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之物語（上）

　　青之物語（上）

　　一：

　　天氣熱得過分，太陽懸在天空，又萬里無云，空氣都被曬得模糊了起來。

　　陸飛飛在路上走，雖然她手上打著陽傘，但額頭還是不停冒出汗水。她邊走邊用手巾擦汗，拉慫了臉感嘆自己偏胖，所以這汗水流得特別多。

　　看到那抹綠色的時候，陸飛飛心里不禁一喜。那是涼青亭周圍生長的常春藤，目的地就在眼前了。她加快了腳步，沿著道路蔭涼處朝著那抹綠色跑去。小涼鞋在地上發出嗒嗒嗒的清脆聲響。

　　涼青亭。陸飛飛終于再次回到了這里。她收起陽傘，在亭子里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不大但卻很安靜的地方。四周都是朝天生長的綠木，常春藤爬滿整座亭子上方，連空氣都是清幽的。陸飛飛坐在亭子里，綠色的蔭涼讓她尚還有些火熱的臉頰感到舒坦。

　　然而陸飛飛眼中卻出現一份失落。她獨自坐在那里眼睛掃視亭子內外，卻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影子。

　　李憶如，看來是真不會再遇見他了。如同之前所預料的那樣。黃昏來臨時陸飛飛在心里無聲地說。她拿起小傘離開了涼青亭。

　　二：

　　陸飛飛遇上李憶如是三月份時候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在忙著高考。課桌上無數的參考資料，以及一輪又一輪的模擬測試讓大家感到力不從心。陸飛飛也是一樣，何況她的成績并不算好，只堪堪處在班級中游而已。

　　而就在這暴風驟雨般的環境下，終于有一天陸飛飛在上學的途中轉向了。

　　那天她遇見了大雨，卻沒有帶傘。慌亂之下陸飛飛只能朝著能避雨的地方跑。也就是那一次陸飛飛來到了涼青亭。這個爬滿青藤的小亭子為她擋住了風雨，與此同時的也給她帶來了安靜和放松。

　　涼青亭很清幽，沒有考試的味道，陸飛飛第一次來就喜歡上了這里。她坐在亭子里看著外面的細雨，心里感到一陣久違的自由。感覺自己就像一株處在熱天里的干癟綠蘿在這里終于被雨水注入了。

　　她翻開課本在涼青亭復習起來。自己沒能去學校并不代表就不要復習了。

　　這一天都沒有人再走進亭子里來，陸飛飛感覺心情一陣的愉快，復習效率提高了。走的時候她決定以后每天都到這里坐坐。這里很安靜，來的人也不多，足可以讓她看書復習。

　　于是第二天她就在那里遇到了李憶如。

　　陸飛飛撐著雨傘，看著亭子里的男生愣了愣，大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的。她怎么都沒想到這個偏僻的亭子里還會有人，而且還是在這樣陰濕的雨水天氣。

　　“哦，抱歉。”男生在抬頭的瞬間發現了陸飛飛，他站了起來移動身子和書包，讓出空地方給亭子外的陸飛飛。

　　“謝、謝謝。”

　　陸飛飛說話的語言不是很連貫，她感到有些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遇見男生，何況男生清秀的面容以及溫柔的聲音讓她感覺到似曾相識，似乎以前在哪里見過？

　　三：

　　陸飛飛在亭子里坐了下來，從包里拿出了筆和書本，低著頭開始復習，她眼睛壓得低低的一直對著書本上的文字，不敢往男生那邊看。之前進來時和男生對視的剎那陸飛飛感覺自己的心忽然打起了鼓。

　　就這樣亭子再次安靜了下來，外面的雨水纏纏綿綿，被風吹成傾斜優美的線條。

　　許久之后，陸飛飛才漸漸放松了下來。她緩慢伸展了一下雙腿，好奇心帶動著眼睛小心翼翼地轉動起來。

　　男生依舊如同之前那樣低著頭，眼神專注地看著手上正在做的東西。素描白紙墊在他翹起的膝蓋上，一只手穩著紙另一只手牽動鉛筆在快速地劃動，描繪線條發出沙沙的像是風在吹動樹葉的聲音。

　　他好專注，陸飛飛心里默默地想。她注意到男生淺白色衣服的后背被傾斜的雨線打到了，可是他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手中的畫紙，好像連他自己都要跑到畫紙里去了。

