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書庫 > 青春幻想 > 青春愛情 > 意難平(書號:2694)
意難平  文/虞酒

  上化學課的時候,心情總有些悲涼,像硝煙散盡,滄桑歷遍后的惘然,這種感覺莫名其妙的來,甚至不懂得是什么時候開始的。子川坐在窗旁,右耳是窗外雀鳥的啼叫,左耳則是化學老師,瑯瑯的聲音,似胡琴般的聲音兀自的拉,她的思想兀自的游離。

  在學校寄宿的深夜,子川在筆記本里寫下:“夜風凜凜,獨回望舊日前塵,是以往的我,孤獨又靜默。”她怔忡許良久,忽地閉了眼,似醒也無聊。醉也無聊,夢卻未曾到謝橋。

  宿舍里的人都睡了,輕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她關了燈躲進被窩里。側目而望,窗外的欄桿隱在孔雀藍的月色里,影子齊齊地倒在地上,縱橫交錯,像是牢的門,鎖住了她的所有過往,她看得見,然無法觸及。

  只記得初中的時候,她和朋友坐在學校操場高高的欄桿上,任凜冽呼嘯的風吻耳而過,曖昧不清,像一種蠻橫的溫柔。那時的校服是潔白的襯衫和深黑的長裙,在風的吹拂下,撲飛如蝶。是時,朋友站起身,讓整個身體沐在風里,發絲零落的張牙舞爪。幽幽的發香輕佻地散在空氣中。朋友的笑無拘無束。在她回憶過去時,微笑里帶著落寞。

  她覺得心境已老,世間景色依稀如舊,她的心境卻驀地枯萎,抽絲般凋零,滄海桑田。是矯情嗎?仿佛又不是,她告訴自己,要多笑,卻笑不出。而她也只不過十六歲而已,十六歲,在這個年紀,還應該天真無邪的,至多,也不過多愁善感。那日,她偶然對天真無邪的同伴說期許和理想,那遠大的抱負,時光縱深久遠,別人都看不見。因此,他們只笑她,思慮甚多。她搖頭,欲言又止。她想,他們根本不會懂得,有關理想,將來,并非是虛無的憧憬,那是一種信仰,一種用以依賴的期許。她想得到更多,因此清醒的懂得何為己所需。她不曾長久的堅持過什么,這個卻是個例外。只是少有人明白。世事哪件稱心如意?

  但,有例外。

  早晨的時候,子川得知自己化學小測未過,忙匆匆的跑去向化學老師請假。操場之上,年輕的化學老師側著頭看她,笑問:“你不是想一拖再拖吧?然后就不補了?”她怔了怔,隨即道:“我不是那種學生。”她看向他的時候目光平平,冷靜,安然,仿佛不是他的學生,似個大人。年輕的老師微微一笑,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總是有一些特殊的,他對她。她想,比如他過多的關心。她上課走神幾次,他都清楚的記得。已經不止一次,化學老師對她說,上課時若有不懂的,可以課后來問。神情自然,語調平常,并無不妥。她是標準的文科生,文理成績偏差過大,遙不可及。他對此十分了解,他同她道:“我給你定了個計劃,你隨時可以來找我。”

  子川黯然失笑,問自己是否想多了。愁思令人苦,可惜她偏生敏感。她刻意在他的課堂上寫寫畫畫,就是不聽課,只為他的關注。第二次的課前,他果然走到她的座位旁,俯身在她耳邊皺著眉,輕輕言語:“上節課,你沒有好好聽,這節課可要認真。”只不過須臾,他便轉身離開,短暫到她還來不及抬頭。恍惚以為只是風聲呢喃,夢中囈語,卻又那么清晰的入耳,絲絲縷縷,飄飄渺渺,如此蠱惑。

  她的心,微微一動。

  至此,她開始細細回想過去,回想初見那天。

  那開學的第一天下午,夕陽西下,有暮色遠遠地投過來,斜斜的拉長了草木叢林的影子。她正從教室里走出,恰才發現,黃昏是浴血的美。她看見自己橘色的影子,施施然笑開,伸出手,在夕陽的陰影里做出不同的手影,蝴蝶,或是孔雀。斑斕的光影里,素手纖纖,伸指幾弄,獨自歡跳著一場舞。當而她回過神來,轉身一看,便看見他抱著書,站在夕陽里。單純的沖她微笑著,晏然欣喜。她的臉微微地熱,忙逃回教室離去。而他卻跟了進來,閑心靜氣地對她說的第一句,便是提點她,上課認真聽講。

