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今天以前,趙德柱從沒嘗過,在青石板上跪一夜是什么滋味——現在他知道了,首先是徹骨的寒冷,然后是屈辱。但如果只是跪著就能得到清白,再讓他跪一夜、或者兩夜他也愿意。
趙德柱生來是孤兒。九歲之后就開始自己搵食,常常天茫茫亮,就頂著晨曦上山,點點滴滴的露水在他的鼻尖和脖子上匯聚,爬到山頂背衫濕的能擰下一盆水。他采蘑菇,挖野菜,下山后東轉西賣——家里的蘑菇現在還曬著呢,不知什么時候能回去收。村里的人總說,你天天上山,怎么不讓山里的妖怪把你抓走,但趙德柱從未見過妖怪。這樣的日子他從九歲一直過到現在。九歲之前呢?自然是吃百家飯。為此趙德柱一直對村里人心存感激。
但這不是他跪在這里的理由。
趙德柱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把重心移動到左手上,右手在左手撐不住前,抓緊對著腰捶打兩下,然后換右手支撐,再來一次。滑稽的像是一只蛤蟆,趙德柱心想。他的手有意無意地從腰間的香包上劃過,心里都泛起一絲溫暖和希望。只要解釋清楚就好了吧,等小花把真相告訴他們,他們就會讓我走。到時候小花會接我嗎?
那天下午趙德柱在田邊碰見小花,她苦著臉,看起來心情不好。在趙德柱印象中,每次見到小花她都是這副不太高興的表情,從小就這樣。趙德柱在她眼前扮了個鬼臉,她嘴角甚至沒有抖動一下,趙德柱自顧自笑了起來,因為看見小花臉蛋上透明的絨毛,他感到心情愉快。
“你家里活干了嗎?就出來瞎跑。”小花說。
“沒干,不想干活。反正家里就我一人,你要不要來我家?”
滾開。小花啐了他一口。
趙德柱沒從她臉上看到怒意,纏上去問:“你接下來要去哪啊?”
“管好你自己的事,小心惹麻煩。”小花轉頭就走,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什么,回過頭道:“午時來找我,我給你看個東西。”
午時,趙德柱趁著夜色摸到小花家。一路上靜悄悄,村里人都睡了,趙德柱很好奇在這么深的夜里,小花要給他看些什么東西。這種好奇只維持了一刻鐘,當趙德柱站在小花窗下,看見小花赤裸裸潔白的身體,他明白了一切。已經不早了,他想,我們都十八歲了,到了可以生孩子的年齡,我們可以……孩子的名字叫……
一陣吼叫聲打斷了他的遐思。趙德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力量撞倒在地,他試圖站起身子,那股力量沒有給他機會,趙德柱看見幾根手臂在自己眼前揮舞,幾息之后才反應過來這些輪圓了的拳頭都打在自己身上。這么多人是從哪里突然鉆出來的,趙德柱努力護住自己的腦袋。“按住這個臭流氓。”一個人說。他走近趙德柱,注意到趙德柱下體的變化,他啐了一口“有人生沒人教的畜生,給我狠狠地打。”趙德柱感到拳頭不斷落在自己頭上、腰上,和腿上,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怎么都躲閃不過。他干脆梗著脖子,極力將腦袋扭向窗口。小花不在那,自己丟人的樣子沒被她看見。趙德柱松了口氣,然后失去了意識。
趙德柱醒來,發現自己跪在祠堂上,村里人都在,圍成一圈看著他。
“你可知罪?”家住趙德柱隔壁的老頭用眼角瞟了一眼趙德柱道。
“我沒做什么。”趙德柱語氣誠懇。
就算想,也來不及做啊。
“你……你玷污人家黃花大閨女,還說沒做什么?”說話的老太太住在半山腰。有一次她請趙德柱喝過茶,后來,每次經過她門前趙德柱都會留下一串曬好的蘑菇。
“我沒做!”趙德柱直起身子,雙手在大腿上握緊。
“這孩子……平時看起來挺正派的。”村長嘆氣道“我看錯他了。”
“你沒做,那女孩的身難不成是,自己破的?”坐在墻角的俏寡婦笑道。趙德柱曾經不止一次看見過村子里人在她身后指指點點,現在聽到她在祠堂里說這種粗鄙之言,卻沒一個人妨礙,甚至還有幾個女人點了點頭。
趙德柱眼看眾人指點自己,心中急切:“村長,真的不是我,一定是一場誤會。”村長偏過頭不看他,他又朝著另一個方向喊道:“爺爺,嬸嬸……”
“小貓頭?”
