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奪門斬將大戰(zhàn)文聘，苦追劉備暫落長沙

　　東漢末年，朝綱不振，群雄并起。先有十常侍把攬廟堂，后有何進(jìn)亂政。以致，天下擾攘，征戰(zhàn)不休，黎民百姓處于水深活人之中。

　　就在這亂世之中，出了一名胸懷天下的曠世奇才。此人姓魏名延，字文長，素有保國安民之雄志。然傲視天下群雄，不與庸人為伍。袁紹、袁術(shù)各路諸侯皆為下之，長謂誠不可謀事。曹氏“挾天子以令天下”，威震中原，卻又恥其為人，不想與之共事。以至于流落江湖，五六年矣。

　　且說十八路諸侯伐董卓，可終因各懷私心，最后落得個(gè)你走我散，空空熱鬧一場(chǎng)。魏延途中驚駭不已，赴虎牢關(guān)顯身手以尋明主卻成泡影。心下蒼涼之余，遂撥轉(zhuǎn)馬頭，徑自到了荊州城內(nèi)。時(shí)刺史劉表還素有威名，帳下蒯越、蔡瑁也是當(dāng)今名士，皆投旗下。不妨?xí)和端帯Ｈ魟⒈碚嫣煜掠⑿郏瑒t竭力佐之；若劉表如二袁等碌碌輩，或似曹氏般奸險(xiǎn)，則另投他處。

　　荊州城四門皆開，一應(yīng)軍民進(jìn)進(jìn)出出，你謙我讓。全不是征戰(zhàn)不休的面目，完全是另一番番太平景象。魏延心下稍安，劉荊州無愧為八俊之名號(hào)，或許此番天憐自己，投對(duì)了主人。

　　卻說劉表帳下大都督蔡瑁，非但深通兵法，且為劉表妻弟，深得劉表倚重，早掌管了荊襄九郡水軍。常與蒯越談?wù)撎煜掠⑿鄞笫隆＿@日巡視水軍回城，護(hù)衛(wèi)軍前后簇?fù)恚貌煌L(fēng)。

　　延觀其色，心下思忖：賣荊州者必其人也！乃慨然長嘆，拉馬欲走。

　　蔡瑁聞聲，駐馬端詳。乃見魏延，身高丈外，二目如電，分明透著一股傲氣。隨口問道：“因何嘆氣！”

　　“吾為荊州嘆氣，為天下嘆氣!”再不答話，翻身上馬，即向城外奔去。就此一奔，魏延就生出一件大事來。

　　守門裨將大喊：“什么人，狂奔擾民？”乃命軍兵關(guān)門阻擋。

　　魏延大怒，急踹坐下馬，探手中三亭刀頂住城門，奪門而出。后面守門官軍齊涌而出，緊緊追趕。守門官大呼：“別跑了曹操奸細(xì)！”

　　延方知其中奧妙，乃駐馬等待，以交代底細(xì)，并非奸細(xì)。

　　前邊將官馬快，眨眼已到。卻不待魏延答話，揮槍直刺其前心。魏延側(cè)身閃過，高喊：“將軍且慢，容我稟告。”

　　使槍將軍并不理會(huì)，轉(zhuǎn)手將槍一擺，斜刺魏延軟肋、咽喉，槍槍都是要命的勢(shì)頭。魏延大怒，挺刀直劈來將頭頂。使槍將軍見了，早吃一驚，措手不及，來不及躲閃，已被劈落馬上。

　　眾軍見將軍被斬，皆棄戈而走。魏延也不追趕，揮刀甩干刀頭鮮血。撥馬欲待前行。

　　猛然間，前方塵頭大起，一標(biāo)人馬早到面前。前面軍士眼疾，早見到地上尸體，疾呼有賊人作亂，將魏延團(tuán)團(tuán)圍住。

　　魏延無名火起，哪見得這般潑皮軍士。立起三亭大刀，正待沖突廝殺，一頂傘蓋早到。傘下一王爺裝扮的俊朗老頭開口問話：“這位壯士哪里來頭，因何殺我部將？莫非敵國奸細(xì)乎？”

　　延曰：“某非奸細(xì)，來此本欲投劉荊州，臨時(shí)反悔，想另尋他處。不想這位將軍苦苦追趕，不容爭(zhēng)辯，欲致某于死地。無奈，一時(shí)性起，故而殺之。”

　　對(duì)面王爺一陣笑曰：“吾乃劉景升，將軍即來荊州，因何又要離開？景升不才，容不了天下英雄否？未曾謀面，何故變卦？可否城內(nèi)一敘，再走不遲。”

