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曹起之前,賀小云三觀還正。至少還沒做過什么讓她自己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比如,劈腿。
“搞什么鬼,怎么還不分手,嘉瑞對你那么好!”蕭蕭一邊擦著工作臺,一邊憤憤地說。
曹起坐在吧臺前的專屬高凳子上,點上一根煙,從嘴里呼出一口煙氣,瞇著眼睛看著賀小云,不說話。
賀小云窩在角落里,就當(dāng)沒聽見,繼續(xù)玩她的歡樂麻將。
曹起第一次見賀小云的那天,她就在那里默默玩手機,聽見曹起進來和李嘉瑞打招呼的聲音,抬頭看了一眼,然后繼續(xù)玩手機。可就那一眼,就讓曹起惦記了好幾天,他悄悄問一同坐在旁邊的小小:“這姑娘叫什么名兒啊?”
小小笑道:“怎么?你有意思啊?”
“怎么可能,我就這么一問……”
那天他回到寢室躺在床上,就告訴對面的凱:
“我*,我今兒遇見一姑娘,那可真是……跟王瑩太像了。那個眼神,那個感覺……唉,不行了,不行了,我特么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呢!”
凱一邊玩毒奶粉(DNF)一邊頭也不回,翁聲翁氣地說:“額,肥起,你好花心啊。”
曹起并不胖,其實是瘦得一塌糊涂,但對面二百多斤的凱,心里難以平衡,再加上曹起也希望自己胖一點,“肥起”這個僅供凱叫的昵稱也就保留了下來。
可那天賀小云對他卻只有一點點印象,那就是有個瘦瘦的人認識李嘉瑞。
賀小云喜歡李嘉瑞這種事,除了她自己,每個常來茶物語的人都一清二楚。包括茶物語的老板蕭蕭。
蕭蕭最看不慣賀小云,有個異地戀且名存實亡的男友,喜歡著李嘉瑞,卻還不分手。最關(guān)鍵的是,李嘉瑞也喜歡她。對蕭蕭來說,什么劈腿什么良心,都不如身邊一個相互喜歡的人來得重要。這一點曹起深表認同。
曹起最常對賀小云說的話,就是“活在當(dāng)下”。
可賀小云并不能做到。
她有一個剛在一起不久的男友,不在江城,更不在同一個學(xué)校,其實相互見面的次數(shù)都很有限。和曹起一樣,當(dāng)她見到李嘉瑞的那一刻起,她就開始后悔自己那么草率的決定。也許是因為前一段戀愛談了太久,累了太久沒有釋放,卻又難以習(xí)慣一個人的生活。
遇到李嘉瑞是偶然之中的偶然。那天她百無聊賴,偌大一個校園硬是讓她從東邊走到了西邊。她喜歡西操上時時刻刻都滿是朝氣蓬勃的感覺,不像東操,和籃球場分開的地方,只有一群為減肥而努力的漢子和妹子。坐在西操的邊緣,臺階的高度剛剛好,三月還不熱,江城卻是陽光普照。她曬了一陣兒太陽,突然發(fā)現(xiàn)在遠處有熟悉的面孔。
原來是吧聚。
賀小云上大學(xué)以來都是孤零零一個人,以前同一個高中沒有幾個來到這個不怎么出名的學(xué)校,同專業(yè)的同學(xué)也都并不是可以交心的朋友。這時候百度貼吧就成了一個寂寞男女的聚集地,三天兩頭就可以“面基”認識成群結(jié)隊的新朋友。玩得好的相互留微信,玩得一般的也就笑笑過去,臉熟一大幫人還可以混經(jīng)驗。她覺得這種跟相親一樣的活動,簡直是在這個理工科大學(xué)生活里最有意思的事情。
她快速小跑過去,一堆人圍在一起玩狼人。這當(dāng)中就有李嘉瑞。
李嘉瑞全身上下沒有什么讓人一眼就能記住的東西,中等身高中等身材,并不出眾的顏值和黑框眼鏡。非要說一個與眾不同的點,那也就是他看起來別別扭扭的審美,從上到下一水兒的土黃色,讓人看了就好難過。
大一數(shù)學(xué)系的李嘉瑞在這個游戲里體現(xiàn)了自己的邏輯思維能力,成功帶領(lǐng)村民連續(xù)三局票死好人,讓賀小云這個自刀騙了女巫解藥又獲得信任的狼人笑到了最后。一局游戲下來,賀小云覺得自己到達了人生的頂峰,而這個功不可沒的“單身普村”也仿佛要成為她囊中之物。
面基的經(jīng)典順序,桌游加燒烤,偽善的狼和呆萌的普村心照不宣地坐在了一起。相互正經(jīng)地自我介紹過后,二人才發(fā)現(xiàn)是同鄉(xiāng)。這下就像是丘比特連了這對人狼做情侶,互看底牌之后開始為所欲為。
“啤酒不夠?上白的!我堂堂大西北妹子怎么會怕你?”