  她開始回憶他的每個細節,不料記憶如此豐盛滿溢,避無可避的涌現。他喜歡穿白色與黑色的上衣,服飾整潔,一絲不茍,肆意而瀟灑。他常常會將星期三和星期四顛倒,卻會極快記得一個人的名字,特征,以及面容。他愛笑,友善,與學生亦師亦友,心思縝密而聰明。血氣方剛,亦有一派淵亭岳峙的威嚴。

  她曾看見他的嚴肅,在教導那些學生的時候,他說,社會殘酷現實,需學會為己生存。你們或許不能成功,但不可不成長。他對它們,是老師,也好似兄長。她靜靜聽著,外表平靜而內心暗涌,她想她是懂得他的。少年老成,只因經歷非凡。唯一不懂的,是他為什么那么操勞,一步一步努力至今。她看見他的黑眼圈,會默然心酸。而以一個少女的心來品讀男人,難免感性,她看得出他看似與世無爭自得其樂后的復雜,只是他應當不會稀罕這份懂得。他更不會明白她。

  或許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是個孩子。其間相隔這十載光陰,屈指不可數,然而她卻像是他那個年代的人,平時的一切,倒像是演戲。那早已得心應手了。

  偶然,她聽見人議論他:“那個教高一化學的宋清驛結婚了沒有?”

  另一個人道:“應該有吧,我都看見他兒子了”

  其他人驚訝:“不是吧,他看過去年輕的很。”

  另一個聲音嘲道:“那是門衛的兒子,宋清驛今年不過二十八,兒子怎么可能就有六七歲?”

  眾人又驚:“你如何知道?”

  那個聲音得意洋洋:“我是在網上看見的,上面有他的簡歷”

  “真的”

  “真的,你去網上的搜索框輸入他的名字,就可以看見了,我跟你說……”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他的信息,果不其然。一切昭顯于眾。真是恐怖。

  在他的簡歷里,他看見他的求職年份,原來他已工作四年了。再過個幾年,就有三十了,不知道身邊是否有紅顏知己,悲哀歡顏,舉岸齊眉。

  他的過去里,沒有她。

  過去雖已不見,可它卻一直停駐在原地,停駐在人的記憶力,不可抹去。過去的生命,靈魂中的疼痛,是一面照見心目的鏡子,觸目驚心。她亦是如此,過去,從未置之腦后。她念念不忘。感情最易令人無法釋懷,她怕他的過去里,有愛,或者恨,而現在,她卻因此淪陷了。

  腦海中最不忍回憶到親生父母死去的那一個瞬間,如果可以,她愿意將記憶生生抽離。

  課堂上,宋清驛公布了自己聯系方式,同學們都說,他是一位好老師,真心的關心學生的成績。她淡漠的笑,其實對自己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自己想太多了。

  好比上課的時候,子川聽見他說:“我要的不是你們會做這一道題,我要你們完全的熟悉這樣做題的套路,直到忘不了。”她聽著,,想著某一部電影,那個執著的男人說:“我要的不是你在我身邊就好,我要的是你完完全全愛上我,直到離開不了。”

  那時,她抬頭仰望他,側臉輪廓鮮明,線條筆直而恰到好處,溫潤如玉。笑時款款大方,又純真的似個孩子。只是在某個嚴肅的瞬間透出一股老道。那是一種男人所屬的氣魄,不同于青澀的小男生。那堆男生膚淺而孟浪。她對他們一目了然,卻看不明白他,他們甚至不在一個年代,她憤憤,不免遺憾。

  住校的學生,閑暇時甚多,完成了作業以后,她一人在操場的石椅上抱膝而坐。初春的夜,有啼鳥數聲,夢轉紗窗,猶似春將老。風很涼,她不由的抱緊自己,卻裸露這小腿和腳,她抬頭看今夜的月亮。

  不知道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怎樣的。

  這時候她聽見他的聲音:“噯,你怎么在這里?”