名叫小貓頭的孩子躲在媽媽身后,發現趙德柱看自己,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趙德柱只覺得眼前的人越看越陌生。他咬緊牙,一頭向地面撞去。祠堂里突然安靜下來。“我只求清白。”趙德柱道。沒人回應。他感到額頭火燒火燎地疼起來,還有些濕潤,他知道這次可不是露水。他聽見腳步聲,村里人一個個從他身邊走過,不止一個人朝著他彎曲的脊背吐唾沫。
他原本打算這樣跪下去,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夜里,他腦袋開始暈暈沉沉,雙腿早已失去知覺。突然,從他身后傳來木門移動的咯吱聲,聲音在空蕩蕩的祠堂里環繞了數圈,他甚至沒法騙自己這是幻聽。
“是……是誰?”趙德柱有些害怕。
“是我,小花。”
“你終于來了,你去哪了?”
小花把趙德柱急切的關心誤解成了質問,她顫抖著說道:“我……別管我了,趙哥,你快逃吧。”
“我不走,我沒做錯,為什么要走。”趙德柱道。
“你說得對”小花臉色一沉“錯的是我。”
“沒什么事你就快回去吧,讓村里人發現他們會誤會的。”
小花上前一步,道:“趙哥,現在村里人都在氣頭上,你留在這,只會把事情變得更復雜。你快走吧,你就當是為了我,等大家冷靜下來,我會跟他們解釋的。”
小花眼看要哭了,趙德柱不做聲。小花以為他倔強,還欲再勸,只聽趙德柱說:“我腿麻了,你快扶我起來。”
趙德柱半個身子依在小花身上走出祠堂。他聞著小花身上的體香,幾步路的功夫,走得云里霧里。他幾乎產生了“要是我真玷污了小花該多好”的想法,臉上也露出傻笑。
“趙哥,趙哥……”
“唉。我……”趙德柱心里千言萬語,一涌而上,堵住了他的喉嚨。
“快走吧,他們就要來了。”小花打斷他。
仿佛是為了印證小花的話,一群男人朝著棒子向祠堂趕來,為首的正是那天晚上打趙德柱的男人,當時天黑趙德柱沒看清他的臉,這回搞清楚了,那是財主的兒子。
小花推了趙德柱一把。“快跑。”趙德柱跑起來,一瘸一拐,兩只腿簡直不像是自己的。他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聲音越來越遠,路旁的景色從房屋變成了灌木。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折返回去,朝著小花家跑去。
“香包,香包能不能再給我一個?”半晌,趙德柱拄在小花門口,氣喘吁吁地喊道。
沒人回答他,院子里鴉雀無聲。趙德柱走向小花窗口,正看見財主的兒子和小花擁吻在一起。“那野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財主兒子放在小花腰上的手向下滑,小花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笑道:“猴急什么。”
財主兒子嘿嘿干笑兩聲道:“要怪就怪你爹,總說要把你嫁給那小子,否則哪里需要這苦肉……啊不,香肉計。”
“你還說,那晚上我都被他看光了。”小花嗔怒道。
趙德柱蹲在窗下,兩眼漸漸被淚水模糊,他忍不住抹了抹鼻子。
“誰在那?”財主兒子走到窗前,只看見外面漆黑一片。
二
跳還是不跳,這是一個問題。
懸崖邊,趙德柱思緒萬千,短暫而乏味的十八年光陰在他腦袋里走馬燈。跳,反正已沒了清白,朝夕相處的親人看他就像看一灘爛泥。小花,早就不是以前認識的那個小花了。不跳,因為……怕死。
趙德柱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剛才一會功夫他嚇得從蹲到坐,就差五體投地了。“不跳了,跳下去便宜了那對……那個狗男人!”趙德柱自言自語道。天蒙蒙亮,他肚子有些餓,平常這時候他正在山上采野味,現在卻在毛都沒有的懸崖上畫餅充饑,想到這不禁恨得牙癢癢。找個客棧,趙德柱想,再做打算。
他撿起一顆石子,朝遠處丟去。“老子趙德柱,頂天立地……”話音未落,一股強大的吸力突然將他向著懸崖下拽去,他盡可能地想去抓住手邊所能抓到的一切東西,石頭、花草、灌木、石頭、石頭,從他手邊溜走,手心傳來一陣陣刺疼,他卻顧及不了那么多了,終于,他攀住了半截短木,下墜停止了。這時,趙德柱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咦?”
趙德柱朝聲音的源頭看去,呆住了:“啊?”
