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知道是否會遇見你

　　2014年6月22日中午，高考文化課考試成績全部公布，我意料之中的沒有考上二本。我三年的高中生活就伴隨著一通查分電話的掛斷，宣告了我最終的失敗。

　　之后在經過了一系列復雜的心理斗爭，以及在回去補習和報考大專之間的艱難決策之后，最終我還是說服爸媽，上了一所大專院校，開始了我新的求學生涯。

　　而我，卻在自己完全沒有證實考察的前提下，盲目選擇了一所外界口碑還不錯的專科學校，然后開啟了一段后悔了還后悔的讀書生涯。那所學校就是我現在還未畢業的大學——蘭州石化職業技術學院。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間是在8月28號，高中門衛打電話給我，左卓，到門衛處拿你錄取通知書來，都放兩三天了，不要了嗎？然而開學的時間是在9月12號，這也就意味著我也僅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可以繼續在家里睡懶覺。但在后來，高中的同學也陸陸續續都開學了，每個人收拾好行囊，背井離鄉去了自己求學的城市，奔向四方遍及全國各地。

　　起初我以為自己開學還蠻早的，結果發現在我走的時候，別人要么在去學校的路途中，要么已經到了學校，要么已經開始軍訓，要么已經開始經歷著大學一系列的迎新活動。

　　只有我是在所有人走了之后才準備離開的，唯一的好處在于，走的那天除了我爸送我外，我沒見到一個同學。其實這樣也好，我知道我是個感情脆弱的人，我見得了別人的難分難舍，看的了別人含情脈脈的送別，但卻見不得自己跟別人告別。哪怕是多說一句都不行，即使多說的這一句有可能成為我們一學期、一年、甚至是一輩子說的最后一句話，但我還是不愿接受，不愿意聽見。我拒絕一切可能會觸動我內心的話對我當面來說，就像我曾經拒絕我老師站在講臺上，做高考動員工作時說的話一樣，雖然情感與內容不一樣，但我還是拒絕聽到。

　　在我走之前，我陸陸續續送過別人，但都是在他們走的前一天或者前兩天，在餐館或者KTV，沒有在車站。或許是因為看過太多描寫悲歡離合的書籍，在當初看的時候總覺得作者太做作、太矯情，人與人之間哪有那么多不舍，寫字者只不過是為了追求語言的華麗與措辭的極端，情感的悲痛而已，才編造出了一篇又一篇悲古傷今的文章。但事實，當我自己親身經歷以及面對這些時，我也變得跟我曾經看不起的作者一樣悲古傷今，戀戀不舍。

　　我問自己為什么這樣，我告訴自己是因為你不敢面對自己。我問他們為什么，他們告訴我是因為大家不敢面對將來，所以怯弱地躲在往事的背后，自我傷感。

　　我是9月11號的火車，在我走的前一天晚上，一個人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我拒絕回首過去但卻不斷的回首。

　　那天晚上，差不多一夜未眠，高中時的往事就像是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中一幕一幕的閃過。那些讓我回想起的人，我覺得我會記著他們一輩子，即使在將來的某一天，他們選擇忘記了我，但我也相信我不會首先選擇忘記他們。那些曾在我與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有時我會懼怕想起，因為印象太過于深刻，就像烙印在自己身上的傷疤一樣，每一次想起就像是將這層傷疤重新撕開，看著鮮血恒流，肆無忌憚，看著曾經的疤痕在撕破后又重新慢慢愈合，結成新的傷疤，然后再在回想起這些時，就將它再一次撕開，再一次看著鮮血流出。

　　每一次去撕破傷口，都可以讓這層傷疤看上去更加的醒目，讓往事更加的刻骨銘心。而那天晚上，我只知道自己很難受，真的很難受，但我卻忘記了自己究竟將其撕破了幾次，我又是否真的是在難以承受時暈倒過去。

　　可我記得并沒有，天亮后我就起床了，認真疊好被子，收拾好床鋪，整理好書桌上的書本跟雜物。我清楚的知道，至今還擺在我書桌上的書，都是當年在高中教室所爭相傳閱的，雖然現在留下的不多，但都有紀念意義，包括書桌上擺放整齊的魔方。每一件書桌上的東西，不管書本也好照片也罷，魔方也好畢業禮物也罷，每一件，對我來說都有著意味深長的故事，都有著不曾平凡的往事。好在我都還記得，沒有忘卻。

　　——1.2

　　收拾好一切好，沒有吃早餐，直接奔赴火車站。

　　第一次去學校是我爸送的我。這也是在我有記憶以來第二次去的蘭州。第一次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小到我至今只有模糊的記憶，不曾記得那一次去時究竟去過哪些地方。就記得那時候火車還沒提速，開的超慢，早上出門坐的車，一直到晚上才到的，而且火車在行駛過程中真的逢站就停。所以一直到現在，火車在我心中的代名詞一直都是——慢。

　　時隔好多年之后，再一次坐上火車去往蘭州，因為有先前的記憶，所以不管它跑多慢我都不著急，并且不管它跑多快，我都覺得它是慢的。

　　不知道之前聽誰說的，說是坐火車好啊，車上有美女，沿途有美景。這一次還真是真正領略到了，窗外是山高房矮、地廣人少，車里是魑魅魍魎、飛禽走獸。就在那一瞬間，我甚至都覺得我也跟飛禽走獸沒區別了，但僅僅就一瞬間，這個感覺不長久。

　　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我爸坐在我身后，旁邊坐著一女生，第一眼看上去跟我年齡差不多。后來在幾個小時候，我確實證明了我的感覺是正確的，因為她跟我一起上的車，一起下的車，雖然這趟車的終點站就是蘭州，是個車上坐的人都下車了，連列車員也不例外。