  她回過頭,只一眼,又看著皎皎明月:“看月亮。”他也抬頭看去,沉默了許久,像在回憶什么,半響,他說:“以前,我也喜歡。”

  她沒有笑,歪轉過頭去看他,月下的宋清驛,長身玉立,像是舊時的翩翩佳公子。一眼,她低下了頭,輕輕嘆息,卻落入了他的耳中。他問:“年紀輕輕,怎么唉聲嘆氣的。”他抱著書在她身旁坐下,距離甚遠。她并不去看他,依舊頷首低眉,她自言自語道:“不知老師印象中的月亮是什么樣的。”她半醉半醒,聽不懂自己在講什么。如果真的醉了多好。

  宋清驛笑了,那是他單獨對著她,不同以往:“小丫頭……”而她這時抬起頭一本正緊道:“我不小了。”他完全看在眼里,漸漸收了笑意,與她平視,他說:“我知道。”她沒有詫異,只是微笑,復低下頭去,她想象此刻的自己,白色的襯衫,白色的褲子,收著的身體像含苞的蓮花,細長的眉目映著月色,也許有淺淺的溫柔。深深的憂愁。

  因為她聽見他道:“為什么從一開始見到你就那么不快樂。”他頓了頓,“這個年紀,這樣…不好”她聽著,忽然有流淚的欲望,卻忍住了,她訕訕笑道:“你怎么看的出來,還如此肯定,他們------同學們都覺得我很開朗,活潑,樂觀,很快樂。”他低聲道:“那是他們,我可是個老人了。”她淺笑:“哪里,老師你還很年輕呢。看過去,好像剛畢業。”

  他不說話,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許久,才別開目光道:“笑了吧,笑了就好了,很多時候笑一笑,也許很多事就這樣過了。”

  有風無聲的過。

  她感覺到冷,不由的縮緊了身體。他觀察細微,放下書,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子川看向他,他眼中一派澄澈平靜:“下次別穿這么少,你凍病了,考試可會拖我們班平均分。他人還以為我教不好”她終于釋然笑開:“老師你教的很好。”見他狡黠的看著自己,又道:“我只是沒那個頭腦念理科。”

  “唉”他嘆息:“我也不是念文科的料,寫文章幾個字編不出來,但努努力,也勉強過了高考。”

  她只聞到衣服上有淡淡的煙草味,散在風里,與月色相溶,熟悉得像曾經陪伴過自己。她念及前世今生想到佛家云:“若今生還可認出彼此,那便是前世錯過的一段緣。”以及:“姻緣看破了,不過是聚散罷了。”

  其實,姻緣未嘗看破,也只是聚散。

  這時,宋清驛說道:“你看,子川,月亮在動。”她望了一眼滾滾的云,笑道:“不是月亮動了,是你的心在動。”子川咯咯的笑,眼眸燦若星辰,幾乎奪了月的光彩。

  有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他恍過神:“是佛家的一則故事吧,我聽說過。”他沉吟:“在這方面,你的確很聰明。”

  她見他欲語還休,便接著道:“在化學方面有學文科一半的聰明就好了。”他笑著點頭:“多問問題只是沒見你來過。”

  她不語,其原因,只有自己清楚。

  宋清驛看了看表,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衣服披著,明天來還我吧。”他轉身要走,又回過頭道:“早點睡,晚安。”

  子川點頭:“你也是。”語氣猶似他的妻子。

  她和朋友談起他,她也是宋清驛宋清驛的叫喚,敬而不尊,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是這樣喊,老師老師,直喊著一個職業,而不帶姓。文字是很奇妙的東西,她心底的感情,全包含其中。

  她說:“宋清驛化學教得很不錯。”朋友問:“那你以后念理科?”子川搖頭:“不會,那樣我沒一點活路。”朋友呵呵笑道:“我以為你會。”她問:“為什么”朋友答:“因為你常常提他呀,你沒發現么?而且,宋清驛對你特別的關照呢,和喜歡你似的”

  子川愣住半響,訕訕地笑:“你小說看多了”

  朋友卻固執:“真的,你沒發現么,快一個學期了,她沒有一次上課叫你起來回答他的問題,他總找別人刁難。”

  子川道:“那是因為我上課認真聽。”其實說的心虛。

  朋友凝神片刻,道:“對啊,你從來都不和他開玩笑。”

  她在心里答,那是因為我不跟自己開玩笑。

  子川不知那算不算是愛,只是與感情絕緣久了,早已忘了什么是感情。

  她有時在鏡中端詳自己的容顏,眉眼細致,面貌姣好,被人說有一種古典的韻味,她深疑不信,只因不自信。她只肯定自己不是丑的,希望在將來的歲月里,會出落的更好,能夠同他匹配。愿青絲長時,距離會短,她想安然平視,溫暖凝望。

  在上化學課的時候,實驗室的器材猛的倒在子川手背,皮膚立即橫出一道血痕,鮮血淋淋。周邊的人驚叫出聲,宋清驛聞聲趕來,輕皺著眉,他道:“器材已生銹了。”他掏出褲袋里的手帕覆上她的手背,問:“,知道醫務室怎么走嗎?”子川搖頭。宋清驛道:“我送你去醫務室。”又轉頭吩咐班長:“幫我管一下班級。”

