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個世界，充滿了不盡人意

　　這個世界，充滿了不盡人意。

　　比如，A同學(xué)響亮的打了個噴嚏，把火腿、面包以及口水的混合物全都噴到了正在甜美夢鄉(xiāng)中的B同學(xué)臉上，而B同學(xué)下意識的把臉上的東西用手指頭沾了沾放入嘴中。再比如，C同學(xué)在與他苦苦尋找的橡皮之間只隔2米的時候，竟被D同學(xué)捷足先登一掃帚掃進了垃圾堆。

　　林曉淑的事跡似乎更讓人惋惜。她居然把自己有生以來第一封打開會在空氣中散發(fā)粉紅色氣泡的情書放錯了意中人的座位。

　　原因僅僅是林曉淑在最近的一次考試中告訴了吳諍一道答案錯誤的應(yīng)用題，此人小肚雞腸、懷恨在心，給了她錯誤的情報。

　　那人良心發(fā)現(xiàn)般一臉虔誠的站在林曉淑面前求她原諒。

　　吳諍的原話是這樣的：“林曉淑，我感覺特別對不起你，以至于我每天以淚洗面，恨不得拿塊豆腐砸死自己，看我這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現(xiàn)在腫得像嗓子里發(fā)炎的扁桃體一樣的份上，原諒我吧。”

　　說實話，當(dāng)時的林曉淑根本就不清楚他為什么事而向自己道歉，更不相信人的嗓子里能裝下一個電燈泡。

　　吳諍的戲飚完了，立即站直身體，用絲毫不加限制的音量，對林曉淑和圍在林曉淑身旁一圈的女生，說：“我不該告訴你程言錯誤的桌位，害你把情書放錯了地方。”

　　聽到這句話，林曉淑瞬間像逃票的乘客當(dāng)場被乘務(wù)員抓住一樣羞紅了臉。而吳諍的表情卻像只是在和我討論沒有橡皮之后鉛筆有什么用那樣隨意……

　　在這個吃豆腐腦到底是吃甜豆腐腦還是咸豆腐腦的話題都能引起爭議的時代，至少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兩個班的同學(xué)知道三班的學(xué)霸林曉淑給四班班草程言寫了一封情書，甚至有有創(chuàng)意的同學(xué)還制作了一個“尋找三班林曉淑情書”的尋物啟事拿給她看。

　　林曉淑仰面45°看著天空，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這畢竟不需要她再寫一封了不是？

　　“放心吧，這件事情不會傳到老師耳朵里的，同學(xué)們做事都有分寸。”

　　說話之人正是那鼓勵林曉淑盡快把暗戀攪合成明戀，把喜歡升華成愛的老妖婆黃理，此時她的語氣一絲都不考慮林曉淑的心情，照樣云淡風(fēng)輕，不卷走一絲塵土。

　　“寧信黃鸝一聲吼，不信黃理一張嘴。黃妖害過的純情小姑娘每人捐一塊錢都能資助一整個希望小學(xué)了，林小，你的智商是在什么時候伴隨著你的身高一起停止發(fā)育的？”鐘蕁一臉鄙視的看著黃理為魯迅先生的《魯迅全集》寫第N的N次方遍閱讀感悟。

　　黃理說她從自己呱呱墜地的那一刻就發(fā)誓長大之后一定要當(dāng)一名作家，因為她在她母親肚中躺了十個月之后認真并且充分的理解到躺久了還是坐著舒服。

　　這是她的“黃氏胡談”，她總是輕而易舉的做到在永恒真理中夾雜著胡說八道。就像是筷子必須用兩根一樣讓人感覺習(xí)以為常，彼此之間密不可分。可還是會有一種吃三明治時嘗出一股肉夾饃的味道的感覺，簡單來說就是一種花錯了錢的感覺。突兀，卻又在情理之中。

　　鐘蕁，一個超然物外的女學(xué)霸，似乎除了屎的分類，世界上就沒有她不知道的東西。她考第一就像是別人看看今天天氣是晴是陰那樣順手隨便。她口中說出來的話讓人欲罷不能、令人發(fā)指的程度絕對不亞于黃理，各類金句在她口中像是踩了油門那樣奔嘯而出。

　　如果說鐘蕁是一本《百科全書》，那吳諍就是一本《笑話大全》。不是因為他會說笑話，而是他本身就是個笑話。似乎老天爺根本就懶得正眼看他，更別提關(guān)照他，給他關(guān)了一扇門之后又順手給他把窗戶也關(guān)嚴了，唯有每天從窗戶上灑進來的陽光一直支撐他堅強樂觀的活到了現(xiàn)在。而且此人唯利是圖，恨不得把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和利益掛上等號，“錢”這個字眼他從記事以來就已經(jīng)了解的非常透徹。你給他五十斤水泥他可能扛不動，但你要是給他一百斤人民幣信不信他扛起來還能跑？

