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豚之舞

　　一

　　林靜周三收到一封信。信封沒貼郵票，沒填郵編，只有正中心手寫著“402林靜收”幾個字。信由宿管員親自交給林靜，不知何人趁宿管員查寢時偷偷放在她的桌上。

　　信封里除了一張海洋公園的門票外，什么也沒有。門票只限周六那天使用。

　　室友們起哄說：“林靜，該不會是哪個男生暗戀你吧。”

　　林靜當即否定，并讓她們好好聞聞門票。這是另一點詭異的地方：門票竟然帶著一絲薰衣草的香水味。

　　男生用香水太少見了，要么是娘炮，要么是GAY。那么就只有一種解釋了，這是女生寄來的信。林靜左思右想，總感覺這種香水的味道似曾相識。對了，白露就用這種香水。

　　林靜傍晚在教室約見了白露，把信封和門票攤開在她面前，得意地說：“我一猜就是你！”

　　“什么？”白露一頭霧水，撿起門票左看右看，好似看不出有什么特別。

　　“還裝？”林靜一把搶過白露手中的門票，直接伸到白露的鼻子前。

　　“咦，這不是薰衣草的香水味嗎？”白露說。

　　“所以你就招了吧，要請我去逛海洋公園不用來這一出吧！”

　　“什么跟什么呀！誰說我要請你去海洋公園啊！”

　　“喲喲，白露大小姐，咱倆的關系還用這么遮遮掩掩的嗎？”

　　“真不是我。”白露冤枉似地大叫起來。

　　“真不是你？“

　　“真不是。”

　　“那就奇怪了，難不成真有男生用薰衣草的香水。”林靜想想就覺得惡心，忍不住聳聳肩。她可不想被一個用薰衣草味香水的男生喜歡，她一向都喜歡那種特爺們的。

　　“你親自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嗎。“白露翻個白眼說道。

　　“不去，跟一個寄匿名信的男生約會太可怕了。“

　　“說不定人家暗戀你很久了，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誰嗎？“白露問。

　　林靜沒有回答，其實她心里也很想弄清楚那個人是誰。即使嘴上不說，女生總是希望被人暗戀的。

　　二

　　周四的體育課上，羽毛球教練正在講解正確的步法。講解的過程林靜始終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門票的事情，昨晚寢室的臥談會圍繞著門票越講越玄乎。有人說是個女**，有人說是個變態。最后大家一致認為，林靜還是把門票扔進垃圾桶了事，千萬別去赴約。

　　教練把她們分成兩組，分別在羽毛球場的兩邊，隨著口令來做步法練習。

　　教練一喊“前進”，林靜就跟隨學員快速按照步法向前移動。教練喊“后退”時，林靜又跟隨學員們后退。

　　選修籃球的同學開始了練習前的熱身，一幫穿著籃球服的男生高喊著“121，121，1234”，圍繞著操場慢跑五圈。

　　林靜的目光下意識落到了人群里的張蘇身上，他今天穿著9號白色球衣，混在人群里太不起眼。不過對于林靜而言，要從人群里找出他并不難。林靜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張蘇。

　　陳文凱跑過林靜身邊時，對林靜吹起了口哨，壞壞地大叫了一聲：“林靜，你今天穿得真美！”

　　男生們哈哈大笑起來。正如陳文凱穿著鮮艷的紅色球衣一樣，他的個性也屬于大大咧咧的類型，做事張揚。

　　張蘇也被陳文凱的話引逗得轉過臉來，林靜趕緊慌慌張張地低下頭。

　　下午的課上完后，林靜約白露出來跑步，話題還是關于信的事情。

　　“你說會不會是陳文凱啊？”林靜和白露一開始跑起來就問道。她盡量裝作漫不經心。

　　“我的大小姐，你還真是糾結。是我的話我就去了，管他是誰，總不能把你吃了吧。”

　　“可要是陳文凱該怎么辦？他以前就跟我表白過，被我拒絕了。”

　　她們跑過了一個轉角。

　　“就算是他也無所謂啦，你就當有人免費請你逛館了。”

　　“不太好，我不想再傷陳文凱的心，上次我拒絕他，他就去酒吧喝了一夜酒。”