　　“那個……”男生突然間抬起了頭，眼睛看向了正浮想聯翩中的陸飛飛。

　　“啊……”陸飛飛被這措手不及的聲音嚇到了，她心里鼓聲再度響了起來，慌亂間手中的筆還不小心掉到了地上。真的是措手不及之下就容易原形畢露啊。

　　“給你。”男生腳步先動了，俯身撿起陸飛飛掉落在地上的筆。他慢慢走到陸飛飛的面前，聲音溫柔地說：“抱歉可能嚇到你了，我是想說你有帶橡皮擦嗎？”

　　“嗯、嗯，沒事，謝謝。”陸飛飛漲紅了臉點點頭，接過筆就立刻翻開書包找橡皮擦。

　　“謝謝。”男生接過陸飛飛的橡皮擦笑了笑，笑容帶著陽光的自信。

　　他重新坐下的瞬間陸飛飛注意到了他的畫，是用鉛筆描出來的無數雨線，顏色單調卻讓人感覺一種異樣的美。此外陸飛飛也有點小高興，因為那幅畫里面畫有一個小書包。

　　Fly。這是小書包上面的一個單詞，陸飛飛清楚記得這就是自己書包上的圖案。

　　四：

　　“要不要把頭發修一修呢？”回家后陸飛飛站在鏡子面前這樣想。

　　鏡子里的女孩生得清新可人，帶點小小的可愛嬰兒肥，就是劉海有點長了，遮住了她原本軟萌的大眼睛。

　　長劉海其實是她故意留的，陸飛飛內向的性格使她很多時候都低著頭，不敢和別人直接對視。長劉海垂下眼睛可以避開和別人的目光相交，看書時也可以用來阻擋周圍環境的干擾。

　　想了好久，陸飛飛還是拿起剪刀修了起來。

　　剪刀十分靈活地在陸飛飛的額頭上移動，咔磁咔磁的聲音不斷響起，碎發落下之間一張吸引人的臉蛋露了出來，眼睛也好像閃動起了光芒，整個人的氣質瞬間上升了不少。

　　“這樣好點了嗎？”陸飛飛自言自語。她想起今天那個男生清爽的打扮，整潔的頭發干凈的衣服。而自己在偷偷瞥向他的時候，卻被自己的長劉海扎到了眼睛，不得不低下頭去。

　　“好像真的好點了。”陸飛飛用梳子梳了一遍，卻突然停了下來，“不過，我怎么突然修起頭發來了啊？”

　　陸飛飛在心里對自己發問。這個問題似乎是第一次出現在她的心里，以前她可是從來從來不會修頭發的啊，自己一直就是宅女屬性加路人屬性，從來就想過打扮這些東西啊。

　　最后陸飛飛想到了今天遇到的那個男生，她臉紅了起來。丟下梳子跑去了書桌。

　　五：

　　陸飛飛知道男生叫李憶如是在三月中旬的時候了。

　　那天如同往日，陸飛飛和男生一起坐在涼青亭里看書畫畫，不同的是靠近下午上課的時候天空就突然放晴了。雨線漸漸變得纖細，稀疏起來，最后消失不見了。頭頂上的浮云在移開的瞬間，明媚的陽光就這么轟然傾泄下來了。

　　陸飛飛看著地上那些從亭外傾斜進來，又遭到常春藤分割得細碎的光點，感覺心情突然一陣地明快。她看著光點們四散在亭子內外，像是跳動起來的明黃琥珀，還有幾塊落在男生的衣服上，真的有趣極了。

　　“快兩點鐘了，不去上課嗎？”這個時候男生抬起頭向陸飛飛看來。陸飛飛啊的一聲醒了過來，臉紅了一下猛然低頭滑動衣袖看表。

　　“兩點過九分，哎呀。”看到這個時間陸飛飛感覺心里不禁一緊，立刻把身邊的書本往包里塞就要跑路。

　　“等等。”就在陸飛飛要跑出涼青亭的時候，男生忽然站起抓住她的手。這一動作讓陸飛飛全身都僵硬起來了。男生的手哎，居然就這樣抓住自己的手了。

　　皮膚接觸的瞬間陸飛飛就漲紅了臉，她愣在了那里，看著男生不知道該說什么。明明感覺自己心里有話要說的，最起碼也應該說一句給我放手啊。

　　“哦，抱歉。”男生察覺到了陸飛飛的臉色變化，立刻松開了手，說：“我是想說學校是在兩點半上課，但從這里到學校就算是跑步也需要三十分鐘，所以無論如何也趕不上的。”

