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條黑色的街。十字路口的電線桿上綁著一枚大大的紅色蝴蝶結。剛從寵物店走出來的阮繪笙站在門口很久。他把發梢用手梳向后，露出白凈的前額。他精致的五官映著溫暖的耀芒。

他凝視著手里的狗狗項圈。

這時，天空上有一個東西正以每秒千米的速度墜來。

他還在凝視項圈。

當他抬起頭的時候，他看到一個電視機砸在了他的腳邊。電視機的碎片濺開，敲著透明的櫥窗。

“你為什么要笑呢？”

“嗯？”

“是的，你笑了。”

阮繪笙高挑的立在寵物店外，他發現街的另一邊站著一個女孩。

兩人相互對視著。接著，阮繪笙看見那個女孩朝他跑了過來。她手上拿著什么。一個……挺沉的東西。

這一瞬間，他還在思忖著她是誰，她拿著什么，她為什么要跑過來。接著，他看清了她手中的東西。是一個黑色手機。

她為什么要拿著手機跑過來呢？阮繪笙想。

然后，那個女孩很優雅的駐足在他的眼前，輕盈地抬起了她雪嫩的手。她拿手機狠狠地在少年的頭上敲了一下。

“……為什么要打我？”阮繪笙揉揉腦袋，盯著面前這個穿著哥特的女孩。

女孩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黑色手機。“我喜歡紅色手機。”然后，她說道。

就這么，阮繪笙認識了這個叫作宣于楚的女孩。

2

關于宣于楚從哪來，家住哪兒，她從未對阮繪笙提起過。他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也只是因為一個偶然的沉默，她才脫口而出的。

自從阮繪笙認識了她之后，他就必須要學會保護自己了。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就會來一次突然襲擊。有那么一次，她聲稱要把他塞進洗衣機去，因為她想看看人在轉動的洗衣機里能不能動彈。

結果是，人能在轉動的洗衣機里動彈。

夜晚。阮繪笙左瞧右看，從客廳一個翻滾跑到臥室去。他謹慎的環顧四周，防止宣于楚的襲擊。等確認安全后，他才吐出口氣，輕輕將門合上了。

他轉過來，忽然猛地后跳，撞得門發出響聲。他后背緊緊貼著門，不肯離開。

因為他看到宣于楚站在那兒。

“你在這兒做什么？”他發抖的問。

“嗯，好。”宣于楚仿佛不是在跟他說話，眼睛直視著窗戶。或者說，她是在看著窗前。

“嗯，嗯，我會告訴他的。”她點頭道。

“什么？”阮繪笙不明白她在跟誰說話。

忽然，一陣涼風把窗簾刮得擺動。

“她走了。”宣于楚淡然不驚的說。

“她？誰？什么！誰走了？”阮繪笙緊張的盯著她。

“這座房子的前任主人。”宣于楚不含語氣的說道。“她讓我告訴你，不要去地下室。”

“她剛才在這兒？在我的臥室？”

“嗯。”

“我不明白。……”阮繪笙的一只手抓著門把手，另一只手摸索著，摸到了掛衣架。

“因為你笨。”宣于楚說著，仿佛剛才什么事也沒發生似的，就朝著他走過去。

阮繪笙看著她走來，已經快站不穩了。

“讓開，我要走過這道門。”宣于楚說。

阮繪笙一個猛子跳到一邊去，趕忙把路讓開了。等她走后。他獨自望著這空無一人的房間，想著她的話，脊背不禁發涼。他不怕鬼。但他對她疑惑不解。她為什么說她剛才在跟房子的前任主人說話呢？那個人明明已經去世幾年了啊！

3

“喂，宣于楚，能不能解釋解釋？”阮繪笙從臥室走出來，對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宣于楚說道。

“解釋什么事？”宣于楚用勺子挖著冰淇淋，看著沒打開的電視機。

“你說你剛才在跟這座房子的前任女主人說話是嗎？”

“嗯。Yes。”

“你……為什么突然說英語？”

“我以為你聽不懂漢語。”

聽慣了宣于楚的話，阮繪笙也就不計較她說什么了。他把沙發上的娃娃拿到一邊，然后坐上去。“可她已經死了啊。”他說。

“我知道。”她依然盯著未打開的電視機。

“你是說你能跟死去的人說話？”

“是的，我能跟幽靈說話。”

“嗬嗬，你不會是在開玩笑的吧？你想嚇我對不對？”阮繪笙勉強笑著說。因為他很清楚她不會開玩笑。

宣于楚轉過頭來，看著他。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透著深邃與神秘。

“所以，你能跟幽靈說話，”阮繪笙說。“那他們都說什么？”

“他們生前沒有機會說出來的話。”

“那他們為什么都找你？”