　　他坑人的水平堪稱一流，總能讓人心情舒暢的把錢遞到他手上，比如：

　　“曉淑姐，我最近窮到一種恨不得搬到黃土高原吃土的程度，連要飯的圍著我家轉(zhuǎn)一圈都要忍下十塊錢再走，我家把房頂都拆了，廁所都當(dāng)成固定收費站了，才夠一家子老老小小柴米油鹽，可我真是太不孝順了，如今上個學(xué)老師還要買輔導(dǎo)書，我……哎！”

　　自然，他“行騙”的對象如果是鐘蕁：

　　“那每天多叫幾個乞丐去你家轉(zhuǎn)轉(zhuǎn)，你不就發(fā)家致富奔小康了嗎？”

　　“就當(dāng)我放了個屁……我輕輕的來，就如我輕輕的走，不帶走一分硬幣……”

　　此時，這幾個跺跺腳學(xué)校都要抖三抖，放個屁學(xué)校都能下場雨的人物正圍在我的桌位旁邊幫我研究事情的發(fā)展趨勢，可他們卻控制不住他們談?wù)撛掝}重點的發(fā)展，已然變成了黃妖婆的批斗大會。

　　“我有一女同學(xué)就像認識個高富帥，沒想到黃妖婆真找了個名字叫高福帥的男生介紹給她。”

　　吳諍不以為然，他認識一個叫任君爽的學(xué)姐，這名字一聽就讓人感覺很霸道。

　　他們議論著人世的艱難和造就這艱難的種種原因，一般這種高深的話題林曉淑知道最近是插不上嘴的，只有在給狗喂貓糧這方面上才能顯得她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多么滄桑。

　　黃理對此只是笑笑，直到有一個女生實在聽不下去了，抬起埋進一堆衛(wèi)生紙里的臉，說：“長得丑的男生都老實這類話根本就是長得丑的男生編出來騙我們這些純情姑娘的，殊不知中國有句古話叫‘丑人多作怪’！”

　　鐘蕁經(jīng)過一道道復(fù)雜的工序，從嘴里發(fā)出“嘖嘖”的聲音，緊接著嘲諷道：“失個戀就能哭成這樣，你是孟姜女轉(zhuǎn)世吧，感情比長江黃河還要泛濫怎么不去回報爹媽啊。”

　　林曉淑左看右看也只發(fā)現(xiàn)那女生只有胸部符合“純”這個詞，這么夸自己真的不會有一種大夏天被開水燙到舌頭的感覺嗎？

　　伴隨著上課鈴聲的響起，眾人作鳥獸散。林曉淑只能盡量不把那份心底里的無奈和蒼涼擺在表面上，看似鎮(zhèn)定的拿出數(shù)學(xué)課本預(yù)習(xí)，像是在小吃攤吃面條時吃到蟑螂那樣逼自己不要罵出來，提醒自己在外要保持淑女的風(fēng)度。他不像鐘蕁，智商爆表，也不像黃理，有一特長。天生笨拙，反應(yīng)又慢，不得不用堅定去補。馬上就要高考了，誰都知道，如果今天不用力走，明天就得用跑的了。班內(nèi)的氣氛雖然看不出來緊張，每個同學(xué)都打著哈哈說這些根本就不是點事兒，但誰都知道，他們一個個都會在深更半夜抱著一本備戰(zhàn)資料拼命背誦，雖然他們眼睛下面深重的黑眼圈無聲地進行著抗議。每個人都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應(yīng)該為自己的未來，為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付之努力。

　　而林曉淑似乎給足了自己勇氣，不想在為數(shù)不多的時間里，為學(xué)習(xí)奮斗的同時，放棄自己想做的事，想喜歡的人。這種想法，也足夠白癡。

　　放學(xué)之后，尹深悄無聲息的走到林曉淑身旁，伸手把她手中拎著的書包搶過去背在自己身上。雖然他的這個動作MAN到爆，可還是掩蓋不了他眼神空洞、手腳無力的事實。

　　林曉淑思考再三，覺得應(yīng)該不是自己直接或間接影響到了他的心情，畢竟今天的早餐林曉淑沒有給他帶他最討厭的長沙臭豆腐。所以林曉淑并不打算在臉上掛一個今天豬肉又漲價的表情陪他。

　　“喂，隱身俠！你能不能不把情書的事告訴我爸媽？”尹深和程言一個班，所以林曉淑一點也不意外他知道這件事，如果被尹深告訴了她的父母，她一定會像商場玻璃窗里的烤鴨一樣被他們吊起來打。

　　尹深聽到這話的表情就像是在聽新聞聯(lián)播，表面上沒有泛起一絲波瀾。看都不看林曉淑一眼，邁著大步繼續(xù)往前走，竟還真被他走出了一種職場精英腳底帶風(fēng)的感覺。

　　林曉淑心里萬分無奈，腿長是你了不起，但你不應(yīng)該在腿短的人面前走那么快，有時候，等一等，也是一種善良。

　　“算了，反正你的承諾和世界末日一樣沒有一個實現(xiàn)的。”

