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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女孩  文/天魚

第一章    長胡須的女孩

  整個森林下了一場大雨,即便是最肥最寬厚的芭蕉葉也承受不住一顆碩大的雨珠。葉雨此刻就躲在這片森林里最大的芭蕉葉下面,瑟瑟發抖。

  成片的直指入天的筆直白樺在這片森林里整齊排列,但即使葉雨將脖子仰過九十度也看不到它們,她是如此嬌小,以至于幾片交錯的芭蕉葉就幾乎能擋住她全部的視線。最后一滴雨珠從芭蕉葉上滑落的時候,葉雨的脖子猛地縮了一下,清涼的觸感讓她的知覺更加敏銳。

  突然,她意識到有一個龐然大物正在靠近自己,或許比她見過的松鼠還要大。

  當沉重的呼吸聲越來越近,葉雨濃密的胡須就代替汗毛僵硬的筆直,直到掩蓋她全身的芭蕉葉被迫離開頭頂,她將頭頂仰起了九十度后,她伸直的胡須才恢復了往日的溫順。葉雨想,這只白貓毛茸茸的尾巴可真好看。

  “你好。”大白貓紳士的將自己的前爪在肚皮上蹭了蹭,然后遞到了葉雨面前。

  “哦,你好,我叫葉雨。”葉雨踮起腳尖,將自己的小手羞澀的遞了上去。

  “我們大概是同類吧?所以我才會找到你”,說著,大白貓摸了摸被雨水打濕的胡須,拖著肥大的身體向前走了走,“你看,我們都有引以為傲的美麗的長胡須。”

  “我們不是同類!”這是葉雨第一次迫切的想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雖然我住在森林里,并且只有正常人類一個拳頭大小,但我擁有比你尊貴的身份,我永遠是和森林外那些住在堅固的房子里的人是同類!”

  “好吧,雖然我見過的人類都沒有胡須,但也暫且就當你是人類。我會像照顧我的同類一樣照顧你的,小不點!”大白貓把前爪放在地下,示意葉雨上來“天晴了,我帶你去其它地方看看吧!”

  葉雨躊躇了一會,還是跳了上去,她坐在大白貓的背上,雖然沾了雨水,背有點濕,但依舊是軟綿綿熱乎乎的。葉雨剛才狡辯時的剛硬全都軟了下去:“嘿,大白貓,從你這個高度看世界還真是不一樣!我說你每天可真自在呀!”

  大白貓依舊溫文如玉:“小不點,你餓不餓?我一天沒吃東西,現在可真是餓壞了!”

  “都沒力氣背我了是不是?那好吧,我們去找點吃的。”葉雨拍了拍大白貓的背,示意它走快點。

  葉雨怎么會體會餓的感受呢?就連這個詞她也是第一次聽說,從她睜開眼睛起,她就從來沒有吃過東西。但現在她決定撒一次謊。她摸了摸自己和大白貓一樣的長胡須,抿起雙唇,開始安靜的看著周圍。

  森林此刻安靜祥和,好像所有的生物都睡著了,樹蔭遮天,只能灑進來一點陽光,但一切都如此溫暖。森林的里邊肯定有一條流水不斷的小河,沒有源頭,沒有終結,要不森林怎么會如此溫和?

  忽然,大白貓像發現了什么似的,立馬藏在一棵大樹后面,樹上的一些葉子也被抖落了下來。葉雨緊緊抓著大白貓的背,呼嘯而過的速度讓她覺得有點頭暈。等回過神來,她驚奇地發現他們藏在了一片大柿子林里,成熟的果實鋪了一地,葉雨讓大白貓放她下來,但大白貓沒理她,葉雨忽略了大白貓此刻的緊張,這種能讓它忘記饑餓的恐懼此刻讓大白貓不敢發出任何一點聲音。

  趁大白貓不注意,葉雨從它的背上自己溜了下來,好不容易找到這么多吃的,一定要讓大白貓吃得肚子圓鼓鼓的,當挺著圓鼓鼓大肚子的大白貓的形象出現在葉雨眼前時,她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拍了大白貓一下,用她與生俱來的大嗓門說:“大白貓先生,你沒看到嗎?我給你找到了很多吃的!”

  等到外面舉著**的人將視線投向這邊并緩慢向這邊走時,大白貓知道一切都結束了。那些人不會允許自己這樣一個人怪物存活在世界上,不過就算他們不來找它,它或許也活不過這個冬天了。他悲哀的放松了身體,緩緩坐在地上,接過了葉雨手中的柿子:“總算能填飽肚子了。”

  就在大白貓低頭的一瞬間,葉雨看到了柿子林后的人類,一個個全都魁梧雄壯,長滿了濃密的胡須,葉雨想,原來她真的和他們一樣,并沒有什么不同!等葉雨眼圈變紅將要泛起淚光并叫住他們時,他們卻轉身慢慢離開了,她那么小,他們不會看到她。葉雨自覺地爬到大白貓背上:“大白貓先生,吃好了嗎?我想我們可以走了。”

