已漸漸泛白的筒骨湯,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正好,用你帶來的鍋煮點飯,待會兒我下樓再買點菜,咱一塊兒吃個飯吧,用你帶來的精美碗具。”圖雅一手舉著電飯煲,一手拿著兩只小碗,沖著蘇悅揚了揚眉,笑了。
“不用忙了,我早就打算好了過來蹭飯的,所以我早有準備。”蘇悅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表情,眼神中閃動著自信與皎潔,她輕快的從廚房竄回箱子邊,從里面拿出一個精美的食盒,揭開盒蓋,里面擺了五顔六色的蔬菜和燒制精美的肉片,光看著,就令人食欲大增了。
蘇悅無論任何時候都是一個可靠的朋友,她總是如此的體貼周到,你所有想不到的,她都替你想到了,有友如此,人生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呢?
冒著熱氣的乳白色的筒骨湯,散發著濃濃的香味,配著那盒精致的小菜,讓圖雅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跟滿庭芳吃飯的時候,也是像這樣,一鍋冒著熱氣的骨頭湯,不同的是,旁邊擺著的是幾碟燙菜。那時候天很冷,北京的天更冷,兩個不會做菜的人傻傻的坐在一張小方桌前,架著電磁爐吃著簡單的火鍋,鍋里突突地冒著熱氣,一燙菜,兩個人便抄著筷子往鍋里翻攪,他總是吃兩口便不得不停下來擦眼鏡片,因為上面全是霧,有時候明明看著塊肉,夾起來卻變成了蘿卜,逗得圖雅一陣笑,那是他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那天,他們剛從民政局領完證出來,他們坐在民政局旁邊的一間小飯館里,試著從一對陌生人,變成熟人,甚至是愛人。
圖雅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跟滿庭芳的閃婚是瞎閃,他們在走進民政局之前根本不認識,甚至連面都沒見過,一切都只是一場大膽的賭博,倘若贏了,他們彼此都獲得了傳說中的幸福,解救彼此于大齡剩男剩女的逼婚輪回中,倘若輸了,大不了回到從前。
現在想想,當初的想法是多么的沖動和幼稚!
他們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一起經歷過的那兩年零三個月,也不可能從記憶里挖掉,他們的心,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樣,帶著無知無畏的沖動和單純的傻氣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愛情。
圖雅長得并不算出眾,甚至平凡得沒什么特點,圖雅的母親總擔心女兒因長相欠佳而嫁不出去,加上圖雅桃花運極差,大學四年里連半個追求者都沒有,這不禁讓圖媽媽深深的后悔當初沒有找個長相俊逸的男人結婚,以至于女兒長得太丑,在這個“外貌似協會”日益盛行的年代里,“門當戶對”也只能排到第二。
圖媽媽未雨綢繆,從圖雅大學畢業開始,就不斷的給她安排相親,條件從海外縮到了海內,從土豪變降成了事業單位,從有房有錢到有工作即可,但是只有一點沒變,那就是長相一定要過得去,眼小塌鼻的堅決不能要。眼看女兒滿二十九了,立馬就要奔三了,圖媽媽那個急呀,每到初一或十五必定去廟里上香求神拜佛的,乞求佛祖能夠賜女兒一段美好的姻緣。
終于,佛祖顯靈了,一老姐妹給介紹了一小伙子,在陜西工作的,搞建筑的,收入還可以,人長得也還過得去,一張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三言兩語便把把圖媽媽哄得高高興興,恨不得讓他立刻變成她的東床快婿。
可圖雅偏偏就不喜歡,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太虛偽!
為此,圖媽媽使盡了各種逼婚的手段,先是每天三令五申,軟磨硬泡,從起床就開始念叨,一直念到晚上睡覺,走哪念到哪,連吃飯上廁所都不放過,最后放了狠話,說要斷絕母女關系。涂雅也曾無數次的想過要妥協,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在堅持什么,她并不是很信仰愛情,她也并不是不能理解母親的心情,但是,只要一想到那個上海男人的臉,她就覺得她這輩子與幸福絕緣了。她無法想象一個滿身臭汗的,每天下班回家往床上一躺便不知今昔是何年的男人怎么能夠與她共創美好未來。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她任何事情都可以依著母親,但唯獨在婚姻這件事情上,她想忠于自己。
如果非要嫁人才算完成了這輩子最大的使命的話,那么,就讓她自己親自挑選吧,就算是葬送幸福,也得由她自己親自動手!
這樣,也許才不會讓自己有機會責怪別人。
“圖雅,我娶你!”
“好啊,那你來昆明,只要你來,我就嫁你!”
于是,滿庭芳真去了,他們當天就去民政局領了證,第二天圖雅就辭掉了昆明的工作,隨滿庭芳到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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