“因為只有我能看見他們。”宣于楚拋下這句話，就站起來，抱起娃娃去廚房了。

阮繪笙思索著。然后，他瞧瞧電視機，又看看茶幾，大聲問道：“宣于楚，那么，現在，在客廳有幽靈嗎？”

4

宣于楚穿著黑色蓬蓬裙，手上拿著一朵鮮艷紅玫瑰站在十字路口。她望著一輛輛汽車穿梭而過，表情看不透。

“你為什么要笑呢？”

“嗯？”

“是的，你笑了。”

“忘記吧。”

“為什么？……”

她邊上的路燈一閃一閃的。一個打著白傘的女人穿過汽車，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

突然，那女人蒼白的又出現在了宣于楚的跟前。

“噤聲！”她發出老式唱片機的聲音。可忽的，她又哭泣起來。

哭聲仿佛是海妖孤獨的坐在礁石上，看著一艘船沉入海底的叫聲。

宣于楚撲閃著大眼睛。

接著，那個拿白傘的女人不見了。

“宣于楚，告訴我，為什么我要幫你提袋子？你又不是我要追的人。”這時，阮繪笙從商場門口吃力的走出來。他的雙手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

宣于楚沒有回答。她久久凝視著十字路口。“少說話。”她說。

聽到她的話，阮繪笙呼哧呼哧的喘氣。于是，他提著袋子跟上了她。“嘿，宣于楚，你的身份很可疑，你知道嗎？你不會是外國的間諜吧。”他說。“我覺得有必要叫警察叔叔。”

她猛地停止腳步。后邊的阮繪笙險些撞上她。

“干嘛？”阮繪笙問。

“走這邊。”宣于楚說。

“那邊是籬笆。”

可宣于楚已經朝那個院子走去了。

“啊！……我該不該把她一個人拋在這兒呢？”阮繪笙咬著牙自言自語道。但他還是跟了上去。

5

那是座年代已久的房子。房子的窗戶被木條封著。院子堆滿了落葉。宣于楚打開院門，踩著枯葉堆來到房門前。門上有鎖，她竟然屈指敲了敲門。

“你知道，門上了鎖，就意味著屋子沒人。”阮繪笙站在院外喊道。

宣于楚不理他。她又敲了敲門。

“你要是想進去，先想辦法把鎖打開吧。”阮繪笙漫不經心的說道。

可，門倏的打開了。一陣塵煙從門隙間溢出來。宣于楚等塵煙散后，就踏進了屋子。

“怎么？你是怎么打開那道鎖的？”阮繪笙茫然的看著打開的門說。

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聽起來令人毛骨悚然。

“好吧，你進去了，那么我在外邊等你好了。”阮繪笙說著，靠籬笆坐在地上，把幾個袋子放下，活動活動酸痛的手關節。

等了一會兒，他發現宣于楚還沒出來。他有些等不及了。他站起來，提著袋子。“喂！宣于楚，你還好嗎？”他朝屋內喊道。

屋子死寂一片。

“宣于楚？”

依舊沒有回應。

阮繪笙有些擔心了。他打開院門，立刻跑進屋子去。然后，他看見宣于楚正站在一把白傘前發呆。

他拍拍胸脯，心想幸好她沒事。可他不能讓她覺得他在擔心她。于是，他故作冷靜的把袋子往地上一放，抱著胳膊靠著墻，輕瞥了她一眼。“沒事就好。”他說。

6

“這叫傘。”阮繪笙說。

宣于楚盯著這把白傘，腦海想著他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阮繪笙也凝視著傘。

好一會兒。

“這叫作傘。”宣于楚對他說。

“我知道這叫傘！”

“那你為什么要一直盯著它看？”宣于楚說。

“因為你在盯著它看啊！話說，我還要問你為什么要盯著這把白傘看呢！”阮繪笙指著傘，生氣的說道。

驀然，她嫣然一笑。

阮繪笙怔住了。

記憶。

“你為什么要笑呢？”

“嗯？”

“是的，你笑了。”

“忘記吧。”

“為什么？……”

“因為我知道答案，而你不知道。”

“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可……聊了這么幾句話，再說答案的話，就有些單薄了。”

“說吧。”

“不說。”“快說！”

“好吧，我說就是了。”

（請繼續收看。……）

記憶。

“你為什么要笑呢？”

“嗯？”

“是的，你笑了。”

“忘記吧。”

“為什么？……”

“因為我知道答案，而你不知道。”

“告訴我，我就知道了。”

“可……聊了這么幾句話，再說答案的話，就有些單薄了。”

“說吧。”

“不說。”“快說！”

“好吧，我說就是了。”

《阮宣:看得見幽靈的女孩》

暖暖的鼻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