　　我之所以知道她跟我一樣大，是因為在之后的公交車上，我還碰見了她。那天最后一次見她是在我們要去報道的學校——蘭州石化職業技術學院。她跟我一樣都是新生，但我們不是同一個系的，只是在同一所學校而已，此后再無交集，僅此而已。

　　從天水到蘭州的火車大約開了四個小時，一路上我除了一直把耳機放在耳朵里聽歌之外，就是靜靜盯著外，看著窗外山高房矮、地廣人少的美景。因為比起車里的魑魅魍魎、飛禽走獸來說，窗外這雖然荒涼了不止一點的景色，也算的上是美景了吧。

　　我看著窗外的電線桿子在我眼前疾馳而過時，想起小時候坐火車總覺得是外面的一切在動，而不是火車在開動。后來一直到初中時，才知道這是因為選擇的參考系不同，所以視覺感觸才會不同。但今天的我雖然已經明白了這些，但還是會覺得火車一直停在車站，是外面的一切在拼命地向后跑，從而使沒動的火車相比之下，在向前開動。我想要是我的中學物理老師知道我至今還是這么認為的，他一定不會承認我曾是他的學生，甚至還會在心里質疑我智商是否真的已經達到了弱智的水平。

　　當窗外的一切真的在向后飛馳時，我會錯以為時光正在倒流，我還會接著想象如果時光一直這么到流下去，我稍稍在車上打個盹會不會發現我又回到了昨夜徹夜難眠的時刻；我要是上趟廁所出來，會不會回到之前填報志愿的時候；我要是就這么一直坐下去，不管終點在哪，我下車時將要去的不再是那所我實際上一無所知的學校，而是六月份的高考考場呢？

　　但我想我的中學老師或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我的智商，所以在此我自個想想就行了，就不用自己再侮辱自己本來就不是很合格的智商了。

　　我之所以覺得自己智商不高是我之前一直覺得，高智商的同學都考去重點本科院校了，只有我這樣的才會淪落至此，但后來我發現我錯的，打錯特錯，錯的極其離譜，原來考試考的并不是智商，并且在自己智商不夠的情況下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情商進行彌補，只要你情商夠高。換一種說法就是，不管一個人智商如何，只要這個人情商夠高，他不但可以拿自己的情商填補智商的不足，而且還完全可以裝出一副智商很高的樣子，從而迷惑別人偽裝自己。

　　大約在下午四點，火車開到了蘭州車站。在下車的一瞬間，我并不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確實只是在火車上白日做夢，根本就沒有時光倒流。出現在我眼前的明顯是蘭州車站，而不是六月份的高考考場。拿在我手里的除了行李箱之外，是印著我名字左卓跟身份證號的火車票，而不是教育局簽發的準考證。但我確實也還帶著一樣教育局簽發的東西——學籍檔案。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在蘭州打工，而且一干就是好幾年，但具體是幾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那時的我畢竟還小，記不住事情，等慢慢長大開始記事了，我爸已經回到家里了。但我爸之前在蘭州的幾年，除了辛苦掙錢以外，還成功把自己變成了蘭州活地圖，去哪都知道。所以一下車我就問，爸爸去哪？

　　我跟我爸一起通過火車站的地下出口，在一片高樓大廈面前，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站在東面還是站在西面，更別說找到北了。

　　我爸帶著我穿過一道道隔離帶，來到公交車站，恰好一趟102開了過了。這邊是始發站，所以沒有多少人搶座。我們挑了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行李箱立在旁邊，我依舊呆呆看著窗外。公交車大約開了一個多小時，我跟我爸一句話都沒說，就那么靜靜坐著。偶爾，我會抬頭看看之前在火車上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女孩，現在她坐在我前面的前面一排，一個人。

　　我知道，如果今天我也是一個人來的話，我肯定比現在熱情，一定選擇坐在她旁邊。然后就像之前在火車上一樣，一句話都不說，就那么靜靜坐著就好，不需要多知道什么，只知道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就好，其余的，知道的越多其實也就越多余。就像別人鐵了心在誤解你時，你說的越多也就越多余，雖然這兩者之間確實沒有什么可比性，但這卻是事實，不爭的事實。

　　走出出站口的時候我就沒找到北，如今在公交車行駛的過程中，我還是沒有找到、或者說是感覺到北在哪邊。不是我方位感查、感官不行，而是蘭州的公交車實在是太繞了，在你剛剛有所感覺到北時，它就會馬上在下個路口來個九十度的轉彎，完全打亂你之前半天才聚精會神感悟出來的北。當你再一次調整情緒重新感悟時，它依舊如此，只要是個路口，它就會來個九十度的轉彎，應了一首歌，下個路口見，北。后來我又覺得這話有所欠妥，應該是下個路口見，鬼。

　　在經過了轉彎轉彎再轉彎之后，我徹底覺得這公交車司機根本不會開車，難道他不覺得這是在原地轉圈嗎？我這是來坐車前往目的地的，不是過來觀光的。

　　大約開了半個多小時后，這車終于不那么頻繁轉彎了，慢慢駛向直道，但還沒來得及暗自慶幸一下呢，就又開始了嚴重的堵車。馬路中間是施工隊，聽說是在修建地鐵，但就是在修建高鐵也不應該是堵車的理由啊！

　　公交車尾隨在前面私家車的后面一直猥瑣地開著，既不敢加速撞了別人也不敢減速被別人給撞了。慢慢悠悠、搖搖晃晃。一個多小時后，總算是開到了我們該下車的站臺。

　　目送102路公交車的離去，我真心希望自己以后都不要再坐它了，永遠。但后來，我依舊得去坐它來往于火車站與學校之間，我依舊被那么堵著，心里也依舊那么不爽著。然后在每一次下車后想著不坐與下火車后選擇坐它矛盾著，至今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