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銹跡斑斑的大門被打開,似乎有人走進了這座常年陰冷幽暗的院子,門上纏著的牽牛藤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扯斷了,耷拉著頭垂在兩邊。來人身穿一件黑色的袍子,大半個帽檐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分,但仍然看得出身形的消瘦,像一陣突然而至的風。
黑袍人站在院子里許久,仿佛是為了確定自己隱身在這鋪天蓋地的黑暗中,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直到一陣冷風撲面而來,黑袍人才裹緊了身上的袍子,朝著正前方的一道暗門走過去,機關在暗門左邊,年深日久,已經被陰濕的青苔覆蓋了,黑袍人皺著眉,試圖把黏在手上的青苔甩開,一抬手,卻看到手腕上的血印,似乎又長大了一些。
呼。黑袍人看著那個散發著不詳氣味的印記,長長的嘆了口氣,然后打開暗門走了進去,門后太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只隱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時辰又到了么。黑袍人心里暗想,畢竟,太長時間沒有到這里來了,都快要不記得那個人的樣子了。兩百多年過去了,那么漫長而寂寥的日子,他甚至都快忘了那一切了。黑袍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伸出枯瘦的左手,輕輕一揮,房間里突然亮了起來。
黑袍人借著光亮打量起眼前來,這是一間并不寬敞的水下暗室,青苔爬滿了整個室內,有種不合時宜的肥碩,它們似乎是這座水牢里幽浮的惡靈,看上去平靜的面目下是無盡的猙獰。地下躥出的水流緩緩的在左右兩側流動著,已經變成濃重的暗紅,隱隱散發著一股腥臭。看來,回魂釘的力量又強大了一些。
水牢里的水草過于茂盛,詭異的順著來人的衣擺舞動著,若是仔細打量,不難看出這些水草更像人的頭發。黑袍人似乎對這里的一切并不感到驚訝,只是微皺著眉頭,朝他靠過來的水草突然像是感覺到某種危險一般,快速的縮回身子。
黑袍人并沒有其他多余的動作,而是徑直走到暗室中央,像對著某個人,又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她回來了。”
沒有人回應他,空洞洞的暗室中只能聽到流水的聲音。是了,怎么忘了呢,那個人已經無法回答他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就無法說話了,自己到這里來,原本是想看看那人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什么反應,如今看來怕要失望了吧。想到這里他居然感到有些沮喪,嘆了口氣,拉了拉袍子,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身后傳來“吱吱”的笑聲,那笑聲太尖銳詭異,他聽到之后背脊有些僵硬,莫名的生出一絲陰冷來,心里五味具雜,驚愕的回頭,卻只看到身后一抹猩紅的血,剛才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他沉吟片刻,索性定定的站在那里。墻邊的火燭這時候躥大了些,能清楚的看到他面對著的地方,是一個被捆縛的少年,他正以奇怪的姿勢跪在暗室中央的柱子上,纏繞在他周身的細絲,如龐大的蛛網,將他的身體勒出一條條奇怪的血痕,細看那些血痕,竟牽連成一個詭異的符號,每隔三個時辰,回魂釘就會從墻內的機關中打出,穿過他的軀體,再回到機關暗槽中去,他的血液似乎永遠流不盡,沿著地面一直蔓延,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以一種平靜得近乎詭異的神情面對著黑袍人,或者說,面對著某個地方,他的雙眼凹陷,眼珠已經變成血紅,說不出的可怕。然而光看他的長相,卻應該是個極其俊美的男子,只是年紀尚小,大約也就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黑袍人走過去半蹲下身子,伸手撥開他左臉的發絲,哀哀的低嘆了一聲:“她到底還是回來了呀。”
說完快速的飛身到門口,擰開門邊的機關,沒有再回頭看他,門后的燭火隨著黑袍人的離開突兀的熄滅。
重新回到黑暗中的他,嘴角卻仿佛隱隱的動了一下,一個名字仿佛云煙一般從他的口中滲透出來。
兩百年了,你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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