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煙花易冷

　　楔子

　　無憂國的夜空中劃過一聲清脆的哭聲。“老爺，母女平安。生了個漂亮的小郡主。”接生婆從里屋抱出了一個嬰兒。屋外的年輕男子接過孩子，對里屋喊“夫人，幸苦了。”襁褓中的嬰兒轉著滴溜溜的小眼，皺巴巴的小臉上小嘴撅著老高。突然，里屋再次響起凄厲的喊叫聲。“王婆婆，快進來，夫人她??????”接生婆趕忙進去，卻一把被男子抓住。“婆婆，你一定要保住宛如的命。”“郡王我會盡力的。”王婆婆一邊答道，一邊走。

　　良久，里屋的哭聲停止了。王婆婆表情沉重地走了出來，“老爺，夫人她??????”年輕男子一把抓住王婆婆，“宛如她出什么事了？”“夫人生下的是雙生子！”年輕男子后退了一步，吃驚地站著一動不動。清風吹過，斑駁的影子閃動。月光下，王婆婆手中的嬰兒靜靜的。男子走進一步又問道：“宛如怎么樣了？”“夫人她走了。”王婆婆艱難地開口。“都是她。”男子抓過孩子就要往下摔。“老爺，夫人臨走時說，善待兩個孩子。”里屋又走出來一人，面容清秀，年紀也不過剛過二十。“翠竹，宛如走了。剛剛她還好好的，就因為她，宛如丟了性命。”男子面容猙獰，仍不把舉起的手放下。那名叫翠竹的女子面無表情地從男子手中接過孩子。“我知道，但她說了，我必為她辦到。這個孩子不能有事。”

　　男子低下頭，“是我對不起她。”他頹廢地抱著懷里的嬰兒，“那個孩子可以活下來，但不要讓我再看見她。我自始自終只有一個孩子。”說完他轉身離去。女子輕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對懷里的嬰兒說，“孩子，你母親把你托付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嬰兒似乎聽懂了她的話，沖著她露出笑容。

　　第二日，甄郡王府郡主出生，郡王妃殞身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一時間朝中官員都趕到甄郡王府慰問。皇上因感念郡王妃的去世，對甄郡王府大為恩賜。因誕生之夜，月明星稀，故皇上為其賜名為甄溟希，更是將其與六皇子指婚。

　　為世人所不知道的是那夜郡王府還有一個孩子出生，而那個孩子被王妃貼身婢女帶出了王府。那個被帶出王府的孩子的不幸不僅是因為她的出生帶走了母親的性命，也是因為無憂國先代大國師的告誡，”若無憂國有雙生子出世，那無憂國將重燃戰火，百年江山社稷不保。”

　　皇室對先代大國師所言，深感惶恐，于是下令“在有雙生子出生后，有知情者皆需上報官府。隱瞞不報者，殺之。生下雙生子的皇親貴族，將削其封號，貶為平民。官者，將革去官職，不再錄用。商者，將抄其家產。平民，將判其流放。而其子必被誅殺。”故世人都在暗地里殺死其中一個嬰兒將其掩埋，害怕留下雙生子，卷入禍亂。也有抵死不從者，逃跑者，被全家滅門，無一幸免。

　　那夜的見證者除去翠竹，無一不被郡王爺所殺。世上再無可愿意透漏這個消息的人。而那夜嬰兒的哭聲被吵醒的也就是院中的青鳥，還有永遠與第二女扯不清聯系的人。

　　第一章

　　“清風，你覺不覺得小姐很可憐。”“明月，你謹言慎行。你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要想想你家人。你應該清楚你為什么來這里。”“對不起，錦姑姑。明月剛來不懂事。”那個喚作清風的女子拉著身旁穿紫衣姑娘向著中年女子道歉。”這次我就當沒聽到，下回就沒那么簡單了。”中年女子說完便走了。紫衣姑娘視乎被嚇壞了，臉色慘白地對身旁的女子說：“清風，你知道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明月，你以后說話要小心。這里不再是你以前住的山谷農莊。在這里若想活命就必須安分守己，謹言慎行。”紫衣姑娘點點頭。

　　“你們兩個在干什么？吵醒小姐怎么辦！”一個年紀稍大的婆子走出來大聲呵斥。“李嬤嬤，對不起。我們這就走。”清風拉著明月趕忙走了。“萬一小姐又尋死覓活可怎么辦呀。”李嬤嬤小聲嘀咕，還不時回頭張望。

