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辛怡在師專畢業后就被分配到全縣條件最差的西灣鄉中學教書。看到他的一些有路子的同學一分就分到幾所交通方便、福利較好的農村中學,甚至縣城重點中學,他只能仰天長嘆一聲,誰叫我的爸媽只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呢。但既來之則安之,老實說現在下崗的特別多,就算你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弄不好也找不到一份合適的工作,我能有這份教學的工作就已經不錯了。雖然從1997年辛怡來到西灣中學教書以來鄉政府發給全鄉吃皇糧人員的工資年年要東湊西借,卯糧寅吃,每月工資不能到位,拖欠教師工資是常事,但年終中小學教師的本年的硬工資基本能兌現。省吃儉用三年,辛怡的工資基本上沒花,總算攢到一萬四千一百元。去年他父母把家里全部積蓄一萬元交給他,讓他在縣城買了一套二手房,八十個平方,二萬四也劃算。去年暑假父母借來四千元幫他打了一套簡單的家具。給獨苗兒子打造了一個家后當父母的就更加著急兒子的婚事了。可辛怡總覺得父母畢竟是莊稼人,找的對象總是大失水準:他們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是勤勞本份,孝順善良,臉蛋身材差點也不要緊。所以雖然給他介紹了好幾位農村姑娘,他看了總是擦不起心靈的火花。做父母的無奈之下,只好讓他自己去找意中人了。
這正是他所期望的: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要父母幫找對象呢?而且他那時候他一直在暗戀他中學里去年調來的女教師黃彩云。有一天晚上他又走進她房間想約她去外面散步,覺得自己底氣不足:要是她婉約拒絕,那以后我這張臉往哪擱。去年冬天學期快結束的一天,正當他鼓足勇氣要向她表白時,她房間里一個腰別大哥大的奶油小生正摟著她說著悄悄話,他漲紅了臉歉意地關門走開了。晚了,什么都晚了!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徹底未眠。寒假里她和那人很快訂了婚。兩家合辦的訂婚酒席上貴賓如云,連縣長大人都大駕光臨了。在宴席上他感到自己微乎其微的份量,雖然他人高馬大,文質彬彬,一表人才。
二
寒假里正當辛怡為她日漸衣寬時,城里的姑媽給他介紹了一個姑娘,她叫楊花,羅山鄉信用社的臨時工,人長得如出水芙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會說話,身材火爆性感,衣著時尚,真算得上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兩人一見鐘情,當天晚上楊花就來他姑媽家約她去外面散步聊天。兩人聊得很開心,等到辛怡送楊花到她家門口時,殘月西移,時隱時現,變幻光線,使這座不起眼的老雜院籠罩在神秘莫測中。辛怡剛想轉身回他宿舍,楊花輕柔地喚了他的名字,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的眼眸,在兩人怦怦怦怦的心跳聲中,她忍不住在他清秀的臉上留下一個甜美的吻。
第二天下午,當有點魂不守舍的辛怡騎著他同事的一輛摩托趕到了距縣城三里遠的羅山鄉信用社營業廳時,看見楊花正站在一個腰掛銀白色手機、挺著大肚子坐在沙發上的中年人身后,兩手搭在他肩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談笑著。辛怡心里“咯噔”一下,笑意頓失,正想轉身回城去時被楊花瞧見了。“辛怡,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楊花快步走出來把辛怡拉到那男人面前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上司王社長……”辛怡勉強笑笑,點點頭,轉身就走出大門。楊花跟社長打了個招呼就坐上了辛怡的摩托。“什么氣味這么酸,你吃醋了?”楊花瞟了他一眼,摟上他的腰,頭靠在他背上“撲哧”一聲嫵媚地笑了,“我們先去西門我家附近的大排檔吃一頓,然后我帶你去我的一個同學開的‘情人練歌房’唱卡拉OK,一邊品茶聊天一邊練練嗓子,多愜意呀!”辛怡聽了,摸了摸口袋里一百元,心里嘀咕:完了,這一百塊就這樣沒了!還不知夠不夠今晚花。楊花直到把嗓子都唱啞了,才從練歌房里出來。辛怡忐忑不安地到收銀臺一結賬,傻了眼——還差六十元。楊花在一旁把他左右翻口袋的窘態瞅個夠,忍不住又“撲哧”一笑,然后從手袋里掏出錢替他付了六十元。那個摩登的坐臺小姐乜斜了他一眼:“楊花同學,不會吧,他就是你的男朋友?”辛怡立即感到后脊骨冰涼涼的,臉頓時漲成了張紅紙,拔腿就往外溜。狗眼看人低!古人云,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等著瞧吧!