只見峭壁的縫隙里,一個……一根大蔥一樣的妖怪正伸長白嫩的脖子,看著他。
“你是什么東西?”趙德柱問道。
“我還沒問你呢?”大蔥精搖了搖頭上的綠葉子“我昨晚熬夜了,你看見我黑眼圈沒,我生氣著呢。剛睡醒,一看都中午了,嘿,總要吃東西吧,我就用妖術吸點鳥獸下來,沒想到來得是你這么個東西。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原來是你把我弄下來的,快放了我!”趙德柱喊道。
“掛著吧,掛一會手酸了就掉下去了。”大蔥精說著往縫隙里鉆“我回屋了,您自便。”
趙德柱上下打量,發現自己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他看著下面眼前又是一花,手險些松開。他決定改變策略,聲音軟下去:“蔥大爺,我沒想打擾你吃飯……對了,不如放我回去,我給你抓鳥獸吃。”
“不敢勞駕。”懶洋洋的聲音從縫隙里飄出來。
趙德柱突然生氣起來:“為什么你們要針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我不要死在這里,我要報仇!”
生氣并沒有改變他的處境,趙德柱感到自己手指慢慢變得酥麻,就像是小花煮的細面條,他怨恨自己的沒出息,這時候還想著吃,想著小花。
“喂,小子,死人可不會報仇。”大蔥精說道。
趙德柱找不到聲音的來源:“你在哪?”
“你身體里。爬吧,往上爬。”大蔥精冷冷地說。
跑吧,快跑!小花那時也是這樣說的。趙德柱一咬牙,感到渾身充滿力量,他清晰地看見峭壁上的縫隙,明明隔著幾尺遠,他一伸手就能攀到,簡直就像是他的手有吸力一般。他腳上一蹬,身子已經站在懸崖上。
“我還活著?”趙德柱詫異地看著自己布滿血痕的手“我怎么上來的。”
“本大爺在,多大點事兒。”大蔥精的聲音從趙德柱頭頂傳來。
趙德柱抬頭,什么都沒看見,一摸腦袋,自己的頭上居然長了跟蔥。“這是……你附我身上了?”
“怎么?翻臉不認人。”大蔥精說。
“不敢不敢,只是你這造型也太夸張了,能不能……”趙德柱嘿嘿一笑。
“你再摸摸。”
頭頂的大蔥變成了一小片葉子,藏在趙德柱幾天沒洗的頭發里,不仔細看還真沒法發現。
“這回滿意了吧?你別委屈,我才委屈呢,要不是看你小子身上的怨氣重,像是能成大事的人,我怎么會附你身。”
“蔥爺說的是。”
“罷了,我附了你身,你的事就是我事。走,先去把你們村里的人全殺了,然后我們去闖蕩江湖,你小時候聽說過武林第一嗎?想不想當一把?”
趙德柱聽到“殺”字腳下一軟:“等等!”
“怎么?你怕?放心吧,有我在,他們打不過你。等把他們全殺了,那小花你想怎么‘玷污’就怎么……”
“你能讀我的心?!”趙德柱喊道。
“要不咱倆怎么交流的?得了,少男情懷 ,我們先辦正事。”
趙德柱站在原地,死活不愿挪動一步。“怎么了?不想報仇了?”大蔥精問道。
趙德柱嘀咕道:“要報仇……不過,先放他們一馬……沒錯,強扭的瓜不甜,小花喜歡財主兒子不就是因為他有錢嗎?我現在就出去闖蕩,掙大錢,到時候小花不就喜歡我了,打打殺殺,有什么意思。”
“你……”
大蔥精,常年住在石縫里,不便走動,胸有壯志卻有心無力,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滿肚子怨氣的傻大個,本以為能蠱惑他成為魔王,到時候再占了他身體,抹去他意識,一舉征服武林。此刻他對趙德柱使用讀心術,聽到的話卻讓他懷疑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我一定要讓村里人刮目相看!”
下一句話則把他氣得葉子都黃了:“順便給村里修條路。”
三
妖怪?
不是。
商人?
搖頭,點頭。
除妖人?算了看你也不像,進去吧。
走了兩天兩夜,終于進入一個城鎮的趙德柱,一分鐘就沒有松懈,直沖向城門旁邊的告示板,不出所料,告示板上貼滿了招工啟事。
“喂,你不會真打算打工賺錢吧?”大蔥精懶洋洋地問。
一路上他為了拉趙德柱入魔費盡口舌,列舉了入魔后吃喝嫖賭不要錢,殺人放火不償命的各種好處,趙德柱都不為所動,現在他感到無盡的疲憊。
“我趙德柱行得端坐得正,歪門邪道是不會做的。”趙德柱瞇著眼睛試圖看清告示板上螞蟻般的字跡“你覺得洗碗工怎么樣?”