  大白貓轉身已看不到那些人類,它長長的吁了口氣:“小不點,等到冬天來了,我們就不往前走了。”

  “行啊,住到哪里都可以,等到春天來了,我們不是還得往前走嗎?我想要看遍整片森林,”葉雨想掩飾自己的悲傷,就調皮地說,“當然啦,是和大白貓一起,沒了坐騎,我的視線都被地上的雜草擋住了。”

  就這樣,葉雨坐在大白貓的背上看過紅屁股的猴子在樹上跳來跳去,看過渾身是刺的刺猬晝伏夜出,看過螢火蟲的微光照亮他們的世界,看過貓頭鷹在黑漆漆的晚上亮著眼睛和大白貓對視,看過地上的大螞蟻整整齊齊的往它們的洞穴搬運食物,看過滑溜溜的蚯蚓在地上爬來爬去,那次大白貓還用爪子挑起一條蚯蚓叫嚷著要放在葉雨的頭上,嚇得葉雨失聲大叫,把樹上的麻雀都驚的飛快煽動著翅膀沖向天空。

  這片森林永遠不會有秋天,葉子不會全部落盡,繁花不會同時凋零,可天氣卻總會轉涼。走了很遠的路后,他們都想休息一會。

  “前面有個洞,估計夠我們兩個住,在這過一個冬天吧。”大白貓好像沒聽到葉雨的話,一直向前走。背著葉雨走了這么多地方,大白貓已經很累了。

  這個小洞的地上鋪滿了厚厚的干草,大白貓躺在上面,馬上就睡了過去。葉雨蜷在它懷里,毛茸茸的很暖和,她抬起頭想看一下大白貓的臉,但它的長胡須蹭著她的額頭,有點癢,有點麻,她就從它懷里又爬出來,圍著躺下的大白貓左看看右看看,但不管葉雨怎么捉弄它,大白貓就是醒不來。折騰了幾天后,葉雨終于放棄了,乖乖的重新躲進大白貓的懷里。

  森林是不會有秋天,卻會有冬天,沒有一點綠色,全是耀眼的白,這時候葉雨覺得自己像個小公主,聽著大白貓熟睡的呼呼聲,一切寒冷都變得有那么點溫暖。

  整個冬天,他們都沒出過這個洞,葉雨看著大白貓每天睡在那里,忘了它應該會感到饑餓,她一個人望向遠方的時候,她總會想起那幾個轉身離去,長滿濃密胡須的人類,如果當時她叫喊著讓他們發現了她,她現在就會住在有著壁爐的房子里。但是身邊有大白貓啊,它和他們不是同類。

  她太自以為是了,她不知道人類有男女之分,而男人才會長滿胡須,可她卻是一個姑娘,并且胡須是和大白貓一樣的。她呀,只能是一個怪物。沒有同類。

  就這樣平靜的注視著周圍的一切,在胡思亂想中葉雨沒一會就睡著了,夢里面大白貓帶著她去了更多更多的地方,有大海,有高原,不只是森林。最后他們站在雪山的頂頭,一起望著世界,然后被寒風凝固成兩尊雕塑,一切都好美!她再也不奢望森林之外人類的家了。

  等風雪停了,葉雨睜開眼后,大白貓正站在洞口向外望去,葉雨就在剛才已經想好了,她決定妥協,她愿意成為大白貓的同類。

  但她沒想到,這個冬天過去后,大白貓會和她告別:“小不點,我應該要離開你了,我還要去尋找我的同類,我該走了。”

  “可森林還沒有看完呢?”葉雨情急之下只能找到這樣拙劣的借口。

  “小不點,森林太大了!更何況我還要去尋找我的伙伴。”大白貓轉過圓滾滾的身體用第一次見面的前爪摸了摸葉雨的頭。

  “可我已經把你當做我的伙伴了!”

  “小不點,可我們不是真正的同類。”

  “是,我原本可就是有著高貴血統的人類。”葉雨沒辦法,只好賭起氣來。

  “葉雨,再見了。森林其實很危險,以后你要注意安全,不要跟著一個不是同類的家伙隨便亂逛。小不點,再見!”

  葉雨還想再多說一點兒,但就在她鼻頭一酸的瞬間,大白貓已經出了洞口,向遠處走去。

  森林里的天說變就變,天馬上就要陰起來,看似想要聚集萬條江河里的水往森林里倒。葉雨知道大白貓再也不會回來了,這個洞也不想再待。她得趕緊去尋找下一片芭蕉葉。要不等到下雨了,等都下一個冬天來了,該會是怎樣冷啊?

  大白貓沒走多遠,就恢復了自己原來的樣子。一個長著和大白貓一樣,和葉雨一樣的長胡須的垂死老人,他撲通一聲倒在了被巨樹擋住葉雨視線的遠方,再也沒有醒來。

  這世上她唯一的一個同伴已經死去。

本章作者隨筆:

        喜歡童話世界的神奇,因為那里人沒有外表的美丑,只有心靈上的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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