　　屋內暗暗的燈光下，一個女子睡在床榻上，似綢緞的黑發隨意地散落著。女子緊緊的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只是嘴角淡淡的嘲諷泄露未睡的秘密。她忽的睜開眼，視線落在了窗外。那是一個很小的窗。女子踮起腳尖，勉強看到窗外的景色。下雪了。雪花飄進了屋子。女子伸手想要接住它。雪花在空中轉了轉，溜過她的指縫，落在了地上。女子呆呆地看著早已融化的雪花，一動不動。她似乎想起了十年前那個下雪的日子。

　　那天雪下的很大，沒有起風。雪花落在她肩上，她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看到的是鮮血染紅了積雪，那個總是笑著抱著她的女子靜靜的躺在地上。她大聲叫著她，她卻沒有回應。她抬頭看見得卻是一把滴血的劍正指著自己。

　　而后來自己就被關在這個屋子。不，應該是地牢。她被禁止出入，只能呆在屋子里，這一呆就是十年。期間有一回一個心善的丫頭偷偷放她到院子里去。但她沒走出門，沒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就被發現了。之后，傳來那個丫頭全家滅門的消息。于是再沒有丫頭愿意與她親近。

　　她一直孤孤單單地活在這世上。有時，她感覺自己真的活不下去了。她想死。她用半個月的時間找到了一把剪刀。就在她以為可以見她想見的人不再受苦的時候，那個男人走到她面前，對她笑了笑，一把搶過她的剪刀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這個就是生她的父親，殺死翠姨的人，恨得想要殺死自己的人。

　　“甄王爺，怎么有空來見我。”她十分嘲諷地說道。“我若不來恐怕，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她笑得很猙獰：“王爺說錯了。你若不來恐怕是我們都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哼，你知道就該好好珍惜你來之不易的性命。也不枉翠竹那個死丫頭拼死求我留下你的命。”“留下我的命？若不是翠姨拼死在你身上下了雙生蠱，恐怕我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當年這個男人殺死翠姨后并不想放過她。不，準確的說他根本就是為了殺她才找上門的。翠姨不肯把她交給他才找來了殺身之禍。當年他也確確實實殺了她一回。只不過有把她救回來了。因為當她危在旦夕的時候，他也陷入了昏迷。他這才相信翠姨的話是真的，雙生蠱真的存在。這也是他把她帶回來關起來卻不敢動她的原因。

　　“好，很好。我動不了你，你以為我治不了你了是吧。張一，去，把照顧小姐的丫頭們都殺了，換一批新的。怎么能讓小姐找到剪刀這么危險的東西吶。”“甄慕，你瘋了！”她對他奮力嘶吼。“哦，對了。張一，別忘了，還有她們的家人。”“禽獸，你不是人。你死后一定會下地獄的。”

　　之后所有丫頭都死了，包括掃地的李嬸，洗衣的王叔，做飯的趙姨。都死了，只有她一個活下來。她親眼看到他們一個個都被甄慕帶到她面前將他們殺死。他們死后的日子里，她只看到鮮血，只聽到他們慘死時發出的聲音，呼吸在充滿血腥期的空氣里久久不能入睡，整宿整宿的做惡夢。她每日以淚洗面，眼睛腫得像核桃。最后，已經哭不出眼淚，發不出聲音。

　　那是怎樣的噩夢？這十年自己是怎么過來的？她輕笑著，望著窗外的雪花。

　　“小姐，請用晚膳。”門外的小丫頭喊道。她緩緩走出房門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小姐，我是新來的丫頭，我叫明月。”她神情淡漠，“不需要告訴我名字，只要做事就好。”她真的是怕了，怕自己又讓這個活潑的小丫頭遭受不幸。她必須和她們保持距離。她們不應該為她在丟了性命，即使她很需要朋友。朋友，對她而言這個詞太過遙遠了。那青鳥，算是朋友嗎？

　　青鳥是自從她被關在這里第一個她可以傾訴的對象。它總是午夜時分來到她窗前，五更時分離去。他們做的很小心，所以沒人發現它的存在。在那場血腥的屠殺后，讓她冷靜下來的就是青鳥。雖然它只是一只鳥，但她覺得它能聽懂她的話。它時常會帶點小東西給她。它總是不說話，因為害怕被人發現。

　　“我吃完了，你撤了吧。”她站起身淡淡說道。“誒，小姐??????”明月抬起頭發現她已經走遠了。

　　夜深了，暗暗地燈光下，女子看著桌上的青鳥緩緩說道，“青鳥，你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今天是我的生辰。郡王府應該很熱鬧吧，畢竟是郡主及笄這樣的大事。可笑的是同樣是甄慕的女兒，一個如此風光，一個卻被關在地牢。青鳥，我真想出去看看外面變成什么樣了。”

　　窗外甄府的煙花在夜空中肆意綻放無懼雪花的寒冷。地牢里的女子望著窗外的煙花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