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xù)升溫的夜讀，把欣亮的懷舊情結推向高潮，年輕時的拙作被他陸陸續(xù)續(xù)地得瑟出來，也使得他著實得瑟了一番。

　　淘了詩歌，曬小說，閱罷散文，捧讀新聞稿。今夜欣亮又要與自己的小品較上勁兒。欣賞20年前的作品如同小別新婚，干柴烈火，如饑似渴。激動起來，欣亮竟自編自導自演起自己的《小品：趕大集》來了。

　　（一老漢騎著三輪車上場，車上坐著他的老伴。）

　　男（唱）：“人逢那個喜事呀精神爽，馬得、馬得夜草毛色光，毛色光啊、啊哈啊……”（學豫劇《人歡馬叫》中劉自得的唱腔）

　　女（白）：你咋就恁高興呢？

　　男（白）：咋啦！就不興俺高興。兒媳婦給咱生了個“千金”，這又正趕上過年，這叫“雙喜臨門”，你說咱咋能不高興哩！

　　女（白）：（佯怒）有啥高興頭兒，生了個妮子蛋兒，啥主貴。還“千金”哩，俺不稀罕！

　　男（白）：（發(fā)火）咋啦？妮子蛋兒咋啦？你這個不開化的封建腦袋，都快21世紀了，還搞什么傳宗接代，虧你還是個女人。哼！

　　女（白）：（針鋒相對）女人咋啦？沒有俺這個女人，你咋能帶著俺逛街趕大集，你咋能唱梆子戲。還唱什么馬得夜草毛色光呢？可不是嗎，頭梳得能滑到蒼蠅，咋不毛色光呢？！快入土的人了，還打扮得幺不幺、六不六的，一張老臉就跟那榆樹皮樣，還抹什么“永芳”，一頭白毛尾（yi）細不愣登，也用上了“一洗黑”。就這不算，這把年紀了，還把那頭吹成什么“三七分”帶“奔式兒”呢？癩皮狗啃麥苗——你裝得什么羊（洋）？！

　　男（白）：老婆子，你不懂。“好年頭自有好兆頭”，這幾年改革開放形勢大好，咱不愁吃來不愁穿，住上了自己買的“洋房”，喝上了“藍帶”啤酒，抽上了“三五”香煙，兒子跨上了“雅馬哈”，這不，咱也騎上了三輪閑轉，錢袋子是越來越鼓，這小肚子是越來越圓，打扮得好點兒，那純屬自然。這一來可以為國家裝光，二來嘛……

　　女（白）：（急不可耐）二來啥？

　　男（白）：（嬉笑）二來嘛，也是為俺的好老婆子撐撐門面啦！這不是就叫作那啥——對！“為你打扮為你梳妝”不是？

　　女（白）：（嗔怪）去你的！油腔滑調的，越老這新詞還越多，越老還越不正經兒哩！

　　男（白）：這話咋說哩，咋聽著恁不順哩！俺不正經，你能讓俺帶著趕大集。

　　女（白）：你說得怪好聽！給你根桿子你就順著往上爬！不扯遠了，還是說說俺女人吧！你聽著——

　　男（白）：（沖著觀眾）嘿，她要唱！

　　女（唱）：（動情地）劉大哥講的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享清閑。男子打仗到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白天去種地，夜晚來紡棉，不分晝夜辛勤把活干，將士們才能有這吃和穿。恁要不相信哪，請往咱身上看，咱們的鞋和襪，還有衣和衫，這千針萬線都是她們連哪嗬。（自豪地）（學豫劇《花木蘭》的唱腔）

　　男（唱）：（被感染后，忘情地）許多女英雄，也把功勞建。為國殺敵，是代代出英賢。這女子們，哪一點兒不如兒男？（也學豫劇《花木蘭》唱腔）

　　女（白）：（反戈一擊）不是你說的嗎？

　　男（白）：（微怒）咋，你怎么倒打一耙呢？這一弄，俺不就成了那“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啦？

　　女（白）：咦——墻上掛狗皮，你那坎兒還不少哩！

　　男（白）：老婆子，你說說這得了個“千金”可樂不可樂？

　　女（白）：（故意逗他）還“可口可樂”呢？

　　男（白）：（自豪地）俺懂，你說那“可口可樂”是進口飲料，那玩意兒俺可沒斷喝！女（白）：（挖苦地）咦——看這幾年把你這老家伙兒燒成啥！

　　男（白）：（幸福地）俺能燒起來，那是托***的福，（套近乎地）也是托你這“老千金”的福不是？

　　女（白）：（棉里帶針）哼，你還恁看中俺這女人？（痛快地罵道）這還算句人話！

　　男（白）：（被激怒，賭誓地）那狗才不說人話哩！（轉怒為喜）這話又說回來了，俺能排排場場地生活，還不是有你這好老婆子壓寨門，這“軍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不是？

　　女（白）：你知道女人的價值了，你知道女人主貴了？伺候著你老得勁兒！

　　男（白）：（動情地）是啊！這女人就是偉大！（話鋒一轉）所以說兒媳婦生了個“千金”，俺老漢才樂哈哈！

　　女（白）：（亮出老底）告訴你個大實話，俺就是怕你想不開——兒媳婦生的是女孩兒不是男娃兒，才陪著你趕集逛街散心來解疙瘩兒。如今，你比俺還要開化，俺這心里也樂開了花。

　　男（白）：（向觀眾）嗬！她也樂了。

　　女（白）：光顧說呢，（用手一指）瞧，魏都農貿市場到了，咱趕集去吧？！

　　男（白）：（快活地）中！老婆子你可坐穩(wěn)了，咱走——

　　男、女（合白）：趕集去！

　　（老漢帶著老伴忽緊忽慢，繞場一周，向觀眾不停招手，下場。）

　　小品表演結束了，額頭沁出汗珠的欣亮依然處在亢奮之中。他想起20年前在交通系統(tǒng)文藝調演中自己的上乘表演，青年才俊扮演的白發(fā)老翁，妙齡女郎佯裝的年邁阿婆，惟妙惟肖的表演，贏得了臺下觀眾的陣陣掌聲，也贏得了評委的一致認同，《趕大集》居然獲得了此屆文藝調研的特等獎。那時的青年才俊如今已兩鬢斑白，還是自編自導自演，已是力不從心，也沒有了觀眾的掌聲和評委的高分。

　　《趕大集》中原本超前的觀點好像也已過時。人們對于生男生女已經不再過多計較。單身越來越多，單親家庭越來越多，獨生子女家庭越來越多，無生育子女家庭越來越多，抱養(yǎng)子女的家庭越來越多，試管嬰兒越來越多。尤其是今年利用各種手段生“水龍寶寶”的越來越多。當然沒有人過分在意水龍寶寶是男還是女。

　　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打在沙灘上。懷舊的欣亮依然活在現實中，不管是前途光明，還是道路曲折。活著就有希望，快樂是最大幸福，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國籍種族。

　　他徑直向衛(wèi)生間走去，準備先洗個澡，再進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