(第二年他停薪留職,在縣城租了個店面,向銀行貸了一萬元款,買了臺豆漿機,賣起了豆漿,由于先占了商機,生意異常火爆。半年后又第一個買了兩臺新式面條機,產品價廉物美,供不應求,不但覆蓋了全縣,還遠銷到南昌、上海等城市。三年下來就成了百萬富翁,躋身全縣十富。這時的辛怡不但腰掛全球通的掌中寶,而且還擁有轎車和別墅。人發福了,腰桿粗了,說話的音量自然是穿巷過街。他每次去“情人練歌房”都點名要那個坐臺小姐陪他聊天、陪他唱歌、陪他跳舞——他要挫挫她的驕矜之氣。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不久楊花不僅成為正式職工,還高升為該社的副社長。從此王社長對楊花客氣多了,尊敬多了,并且只要他辛老板在場,他那肥豬樣的身子就開始漏氣、消腫了。)
花錢的寒假總算過去了,辛怡又開始過著清淡如水的學校生活。早餐榨菜拌稀飯,中餐、晚餐和其他老師們一樣吃一小撮份菜和一碗神仙湯(一種加點豬膏、食鹽、味精的開水湯)。開始幾個星期五辛怡照例坐班車到羅山信用社等楊花六點鐘下班,然后一同坐公交回縣城。后來有一次兩人等公交時楊花告訴辛怡以后別來接她,她可以坐同事的摩托回家,省得他在那里傻等幾個鐘頭。辛怡滿臉的不高興,說我等我的,你干著急干嘛?妨礙你和他聊天是不是?氣得楊花一甩長發,徑直走到王社長嶄新的“鈴木王”邊,叉腿坐上摩托后座,拍了一下王社長的肩說了一句什么。戴著墨鏡的王社長朝辛怡微微一笑,剛打著馬達,手機哼起了歌,于是他從腰間卸下接聽,底氣十足地說了幾句,然后朝縣城方向揚長而去。辛怡眼睜睜地看著楊花緊緊摟著王社長的水桶腰坐著他的摩托駛去,一股熱血突突地直往腦頂上冒,似乎要把他的腦頂鉆個窟窿。
那天晚上他沒有去找楊花,一個人躺在自家沙發上盯天花板盯了半天。天黑了,他肚子餓了,但沒心思去樓下買方便面,肚子咕咕的不滿更令他氣不知往哪使。他想,肚子需要點疼痛和熱量才會乖乖聽話。于是他找來半瓶四特白酒,咕嗵咕嗵灌個底朝天,然后慢慢享受腸胃的呻吟和抽搐。不久隨著一股洪水般的液體從胃里噴出,他兩眼變得模糊,天花板上的吊燈在旋轉、旋轉,最后把他旋進無底的深淵。
(身纏萬貫的辛大老板為了“修理”那個王社長,不惜用重金雇了幾個外地的地痞流氓伺機報復。第二天傍晚幾個流氓趁人不注意把他的摩托前后輪胎各戳了個洞,等到酒醉的他搭了個妙齡少女騎了一段路停車檢查時,辛怡慫恿幾個流氓上前圍住他倆,搶了他的手機摔在地上,踩個稀巴爛,然后蜂擁而上把他揍得鼻青眼腫、跪地求饒。那個少女見狀,花容失色,甩掉高跟鞋溜之大吉了。最后為首的流氓踩住他的背威脅道,你要是再敢打楊花的主意,小心你的狗腿!從此王社長看都不敢看楊花一眼,跟不用說聊天、打牌、私會了。)
當辛怡酒醒時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塊毛毯,沙發邊的污穢物不見了,一碗熱騰騰的方便面端放在沙發邊的茶幾上。辛怡一臉的驚異:一定是有人進來了!辛怡坐起來剛想找拖鞋,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定睛一看,原來是楊花!你來干什么?我不要你同情!辛怡忿忿地說。楊花一聽掩嘴笑了,說對不起,我剛才賭氣是看你是否真心待我。你不會把我趕出去吧。說完把那碗面端起來要喂辛怡。辛怡要自己吃,她嘟起小嘴不讓。他看著香噴噴的方便面垂涎欲滴,只好讓她一筷子一筷子地喂了。面還沒吃完兩個人兒就進入了“觸電”狀態。愛情之火因為“觸電”而燃燒,愈燒愈旺,很快就把兩個人兒熔化成白花花的肉團了。