　　魏延見劉表熱忱，也不推辭，撥馬隨劉表進(jìn)城。

　　劉表設(shè)宴，召集蒯越、蔡瑁、張?jiān)省⑽钠傅瘸紝?duì)飲。魏延探曰：“時(shí)曹操征討烏桓，荊州何不趁虛攻略許都，以定大業(yè)？”表謂曰：“曹公雖離許都，然謀臣良將甚多。且曹公多智，必有防范。”

　　延謂曰：“機(jī)不可失，失則必為所患。”文聘在側(cè)譏曰：“荊州多有俊杰，自有主見，何勞壯士多略，可知計(jì)謀籌辯乎？不知今后意欲何處？”

　　表執(zhí)壺曰：“切勿爭(zhēng)辯，待長遠(yuǎn)計(jì)議。魏壯士奪門斬將，也非常人，可住荊州，暫掌城門都尉如何？”

　　延暗自思忖：荊州乃烏合之眾，并非長久之地，劉表亦非可保之主，況蔡瑁、張?jiān)瘦呉嗖蝗菁骸Ｈ唬肯麓_無去處，可暫留荊州，待遇明主，再去亦不為晚。乃慨然應(yīng)允，為荊州城門都尉。劉備自投劉表，屢破曹軍，悍將曹仁、夏侯惇也為之喪膽，大挫了曹軍銳氣。魏延聞之，乃視備為可依之主，已生改投之意。

　　魏延自住荊州，善待士卒，多受擁戴。然其傲視蔡瑁，故遭瑁讒，遣襄陽，仍為城門都尉。荊州將官，礙于蔡瑁，皆遠(yuǎn)之，唯王威與善，常與來往。王威嘗嘆曰：

　　“將軍不知，荊州面相安定，實(shí)內(nèi)斗不休，深藏殺機(jī)。此皆因吾主立嗣而起，劉荊州生二子：大公子劉琦，母已早亡，性情溫軟寬厚而多病。雖被主上喜，然受蔡瑁排擠惡譖，累年統(tǒng)兵外鎮(zhèn)夏口，與諸臣聯(lián)系日疏；二公子劉琮，雖年幼，卻聰敏，且為蔡氏所生，乃蔡瑁親甥。瑁欲立之，奈群臣議而不決。荊州舐犢，幾欲招琦托大事，奈蔡瑁把持，皆成泡影。吾主無奈，常嘆息流淚。吾嘗為之焦慮，奈何卑微，無能為也！”

　　延曰：“延聞劉皇叔當(dāng)世英雄，已駐荊州。何不求之為助，共制蔡瑁諸賊，以圖大事？”

　　“皇叔人杰，雖當(dāng)今梟雄，有關(guān)張為之助。亦為蔡瑁嫉妒，幾為所害數(shù)矣！”威長嘆涕零。

　　延聞之，投備之意愈堅(jiān)。每聞劉表邀劉備進(jìn)城，延即坐臥不寧，恐遭奸詐毒手，多派心腹打探。待蔡瑁設(shè)宴追殺劉備事發(fā)，延頓生殺瑁除患之意。奈防范甚嚴(yán)，屢屢不得手。

　　這日，魏延正騎馬繞城，行至東門，忽聞鼓聲大作，殺聲不絕。心下大驚，急問士卒：“有敵兵犯界乎？”卒曰：“非也！此乃劉備新敗，縱火燒了新野，欲奪荊州也，故蔡將軍拒之！”延大驚曰：“蔡瑁奸賊！”急驟馬上城。只見遍插旌旗，密布鹿角。蔡瑁正指揮軍士排弓放箭，城門外哭聲一片，數(shù)十萬百姓，集于城下。延大怒，破口大罵：“蔡瑁奸賊，賣主求榮，劉使君乃仁德之君，何故屢不相容？荊州重地將毀于汝輩手也。”揮刀直撲蔡瑁，欲斬其首。

　　瑁急令軍士圍住魏延廝殺，邊指揮軍士大呼：“絕不讓劉備一兵一卒入城。懈怠者殺！”

　　延見殺蔡瑁不得，急驟馬下城，直奔城門，也不答話，掄三亭刀砍死守門軍士，徑自落索開了城門，放下了吊橋。催馬飛奔，直出城門，立馬橫刀，高呼：“劉使君，急速入城，與某共殺蔡瑁賣主之賊。”

　　魏延只管招呼劉備入城，卻聽耳邊惡風(fēng)不善。延不愧是大將，知有將來襲，也不回頭，只掄刀向背后猛剁。來將大罵：“魏延，無名小卒，安敢在此造亂，還記得你家將軍文聘乎？”

　　魏延怒極，亦罵：“如何不知，你與蔡瑁，狼狽為奸，賣主求榮，今荊州大業(yè)必喪汝輩，待吾殺汝頭來。”拍馬掄刀，摟頭蓋頂直劈文聘，文聘接架還擊，兩刀碰到一處，火星飛濺。兩人在城門樓下拼命廝殺起來，兩匹馬走馬燈般亂轉(zhuǎn)。守門士兵受魏延恩待，見景也跟城內(nèi)士兵肉搏。