“不錯,廚房伙計會不停壓榨你,等你受不了,一刀把他們都殺了,你就算是沾了點魔道的邊。”
“這么危險啊,那算了。”
大蔥精簡直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
“有了”趙德柱一拍手道:“不如我來賣菜。”
“你居然……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
“什么墮落,我以前就是賣菜的。”趙德柱一臉得意。
大蔥精無言以對,只能又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趙德柱背著竹簍子鉆進城鎮外的林子——竹簍是他昨晚自己編的,大蔥精坐在他腦袋上,全程無語地看著他一邊用手指靈巧地穿緯條,一邊口里嘮叨竹簍的二十四中編法。大蔥精不禁想,當時掉下來的怎么是這個奇葩。
“你知道嗎?為啥我會選擇賣菜?”趙德柱不無得意地問。
“誰管你啊。”
“嘿,我是認真考慮過的。你看,大城市都愛吃野味,對吧?”
“你說是就是。”大蔥精不耐煩地說。
“你別看這賣菜苦,卻是最穩當的,只要咱們日積月累,總會賺到錢。”
“你是說明天還要來?”
趙德柱不搭茬,一邊把手邊的一顆平菇丟進簍子里,一邊笑道:“我本來就是農民,一張憨厚純真的臉就是銷量的保證,你說呢?”
“你再說我可要吐了,就吐你頭發里。你媽媽沒教過你不能睜眼說瞎話嗎?”
“我是孤兒。”
“無親無故,幸事一樁。”大蔥精聲音低了一下:“跟我們妖怪一樣,喏,你天生是做妖怪的料子。”
趙德柱蹲下來,拿出鏟子挖一顆薺菜:“我要自食其力。”
“呸”大蔥精啐道“別挖那根了,太老了。”
“你很懂?”
“廢話,也不想想我是什么精,什么植物我沒見過?挖樹邊那個,薤白,也叫野蔥,我本家。”
“啊?”
“好吃著呢。”大蔥精一臉誠懇“別磨蹭,快挖,要是讓他們都成精了,我還混個屁。”
這天下午,趙德柱喜滋滋地賣光了挖來的所有野菜,唯一沒賣掉的是幾根野蔥。
“有眼無珠,不識抬舉,鼠目寸光。”大蔥精忿恨道。
趙德柱只顧著摸著銅錢樂呵。
用不了多久就能靠賣菜賺得盆滿缽滿,他這樣想,直到幾天后一個小混混把爛白菜梆子摔在他臉上。
“再說一遍,錢拿出來。 ”小混混道。
趙德柱看見旁邊有個賣菜小販在瞄這邊。一發現趙德柱在看自己,小販就若無其事地吆喝起來。
趙德柱看著小混混,道:“他能賣,為什么我不行?”
“喲?還頂嘴,人家交保護費,你交嗎?”小混混看見趙德柱把錢攥在懷里,道“趕緊滾。”
趙德柱咬緊牙,拳頭越握越緊。大蔥精就等著這一刻:“動手唄?”
趙德柱仿佛沒聽到一般,起身便走。
“嘿,你干嘛?就讓他們這樣欺負你?”
趙德柱不吭聲,一路低著頭走,很快走向一家鐵匠鋪。鐵匠鋪師父正在打一把劍,火星子濺在他胸口的肌肉上,他都渾然不知。
“不錯,有悟性,知道用兵器了。”大蔥精興沖沖道。
只見趙德柱徑直走進鐵匠鋪,把懷里的銅板全掏出來,一枚一枚擺在一位老師傅面前的桌子上,師傅臉上的橫肉抖了抖。
“買刀,帶血槽那種,一刀砍出那小子骨頭碴。”大蔥精在趙德柱耳邊道“買劍也行,唰的一下,爽快。”
“關鍵,一定要選順手的啊!”大蔥精越說越高興。
話音未落,卻見趙德柱突然原地跪下,對鐵匠大喊道:“師父!”
不等師傅反應,趙德柱接著說道:“請收我為徒。我知道這錢不夠數,我愿意做工抵債。”說完連磕三個響頭。
師傅臉上的橫肉又抖了抖:“里面去吧。”
“什么?”大蔥精錯愕道,“不是要買兵器砍人嗎?那小混混還在你攤子前面呢,在啃你的蒜呢,喂!”
“沒關系了,我發現賣菜賺錢還是太慢了。剛才小混混打我的時候,我看見他腰上的佩劍,這才發現滿街的男人都佩劍,連女人也帶匕首,以前怎么從來沒發現,我真傻。要是我能自己打兵器,豈不是賺到手軟?你說對嗎?”
大蔥精一口氣沒接上,差點咳死,只見一道綠光從趙德柱頭上升起,飄飄然飛走,大蔥精的聲音漸行漸遠:“干你娘,我他媽不干了!”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