經過那次巫山云雨,兩人比以前更親密無間了。就是在大眾廣庭之下楊花也要摟著辛怡的腰走路,而且讓他高興的是每次星期五在羅山信用社門口楊花都會讓他等,然后和他情侶雙雙把家回。5月1日,他們結婚了。兩家長輩們見到他倆口子恩愛難舍的樣子心里都感到欣慰。
三
卿卿我我、如膠似漆的蜜月快得如白駒過隙,兩人開始勒緊褲帶過日子了。因為雖然女方陪嫁時倒貼幾千元,但男方送的聘禮有八千元就壓在了夫妻倆的背上了。楊花愛逛街,有什么時髦的衣服看到了就想買回家,辛怡囊中羞澀就勸妻子一飽眼福就算了。楊花一臉的不高興,你一個大男人連老婆都養不起,你的每個月生活費一百元還要向我借,還不如尋個柱子撞死算了!幸虧我每月都有工資拿,要不然全家都給你這塊大木頭餓死了!辛怡不想也不敢跟她爭辯。他想到了停薪留職去外面闖一闖,可是自己已有了家,不放心這樣漂亮的老婆守空閨,最主要是沒有親戚熟人帶出去,在外面找不到好工作,賺大錢不到,停薪留職會影響職稱和工資晉升。他覺得自己是一頭困獸,嘴邊是一塊嚼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吃不飽卻餓不死,想掙脫這鐵籠卻猶豫不決,心有余卻力不足。回到家楊花賭氣不做飯,辛怡只好一個人在廚房里忙來忙去,把飯菜親自捧到她面前。楊花后來似乎得寸進尺了:不但不要他等,常常搭坐王社長的摩托,而且開始變本加厲地當著眾人的面奚落、責罵辛怡了:嫁給你這樣一潭死水,一個膿包,我真是瞎了眼,還不如做體面人的情婦!整個人就是一塊大木頭!整天就知道龜縮在家里,想做你娘褲襠里的王八是吧,你娘褲襠可裝不下喲……
終于在一個星期五晚上辛怡實在忍無可忍了,把手往茶幾上一拍,吼道:“我是窩囊,我是沒用,我是窮得叮當響,那你當初為什么要跟我這個沒出息的臭老九呢?有本事你去再找一個呀,不過再找之前跟我做清手續,我可不想戴綠帽子!”楊花聽了氣哼哼地把門“砰”的一關,反鎖了門。第二天楊花沒來家住,第三天還是沒來。第四天丟魂失魄的辛怡恍恍惚惚地上了去西灣鄉的班車。雖然第四天一大早他先去了岳父岳母家看楊花,岳母說現在她不在家,可能是去上班了,這幾天她一下班就一聲不吭地呆在家看電視,晚上也沒出去,但他還是將信將疑,忐忑不安。辛怡呀辛怡,你為什么要說那樣傷人的話?俗話說,好男不跟女斗,一個大男人怎么這樣沒氣量?唉,說不定有人趁火打劫,漁翁得利呢。想到這,辛怡懊惱地狠狠捶了幾下自己的腦袋。
辛怡陰著臉沒精打采地來到學校會議室看電視。幾個同事見狀忙問他最近有什么煩惱。辛怡說為欠錢的事煩惱唄。說到錢,在場的幾個同事的牢騷又來了。前幾年鄉領導為了政績和高升打腫瘦子充胖子,硬說本鄉經濟大發展,脫掉了貧困鄉的帽子,結果鄉財政收入沒增加多少,上交縣財政的款卻大幅增加。如今許多縣的鄉財政收入除了上交的就幾乎剩下個大圓圈,哪里發得了全鄉老師的工資呢!去年鄉里賣了水電站給私人,今年該不會賣掉鄉政府的地皮吧。義務教育階段老師的工資為什么不直接由省政府每月打到每位教師的工資存折上呢?