“那我堂堂大西北漢子怎么能慫?”
兩個人你來我往,絲毫不顧周遭吧友奇異的目光,直到最后回學(xué)校的時候,兩個人東倒西歪,前面的大部隊早已看不見人影,一路上大聲說著笑著,把從上大學(xué)開始積攢下的壓抑通通放了出來,是前所未有的爽快。
從那以后,東邊的賀小云就天天往西邊跑,跟著李嘉瑞吃西小門外的黃燜雞米飯,和李嘉瑞來到西邊紫菘宿舍路口的茶物語。在那里,還遇到了大一時一起玩的一個女吧友小小,大二的時候小小轉(zhuǎn)專業(yè)到了女神云集的建規(guī)學(xué)院,也從東邊消失,在茶物語長期盤踞。
狼的野心比大家想象得都要大,賀小云很快就成為茶物語里唯一的兼職,蕭蕭不在的時候她頂替蕭蕭做奶茶,蕭蕭在的時候她也賴在店里,有意無意的,和李嘉瑞周圍那一眾出西小門混吃混喝。這一眾人里,并沒有曹起。
曹起第一次見賀小云那天晚上,吧友小團體聚會,李嘉瑞帶上了賀小云。
那天在西小門對面那家開了十年的老五燒烤,排了許久的隊,天上還下著雨。賀小云還來不及把下午和人約好拍照的學(xué)生裝換掉,直接就是水手服加絲襪,用大衣一裹,露出小小的高跟鞋。這一群理工科學(xué)校里的浪人,果不其然,又開始拼酒。這一桌人嗓門最大,不時引來周圍人異樣的眼光。
“西北人!不能慫!就是干!”李嘉瑞大聲叫囂。
一口就是大半杯小枝江。
然而酒過三巡,李嘉瑞漸漸起了不尋常的變化。
從手臂開始,李嘉瑞就像被誰吹了一大口氣,漸漸腫了起來,并開始發(fā)癢。直到后來,嗓子也啞掉了。眾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都有些擔(dān)心。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就在大家勸他少喝點的時候,李嘉瑞一頭栽在桌子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一下子,氣氛就變了,五六個人手足無措,瞬間雞飛狗跳。這時候一個嚇壞了的女生打了120。
三個男生把并不瘦的李嘉瑞抗出老五,大雨里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賀小云只能在旁邊哭。一邊哭一邊喊著李嘉瑞的名字,就像祝英臺發(fā)現(xiàn)玩笑開過了梁山伯已死一樣。一眾人都怕李嘉瑞這一口氣背過去再醒不過來。
大雨里淋了半個小時,救護車終于姍姍來遲。
那天晚上,李嘉瑞足足暈過去兩個小時,醫(yī)院的燈光無比慘淡,賀小云就坐在李嘉瑞旁邊握著他的手呆呆等著他醒來。嘴里說著“李嘉瑞,只要你能醒來,你要干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醫(yī)生給他打了些抗過敏的針,告知只能留一個家屬。其他人自覺都走掉了,只剩賀小云一個,像是正牌女友一樣伺候他。
李嘉瑞醒來的時候,賀小云沒有睡著,一個多小時在他醒來之后卻像是一分鐘那么短。李嘉瑞笑笑,不知是酒醒沒醒,一把將賀小云的頭拉下來,躺在病床上卻將她強吻。
“你剛才不是說我醒來干什么都答應(yīng)我么?”
“啊……”
“喂,不能反悔啊你。”李嘉瑞舒舒服服躺在病床上開始耍賴。
“……做我女朋友吧。”
半晌,賀小云說不出話,傻傻愣了半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再后來,周圍人都知道了李嘉瑞喝酒喝進醫(yī)院的英勇事跡,同時也都知道了賀小云不離不棄的一往情深。
事已至此,不知誰是狼人誰是無辜的普村。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是你情我愿,卻不可能像《陰天》里唱的愛恨扯平兩不相欠。相遇的一瞬間才發(fā)現(xiàn),相愛只是不斷挽回的過程,哪里有那么多“恰好你也在這里”這樣的事。
這時正是江城的春末夏初,曹起抽煙的第七個年頭,賀小云上大學(xué)的第二個年頭。一萬個未名的光絮將時間與空間交織起來。蕭蕭依舊和往常一樣趴在吧臺發(fā)呆或是彈吉他,李嘉瑞和平時一樣嬉笑打鬧著參加各種各樣的吧聚或是桌游。
如果能擁有預(yù)知未來的能力,那么賀小云是不是還會閑來無事在關(guān)職的西操尋找一些證明自己不再寂寞的證據(jù)?如果擁有預(yù)知未來的能力,曹起還是不是會離開江城,在廈門的海邊抽煙以排解抑郁?
那樣的相遇,便是另一種別離。
求收藏求關(guān)注~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xué)網(wǎng)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 版權(quán)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