  他煞有介事的扶著她的手走,掌心的溫度點點溶入她的血肉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子川輕輕地笑開,卻聽見宋清驛問:“笑什么呢,一個人。”他也在笑,雖然她并沒去看他。

  子川臉不紅心不跳:“沒想到來時你還會用手帕。”他倒是淡定:“老師小時候家里窮”她“哦”一聲疑問,嘻嘻笑道:“沒看出來,老師你根本沒有一絲窮酸樣。”

  白襯衫,黑長褲,握著粉筆的手時常纖塵不染,很是尊貴。“誰說用手帕的只有窮人”她說:“老師你應該很愛干凈。”

  他點頭:“是的,不過,別人都不這樣認為。唯獨你”她毫不驕傲,低聲道:“我是獨一無二的。”

  身邊的人轉過頭來看他,片刻,他說:“的確,獨一無二。”

  此時已走到了醫務室的門口,他并沒有離去的意思,他繼而叮囑校醫一番,便坐在旁邊看醫生給她上藥。

  時間凝注,寂靜穩妥,再平常不過。他看著她,像是等著她做飯,然后一一將佳肴端上桌,二人相對品嘗,了此余生。相濡以沫,舉案齊眉。

  唉,罷了,罷了,又是幻想。

  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在白天,是第一次這樣的近距離,他發現他的發間有幾根白發,極為突兀。也許,在某一刻,她期盼自己青絲驟成學,紅顏彈指破,時光至此淡定而去。只是她心明澄澈,知是虛誕空想。

  他問:“還疼嗎。”她搖頭,并不答話,受傷包著紗布,她卻依舊緊緊的拽著手帕。他看到,笑道:“要喜歡,便給你吧。”一切順其自然。

  不明事理的男生們在課后起哄:“路子川,宋清驛看上你了。”他們尚且幼稚,說愛,如同游戲。因為無聊,因此費盡心力的找一些可供自己娛樂的笑料。他們看見宋清驛走來,便跑到她跟前說:“你看,你的宋清驛來了。”

  子川并不惱怒,只是無奈,同毫無思想的人理論,費時費力,還會被誤解。他們不會明白,跟別提懂得男女之間并非只有愛。有誰會完全懂得誰?既然如此,無需勞心爭辯,試圖改變一個人的思想是困難的。

  子川冷淡斜睨他們一眼,轉身走開。流言越是解釋,越是說不清。

  她知道他最喜那句話,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一切當無為而治。只是以她之力,她卻愿力挽狂瀾,閑言碎語并沒有消失的那樣快,她在見到他的時候,看到一雙略顯憂慮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妨礙到他什么。

  他不動聲色,依舊講著他的課,某節課上,他請一對男女上黑板做題目,底下的人知其底細,紛紛起哄,此起彼伏。他忽然沉了臉,肅然道:“在你們這個年紀,對一切事物都好奇,是人之常情。只不過到了這個年齡,你們應該明白凡事都有個度,人皆有底線。”

  子川不知道他聽到過些什么,不過這樣的一語雙關,她聽懂了,不知道他們聽懂了沒有。

  她瞟一眼他,自顧自的笑,她想他不會再找他談話或是閑聊了,她卻希望他會,用一種勇氣,像是舊時候封建制度下相愛的人無法廝守,而男人卻有沖破一切的膽量,放下一切的執著來抵抗。只是,這不是那樣的年代。他或許有這樣的孤勇,但,絕對不會是對她。子川一直很清楚,因此她不會無理取鬧,過多苛求,她不需要他給自己什么解釋或承諾,從過去到現在,甚至將來,她也只有自己罷了。

  她太清醒孤絕,到了一種殘忍的地步。她想,將來若是他會記得自己,就已很美滿。人的心如此小,裝不下太多人。

  日子無聲的滑過,過去的半年就這樣緩慢的成為了歷史。幸而,歷史里有他。

  將近新年,學校要辦迎新晚會,身為文藝委員的她,自然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班主任問:“新年的晚會,你身為文藝委員,要負責指導一下班里的節目,就拜托你了,還有就是,這次學校里組織,老師和學生同臺演出,你可要去?”老師絮絮叨叨的講,她有些疲倦,卻在聽到最后一句時來了精神。她想問同演的是否有他,卻終究沒問出口。她想賭一賭,就算沒有他,她也希望自己有一個站在高處的機會。只愿自己有光華的一刻,令他難忘,定格永恒。

  “好的,老師,”她說:“我不會給班上丟臉。”