可見國家對教育一直都不重視,還說什么科教興國,說大話罷了!難怪許多老師連工作都不要,下海闖蕩去了。說著說著,幾個同事聊起了風傳的桃色新聞:某鄉政府里的一個姑娘身的漂亮職工上星期向書記貢獻了貞操,立馬就撈了個鄉會計當;上個月縣城一少婦因丈夫長期外出做生意而耐不住寂寞,找了個情夫湊合,現在鬧著要離婚了;去年以來縣城一下崗女工暗地里做煙草公司總經理的情婦,用美色每月換取一千多元的外快養家糊口,其夫知道后默認了……這時上課鈴響了,有課的老師陸續進了教室。由于那幾個“新聞報道員”都去了上課,其他沒課的老師看電視的看電視,回房間的回房間。辛怡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心里更加煩躁,更加痛苦了。他決定明天吃了晚飯去一趟縣城,看看楊花回家了沒有。
四
第二天晚飯后,教初二兩個班數學的辛怡跟與他搭班的黃彩云商量調課的事。房間里的她剛洗完澡,渾身散發出沐浴露的清香,光潔紅潤的臉蛋兒讓人看了有點目眩。她注視著辛怡開玩笑似的問,這樣晚還回家,是不是不放心她?辛怡動了動嘴唇竟不知拿什么話搪塞。她莞爾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臂說騎車小心點。辛怡撇撇嘴笑笑就騎著同事的摩托往縣城駛去。殘月西沉,時隱時現,變幻光線。黛黑的沉默的群山中似乎不時飄渺地飄來一陣陣詭秘的男女浪笑。
(他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發現自家的防盜門并沒有關。他輕輕地打開防盜門,掏出鑰匙,輕輕地打開大門。客廳里傳來慌亂的聲音。他感覺到有人在客廳里,而且不止太太一個人。他覺得心在狂熱地踢打著他的胸膛,踢得他腦袋嗡嗡響,同時似乎有人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使他快要窒息。楊花衣衫不整地從客廳里沖出來,赤著腳,頭發有些凌亂,一只手掩住沒扣扣子的新睡衣,看見辛怡,頓時睜大了眼睛,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怎么這么晚回來?”“有事要辦。”辛怡甩了一句。這時從他身后走出一個男人,這男人正是腰別手機的王社長。“信……信用社有筆賬弄錯了,王社長……王社長來幫我查賬。”楊花不敢看辛怡驚駭的臉,結結巴巴地低聲說。“賬就明天再查吧。辛老板,我……我先走了。”說完扣上一顆襯衫扣子,提了西裝赤腳就往門外溜。辛怡見狀怒火沖天,兩眼冒火:“狗東西,睡我老婆還想溜?!”一拳擊在他的太陽穴,又狠狠朝他胯下一踢,王社長慘叫一聲,摔趴在地板上爬不起來了。這時辛怡大老板還不解恨,不顧楊花的拉扯,瘋狂地從廚房找來一把菜刀,一刀就把王社長胯下的那玩意兒剁掉,頓時鮮血濺了一地。痛快!)
突然,隨著一個沉悶的聲響,辛怡把摩托駛到馬路邊一條淺水溝里,人仰車倒,弄得自己一身的泥水,白臉變花臉,手臂上被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幸好騎得慢,劃得不深,只滲出了幾點血。辛怡此刻才徹底清醒過來。好險呀,幸虧只是條淺水溝,要不然,恐怕要見閻王了。他媽的,都是這騷貨鬧的!