　　“好吧，大小姐你太善良了。我告訴你吧，不可能是陳文凱。“

　　“你怎么知道？“林靜側過頭盯著白露問。

　　白露肯定的語氣讓林靜覺得，對于信的來歷難道她知情？

　　白露不以為然地說：“陳文凱那么粗心，哪想得到這么絕的泡妞把戲！”

　　白露的解釋打消了林靜的懷疑。的確，陳文凱大大咧咧慣了，上次表白就是直接把林靜拉到廣場上，當著一群圍觀者的面大聲喊“林靜我喜歡你”。當時可把林靜嚇壞了。她到底是一個比較文靜的姑娘，哪見過那樣的場面，立馬又羞又怒地跑開了。林靜用郵件拒絕了陳文凱。

　　跑了三圈，林靜和白露在露臺上坐下來，大口喝著汽水。

　　白露氣喘吁吁地勸林靜說：“就兩天了，趕緊做決定。不過我還是勸你去，就當一次歷練了。”

　　三

　　關于信的來龍去脈一直到周五還是沒有絲毫進展，畢竟線索太少了。一張普普通通的門票。薰衣草味的香水本來是個突破點，但是既然白露已經否定和自己有關，林靜又找不出其他人用薰衣草香水，那這條線索就自然而然成了死胡同。

　　室友曾提議從信封上的筆跡著手，林靜又不能要求全班人都配合她調查吧。她偷偷看了一眼陳文凱寫的字，歪歪扭扭像蚯蚓，一點也不像信封上那么工整。于是這條線索也斷了。

　　林靜在究竟去還是不去海洋公園的問題上難以抉擇。

　　她在吃午飯的時候央求白露說：“白露，在這件事情上你可得幫我。”

　　“你的事我可不攙和啊。”白露慢條斯理咀嚼著餐盤里的花椰菜，假裝對林靜故意瞪她的目光視而不見。

　　林靜終于沉不住氣了，拉拉白露的胳膊：“好姐姐，我們好了這么多年，一點小事你都不幫我。”

　　白露撲哧一笑道：“我怎么會不幫你呢，不就是要我陪你去嗎。”

　　“太聰明了。”林靜笑嘻嘻地說。

　　“你這點心思我還不清楚？”白露翻了個白眼。

　　“不過在去之前，還要你幫我一件事。”

　　“什么事？”

　　“幫我打聽一下張蘇上班的時間。”

　　“打聽他干嘛？”白露問。

　　“張蘇不是每周都在海洋公園兼職嗎，我不想被我們班的同學撞見。”

　　其實林靜擔心萬一寄信的是男孩子，被張蘇撞見肯定會讓他產生誤會。林靜可不愿意被自己喜歡的男生撞見和別的男生約會。

　　“你自己怎么不去？”白露吸了一口果汁問。

　　“我跟張蘇都沒說過幾句話，你在男生中不是挺吃得開嗎，個個跟你都像哥們似的。”

　　當天晚上白露來向林靜匯報了打聽來的情況，張蘇恰好這周有事情請假了。于是林靜也就答應明天上午在海洋公園和白露碰頭。

　　四

　　周六上午，超過了約定時間半個鐘頭，白露還沒現身。更讓林靜生氣的是，打過去的電話提示已關機。這不擺明讓林靜單獨面對一個是男是女，是正常還是變態都未知的人嗎。

　　林靜氣憤地想，干脆自己也一走了之得了。她走了幾步又站住了，打量著手里那張薰衣草味道已經消散的門票。要說她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反正來都來了，進去看一看又何妨？就算是個變態，海洋公園里那么多人還能把我怎么樣？難道沒有人約我，只是寄一張票讓我一個人逛逛？當初怎么沒有想到這點。既然信里沒有約定見面的時間，那就是說任何時間都可以，換言之，那個人根本就不打算和我約會嘛。