　　劉備這邊，張飛正待躍馬進(jìn)城，卻又折回，隨劉備引軍民繞城而去。

　　延與文聘廝殺，從巳時(shí)到未時(shí)，異常慘烈，卻不見劉備兵卒進(jìn)城，手下軍兵已傷亡大半。不免心慌，且記掛劉備安危。乃虛晃一刀，斜砍文聘馬首。待文聘招架時(shí)，撥馬而走，直朝劉備軍民追去。

　　魏延與文聘廝殺半日，卻沒了鼓聲。抽身四顧，早不見了劉備蹤影，心下焦急，拍馬繞城，只朝城外軍民逃散處追趕。

　　時(shí)值秋末冬初時(shí)節(jié)，涼風(fēng)透徹骨髓，且將至黃昏，四下里喊聲震地，哭聲遍野。延急驟馬，星夜前進(jìn)，追尋劉備。正行路間，只見一將，滿臉灰塵，被曹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雖舞劍拼力廝殺，卻不能脫身，乃劉備也。延大驚，大呼：“使君休驚，魏延到也！”催馬舞刀，直入曹兵陣內(nèi)，三亭刀左劈右砍，直殺得人頭滾滾，沖出一條血路，救得劉備往東而走。

　　魏延且戰(zhàn)且退，忽見后面塵頭大起，數(shù)百曹兵蜂擁而至，高呼：“莫放走了劉備！”延復(fù)返身殺入，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曹家兵將紛紛后退。待殺退追兵，劉備早已不見了半點(diǎn)兒蹤影。

　　已是二更時(shí)分，到處呼兄喚弟，好不凄涼。延疲憊不堪，下馬于叢林中歇息。直至天亮，方聞：蔡瑁已獻(xiàn)了荊州，劉琮與王威被遣，于途中為文聘所殺。

　　只見難民如潮，再尋劉備，已是大海撈針。延暗自思忖：荊州已失，盡歸曹操，吾無去處矣。不若暫投長沙，再慢尋劉備消息，不失為策。況長沙太守劉磐，乃劉表親侄，素有大志，只因瑁譖，故外鎮(zhèn)長沙。此一去，亦可為尋皇叔供些便利。

　　主意既定，延飛馬直奔長沙，被一老將接入，乃黃忠也。忠云：“劉太守已故，韓玄接任。”延喏之，遂同至太守府詣玄。玄見延面如重棗，目若朗星，分明透著一股傲氣，已是三分不喜。乃怪黃忠曰：“老將軍，怎如此多事？荊州已歸曹公，延卻為荊州叛將。若曹公興師來犯，當(dāng)何如？”延曰：“太守明鑒，汝輩蒙劉荊州厚恩，執(zhí)鎮(zhèn)長沙，唯死保而已。況蔡瑁賣主，曹操奸賊，天下得而誅之，緣何懼哉。”

　　忠曰：“魏將軍所言非虛，食其祿而忠其主，乃大丈夫所為也！況文長威猛，文聘尚不能勝。若留長沙，乃不失一臂膀也！”

　　玄垂首良久，乃曰：“黃老將軍所言不差，魏將軍可暫居此地，同守長沙。暫為牙門將，待有大功，再行封賞。若何？”延慨然允諾：“謝太守允留，延必與曹賊、蔡瑁輩勢(shì)不兩立。”

　　延既留長沙，乃終日遣心腹打探劉備消息。長沙無事，延常與諸將對(duì)飲。乃知韓玄殘暴不仁、輕賢慢士。諸多良將已投他處，唯黃忠感念劉表未離。

　　再說劉備自離荊州，輾轉(zhuǎn)江夏，先會(huì)劉琦，后聯(lián)孫權(quán)，與曹操隔江相峙。

　　消息傳至長沙，魏延大喜，欲離長沙尋備，為黃忠勸阻。忠曰：“皇叔聯(lián)合江東共拒曹操，勝敗未可知也。文長若去，增一人之力能轉(zhuǎn)圜大局乎！非也！誠若皇叔再敗，則無立錐處？”延曰：“以漢升若何？愿聞其詳。”忠曰：“不若文長仍居長沙，可為皇叔留一隅，豈非善事？若皇叔勝，復(fù)據(jù)荊襄，必用人也，文長自往效命未遲。此誠可考乎？”

　　延稱甚善，隨忠同詣玄曰：“方今戰(zhàn)事未艾，宜早為之謀，以絕隱患。”玄即令黃忠操演軍馬，以備戰(zhàn)事。延仍遣心腹來往于夏口，暗探前方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