辛怡還沒到自己那棟商品樓就把摩托熄了火,趁著夜色扶著摩托來到樓下。這時他聽見有人下樓的聲音,忙蹲到摩托后面,窺見一個背影有點熟悉的胖子下了樓,走到隔壁一棟商品樓下打火發動摩托離開。借著摩托車頭大燈的散光窺視,辛怡腦海里立即閃現了一個人——王社長!辛怡渾身一陣發冷發麻,目瞪口呆,心兒麻痹得整個人一時坐在了地上。辛怡緩過神來,就快步登到五樓自家門口,發現防盜鐵門關上了,里面的大門半掩著,一縷朦朧的燈光從防盜門的鐵紗窗透出來。辛怡沒有去敲門,而是掏出鑰匙輕輕地打開了防盜門,輕輕地推開大門。當他輕輕地脫掉濕漉漉的皮鞋換上拖鞋走進客廳時,陽臺洗衣臺處傳來楊花嗲聲嗲氣的語音:“怎么又回來了?掉了魂在這兒吧。”辛怡沒理會她而是環視客廳。這時他看見客廳茶幾上擱著一部銀白色的手機,跟王社長的那部一模一樣!旁邊的煙灰盂里一小段香煙頭還沒有完全摁熄,空氣中還殘留著混雜著男人汗臭的香煙氣味。
這時辛怡像一座突然噴發的火山一樣抓起手機使勁一甩,手機竟被甩到沙發上,高高地彈起來,啪的一聲摔在瓷板上。楊花聞聲趕來,赤著腳,頭發有些凌亂,一只手掩住沒扣扣子的新睡衣,看見辛怡,頓時睜大了眼睛,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怎么這么晚回來?——你怎么弄得一身泥,快,快脫下來,我給你找件干凈的衣服。”說完殷勤地要幫辛怡脫衣服。“少來這套!”辛怡用手一擋,咆哮起來,“我問你,這手機是誰的?剛才是不是那王八蛋到這里玩?說呀!”楊花的臉頓時煞白了許多,猶豫了片刻,昂起頭,聲音也很大:“說就說,他是剛來過,怎么樣?他是來幫我查賬的,因為有筆賬弄錯了,明天上面要來檢查,怎么不要連夜查出?——你這個人說話不要捕風捉影好不好,虧你還是個老師!——我知道孤男寡女晚上在一個房間里很不好,可他是事先不告訴我就找上門來。你要知道,他是個一句話就能決定我的去留的社長,我只是個小小的臨時工,我怎么好拒絕他呢?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楊花絕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原諒我吧,辛怡,我知道我不該讓他進屋,我以后再也不會理那個王八蛋了,大不了不干……”說著說著,楊花背過臉拭著眼角晶瑩的淚花,開始低聲地抽噎著。
女人的眼淚和哭泣把辛怡的怒火澆滅了許多,這時辛怡心里的怒火開始轉到那部手機上,這些事都是王社長這條色狼害的,可惜讓這條色狼先走一步,要是在家里碰到他們搞在一起,不把他打趴下我就不是男人!他把手機拿到陽臺,放在陽臺的扶手上。彎刀似的殘月這時從云層里詭秘地露出臉來,把朦朧的月光撒下來,撒在那銀白色的手機上,泛出幽幽的亮光。手機披上了這殘月朦朧的白紗,得以掩蓋它主子剛才的勾當,正在暗地里洋洋得意地笑咧。平日里妻子跟它主子的一些曖昧鏡頭在辛怡面前重演。在幽幽的月光中手機似乎變幻成它的主子站在辛怡面前,冷眼俯視著他。
“狗仗人勢,我讓你笑!去死吧!”辛怡怒火中燒,抓起那部手機,奮力往地上一摔,“哐啦啦”,伴隨著刺耳的破碎聲,手機被摔得支離破碎,再也神氣不起來了,連同破碎的還有這個剛剛建立的家庭。
“你發什么神經?摔手機干什么?這是王社長的手機。現在你摔壞了,我怎么向他交代?”楊花見狀,又氣沖沖地朝辛怡吼道。“怎么,你心疼了?你可以明跟他說是我摔壞了他的手機,叫他來找我!”辛怡也大聲吼起來。“好,你行,你能干!以后你不要管我的事,大家各管各的錢!沒用的男人!我嫁給你這樣的廢物真是瞎了眼!這日子沒法過了!”楊花瞪著眼,手指不停地朝辛怡戳著。說完,“砰”的一聲,把次臥室的門關上了,“啪”的一聲反鎖了。
大力的關門聲似乎把辛怡的心拍碎了,他的心在流血,不停地流著直至心死了。他垂頭喪氣,無力地挪到沙發邊,癱軟在沙發上,眼角滲出兩滴眼淚。唉,悔不該娶這樣沾花惹草的老婆!要是聽父母的勸告,娶個純樸善良的鄉下姑娘,可能就沒有這么多的煩惱和折磨了!弱小者活著,真累!弱小者的家庭總是殘月,被人蠶食,不得圓滿!
今年暑假的一天,辛怡不顧楊花的阻撓,毅然離家下海了,他要在外闖出一片天地來給楊花看……
2001年9月18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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