　　跟他說話就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林曉淑果斷放棄了與之協(xié)商。

　　“你知不知道你把情書放在我的桌子上了？”

　　林曉淑雖然此刻沒有一面鏡子，但她敢肯定她現(xiàn)在的表情和在廁所里看到零食袋時驚訝的表情有一拼。

　　林曉淑的父母和尹深的父母不僅是鄰居還是大學(xué)同學(xué)，能一起打拼創(chuàng)業(yè)還能一起去做產(chǎn)檢的那種。

　　小說里的竹馬哥哥總是負責(zé)對青梅妹妹疼愛有加順便接受被她上下其手，而林曉淑的這位竹馬卻負責(zé)對她這個青梅冷嘲熱諷、愛答不理，雖然不至于對她拳打腳踢，她還是感覺到了世界對她深深的惡意。難道竹馬還要別人家的這一說？

　　“那你趕快把它還給我啊！”林曉淑覺得自己應(yīng)該感到慶幸，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東西怎么好意思讓陌生人看。

　　“為什么還你？我覺得你那些表達愛意的句子寫的很好，我要抄到好詞好句本上每天背誦。”

　　林曉淑心里想：尹深你丫的，那些我想了一晚上才寫出來的掏心窩子的話僅止于你口中一句很好？你詞匯量那么匱乏我建議你去背誦成語詞典比較好一些。

　　“……”知道情書在尹深手中之后，林曉淑也沒多大興趣把它收回來。據(jù)她多年對尹深的了解，尹深應(yīng)該不是一個無聊到把她寫的情書到處讓人傳看的程度。

　　“但我的同桌認為你寫的連屁都不如，讓你下次再寫的話可以去找他商量，在這方面他比較有經(jīng)驗。還有幾個女生說你寫得像是議論文，作文題目是《論愛上一個人的主觀和客觀條件》。”

　　林曉淑的心里有一個小人用一只手捂住半張臉，旁邊還配著一行字：是我以前瞎了眼。說實話，林曉淑在那一刻特別想在距離她五米的路邊攤上買幾串臭豆腐請尹深吃，尹深如果不吃就用來戳死他。

　　“你的眼睛只有在瞪人的時候才顯得大一些。”

　　林曉淑直接從他背上把書包拽下來，再次怒瞪他一眼，徑自往家中走去。

　　林曉淑一邊走一邊想：按說她的速度并不快，如果按照數(shù)學(xué)公式來計算的話，尹深應(yīng)該早就追上她了，更何況她還特賤的故意停過幾次等他……實在忍不住往身后偷瞄了一眼，背后竟空無一人。

　　你以為自己叫尹深就真的會隱身嗎？

　　林曉淑矯情的從心里涌出一種叫做失落的感情，憤然回到家，從日記本中拿出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去年她和尹深去游樂場時照的，她手中拿著一個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在尹深旁邊笑得像個白癡，而尹深什么動作也不用擺，光笑的一臉溫和無害就能讓人覺得此人氣質(zhì)清雅、長相俊朗、資質(zhì)不凡、根骨奇佳……

　　每次林曉淑對著這張照片痛罵他十幾分鐘，心情就會特別好，就好像去飯店吃飯時，因饑餓感而產(chǎn)生的心情的憤慨失落會隨著菜一盤盤上齊而消失。

　　等林曉淑已經(jīng)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尹深突然打來電話。林曉淑在糾結(jié)到底要不要接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掛斷了，三秒之后他又打來，林曉淑剛想伸手去按接聽鍵時，他就像掐好點一樣又掛了。

　　可能換成別人的話，一定會馬上關(guān)機，而林曉淑非要打過去痛罵他一頓。

　　電話那頭像是早有準(zhǔn)備，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是我，吳諍，我在尹深家。”

　　“你老是掛電話干什么！”你以為你是吳諍她就不打算罵你了嗎？

　　“你打過來不還省電話費嘛。”

　　“……”林曉淑無言以對，原來他已經(jīng)發(fā)展到幫別人省錢了，跟他一相比，林曉淑她們就像是刻意浪費資源，這是極大的犯罪。

　　“哦！差點忘了。尹深突然昏倒了！他家里沒人，你趕快過來吧！”

　　“什么！這你都能忘！”

　　因為林曉淑心里著急，穿衣、穿鞋的速度堪稱巴拉拉小魔仙變身。

　　如果問林曉淑現(xiàn)在為什么不生尹深的氣了，林曉淑仔細一想也有它的道理：如果每兩個自然段之間都需要一個過渡句以便顯得銜接自然的話，那豈不是要累死？

　　接著你就能看到一個衣衫不整、披頭散發(fā)的女生出現(xiàn)在尹深的家里，崩潰的看著沙發(fā)上兩個正在看喜劇電影的男生。

　　原來因為明天學(xué)校放假，吳諍來尹深家喝酒，口上稱是來交流人生。由于兩人的酒量都不是特別好，喝醉之后吐出來的嘔吐物竟然把廁所下水道給堵了。酒醒的差不多之后，兩人一致決定喊林曉淑來疏通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