　　謎底終于解開了，還虧自己牽掛了好幾天。林靜的心結既然解開，便打算好好逛逛海洋公園。據說這個海洋公園里最富盛名的節目就是“海豚之舞”，林靜可想好好看看。

　　檢過票以后，林靜走進海洋公園。大廳的沙發上坐著許多逛完出來的人。林靜走進入口，室內陡然暗下來，各種裝滿水的玻璃柜里游動著稀奇古怪的魚。

　　室內的設計挺講究，鱷魚生活在假山下，還有一道人造的河流里全是又肥又大的鯉魚。最絕的是用玻璃環繞的通道，走在中間，四周全是魚。水母在燈光下如夢如幻。

　　大喇叭突然提醒：海豚之舞還有三分鐘開始，請游客們前往7號館觀看。

　　林靜也匆匆趕去，想好好觀看一場海豚之舞。說不定白露只是遲到，又恰好手機沒電了，等會也會來七號館呢。

　　七號館聚集了大量游客。飼養員把手中的塑料球朝水中一拋，海豚就迅速游過去把它銜回來。飼養員拿來一個紅色呼啦圈，舉在距離水面一米高的位置。

　　“跳！”

　　口令一下，海豚便奮力躍出水面鉆過了呼啦圈。林靜也忍不住為聰明的海豚鼓起掌。

　　經過一些前戲之后，重頭戲即將上演，柔緩的鋼琴曲開始奏起。

　　飼養員和全副裝備的潛水員一番交流之后，用喇叭喊道：“這里有一場和觀眾的互動，我們會現場選定一位游客，只要你說出心中的愿望，就能獲得一份禮品。”

　　飼養員低下頭仿佛跟海豚交流似的，過了一會兒抬起頭，視線在游客中掃來掃去，最后定格在林靜身上說：“中間穿白衣的女孩，剛剛海豚跟我說，它很喜歡你，你愿意參加我們的互動嗎？”

　　啊！林靜沒想到自己會被選中，旁邊的游客一齊看向林靜，她的臉上火辣辣的。

　　“那位小姐請上前，站到水池邊，我們的海豚愛愛會把禮物送給你。”

　　前面的人為林靜讓開道，她懷著激動又緊張的心情走到池邊。海豚銜著一枚塑料袋游過來交給林靜，還跳起來在林靜的臉頰上吻了一下。海豚的可愛行為使全場游客都熱烈鼓起掌來。

　　“這位小姐可以說說你的愿望嗎？”飼養員問道。

　　林靜感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了。

　　“我、我的愿望是，”林靜想起了張蘇，那個她暗戀了很久的男孩，咬咬牙說：“我的愿望是我喜歡的男孩每天都能開心。”

　　全場又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

　　“祝這位小姐的愿望成真！那接下來我們將欣賞海洋公園最精彩的節目——海豚之舞！將由我們的潛水員和海豚在水中為大家呈現……”

　　林靜拆開塑料袋，里面又是一個信封。最近總是收到信，林靜想。

　　她打開信封，最先出現的是一個銀色手鐲，其次還有一封信。

　　林靜打開信。

　　親愛的林靜，我暗戀你很久了，可一直不敢表白。白露告訴我，你也喜歡我，她想充當我們的牽線使者，但我拒絕了。因為我想親自告訴你。那封匿名信是我寄的，我讓白露替我交到宿管員那里。希望沒有讓你產生不好的聯想。白露昨晚告訴我你今天會來，我高興壞了。你別怪白露，是我拜托她別告訴你實情的。今天的海豚之舞，我只為你一個人表演。

　　張蘇

　　林靜沒想到張蘇在海洋公園做兼職潛水員，更沒想到張蘇竟然和白露串通起來為她策劃了這出表白。薰衣草香水味恐怕就是林靜拿信放到管理員桌子時留下的吧，而白露之所以一直慫恿林靜前來，還故意爽約也統統得到了解釋。

　　林靜抬起頭，水池里的海豚之舞已經開始上演。

　　潛水員雙手和海豚的魚鰭握在一起，伴隨著鋼琴曲翩翩起舞。海豚和潛水員一會互相追逐，一會又抱在一起旋轉。海豚像精靈一樣環繞潛水員，潛水員則跟隨海豚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

　　一系列的表演讓全場游客都屏息靜氣，看呆了。

　　最后潛水員手拉著海豚的鰭一起面向游客鞠躬，全場到此終于沸騰到頂點，經久不息的掌聲在偌大的場館回蕩不停。

　　林靜的眼眶里盛滿了眼淚，只有她知道，今天的海豚之舞是為她一個人表演的。

　　她看到潛水員，也就是她暗戀的男孩張蘇在離場時，偷偷向她做了一個愛心手勢，于是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悉數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