  彩排很快就開始了,是莎士比亞的悲劇《羅密歐于朱麗葉》,在演員名單里,她看到了他,宋清驛飾演羅密歐。而朱麗葉卻不是她。她只是一個跳舞者,會遇見羅密歐,看見他與朱麗葉,并且祝福。

  鎂光燈下,羅密歐英姿颯爽,她在一旁跳著,充當一個過客都不算的角色,心有所牽,下樓梯時,便崴了腳。子川呆坐著,等待王子歸來。半響,宋清驛果然匆匆奔來:“怎么了,老遠就看見你坐在這。”他蹲下生:“崴了腳了?”子川點頭。

  宋清驛脫下她的鞋:“我看看。”他的聲音響在耳邊,她忽然淡然心安。

  腳踝的痛漸漸的減輕了,他的手輕輕的在她的腳上按揉著,指尖微溫,一如他的笑容,他抬頭問:“還痛嗎?”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如何,她搖頭。

  “怎么就崴了腳了?”他問,眼里有淡淡關心。關心,關心則亂。

  “老師你表演的很好。”她并不明說。

  “呵呵”宋清驛笑的狡黠:“可以站起來嗎?”子川點點頭,宋清驛便扶她站起,東子如此熟稔自然,仿佛已有千年。她并不愛哭,認為那是脆弱的反照,此刻,眼淚卻滾了下來。他問:“怎么了呢?”

  怎么了,她如何能得知。她不是愛他,她只是不想失去。

  新年晚會的那一天,因為腳傷的緣故,他幫她推了演出。夜幕深沉,禮堂之內卻燈火通明。

  她坐在陰暗里,他站于高臺上。

  何必臺下我看,看你欲演的戲。

  不知臺上你說,說我會懂的詞。

  她靜靜的坐著,人影湮沒在黑暗里,她知他是看不見的,永遠都不會看見。她所有的歡樂或是悲哀。他之于她,不過是一場早殤的鬧劇,一出戲。

  她抬頭仰望他,是一成不變的姿態。

  臺上的羅密歐此刻已在演說那一段著名的臺詞了。

  “What light through yonder window breaks? It is the East and Juliet is the Sun!...... It is my lady! Oh, it is my love!”

  他慷慨激昂而風度翩翩,臺下的尖叫一潮蓋過一潮,唯獨她不驚,不動,不言,不語。她很靜,一直都很靜。

 “ I flew over theses walls with love's light wings, for stony barriers cannot keep love out, and love dares to try anything...... I have night's cloak to hide me from their eyes, and if only you will love me, let them find me here. I would rather have my life ended by their hate, than put death off by forgoting your love. ”

  那樣的話,不是說給她聽。

  “And I shall stay to make you forget,for get ting any other home butthis.”

  讓我永遠地站在這,讓你永遠記不起,忘記了除了這里外還有什么家。

  我身在處,即是汝家。

  他愿意一直等待。她想,等她到了他這樣的年紀應該是不會再等了,而他卻愿意。是多久以前,有一個浴血的黃昏,她站在色彩斑駁的光影里,凝望自己,目光悠遠,溫暖而悲涼。

  曲終人應散,舞落劇應終。結束的時候,他的節目已經過去很久,她并不曾看見他,正顧左右而尋找。不知不覺,被人群擠到了大門外,此刻同伴忽而大聲道:“看,那是宋清驛,他旁邊的是誰?”

  子川一愣,忽然急轉過頭望去,宋清驛的身邊站著一個女人。膚白,長發,身材高挑,面相姣好,一雙人站在月光下,很是般配。她看著女人的側臉,沉默了下去。周遭的人此刻卻吵了起來。

  “誒,那個女的是誰?”

  “宋清驛她老婆啊,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快告訴我。”

  “誒呀,我親耳聽到宋清驛叫她老婆的。他們還有一個孩子啊,已經6個月了。前不久生了病,我聽到別的老師問候。”

  “真的假的?”

  “真的!”

  她記得他曾經轉過身來看她,他說:“晚安。”

  在心上,這么久,風霜似未改容顏。

  她想問他:“老師,你喜歡我嗎?那種單純的喜歡?”

  未敢說,那樣近,笙歌散后酒初醒。

  子川記得他與自己的對話,那樣懇切明白,撫慰人心,轉瞬卻冷淡陌生。不過是一念之間,卻浩渺如永生。塵埃落定了,無心依戀,寂靜為涅槃。

  過了許久,她恍惚聽見周遭的人問:“子川,子川你怎么哭了?”

  子川笑著搖頭,說道:“沒事,沙子進了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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