　　陸飛飛緊張地點了點頭，感覺小心臟要爆炸了。都要遲到了，這個男生還來跟她說話來浪費自己的跑路時間。

　　“我的意思是說你跟我一起去學校吧，我有自行車。我們坐自行車只要十七分鐘就到了。”

　　“啊……坐自行車。”陸飛飛驚呼了一聲。萬萬沒想到這個男生居然就這么邀請自己了，像男女一起坐自行車這樣的事不是戀愛中的男女做的事嗎？自己怎么就突然遇到了啊。

　　“怎么了？”男生對陸飛飛快速變幻的臉色感到有些不解。陸飛飛馬上搖了搖頭，嘴里卻吐不出一個音節來了。

　　“嗯，沒事的，我叫李憶如，跟你一所學校的。你等一下。”男生點了點頭說，就跑出了涼青亭去了。那里正停著他的自行車。

　　六：

　　自行車在雨后的街道上快速轉彎奔馳，車輪劃開積在低洼處的雨水。水花濺起，反射出珍珠般的亮光。呼呼呼的風音在耳邊縈繞不絕，拂動發絲。

　　陸飛飛雙手緊緊抓著男生的襯衣，手臂暗自用力穩住自己。她全身都處在一個緊張的狀態，不肯放松舒展下來。莫測的風景在身邊快速滑過，怕自己一松手就掉下車去。

　　李憶如，李憶如……

　　陸飛飛心里念叨著這個名字，小心臟在快速地打鼓。不對，是已經變成小野獸在嚎叫了。前面的這道身影給她一種很特別的感覺，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只能情不自禁。

　　“啊……好像又下雨了。”風中有聲音傳來，是前面的男生的。

　　陸飛飛微微抬頭，注意到頭頂又被灰暗的移云籠罩了，雨絲又如同精靈一樣頑皮地飄來了。落在臉上濕濕涼涼的感覺。

　　“抓穩一點。”李憶如繼續說。陸飛飛注意到他換成了單手操控自行車前進，空出來的另一只手從他書包里拿出了一把雨傘，并輕而易舉的撐開了。

　　雨傘在前進的自行車上撐開并移動，擋住了那些落向陸飛飛的雨絲。整個過程在李憶如的操控下顯得優雅而又安靜。陸飛飛心里突然間的一暖，看著頭上的雨傘不由自主地就伸出一只手。

　　“讓我來吧。”陸飛飛說。李憶如愣了一下轉了轉臉看向陸飛飛，點了點頭松開了手。那個時候陸飛飛已經堅定地抓著傘柄讓李憶如不得不放手了。

　　傘到了陸飛飛的手里，重新移動了起來。最終它停在李憶如的上方。車子是前進的，傘只要停留在李憶如上方就可以遮擋住飄向兩個人的雨點。

　　時間安靜了下來。只是這樣時間好像總是太短，道路的不遠處校門已經出現了。

　　李憶如……

　　車子馳過學校宣傳欄的時候，陸飛飛偶然瞥到了宣傳欄最顯眼的地方。那是用來表揚學校優秀學生的一個欄目，而在那上面的第一個名字居然就是她心里想著的那個名字。

　　啊！她在自行車上面叫了起來。

　　七：

　　鈴聲在空氣中傳遞，陸飛飛放下書本目光轉向窗外。雨水還在不停地飄落，被風吹得傾斜。她抬起手拖住了下巴，發起呆來了。

　　李憶如，她終于想起這個名字了，也想起這個叫做李憶如的男生了。其實整個學校的學生都不會對這個名字感到陌生，因為這個名字自他們入學那一天起就已經聽了無數遍。

　　陸飛飛記得高一新生入學典禮那天，代表新生發言的就是叫李憶如的一個男生。那時天氣正值初秋，陸飛飛跟著好多同學一樣站在操場上，遠目看著主席臺上發言的李憶如。她感覺這個男生的聲音很好聽，卻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男生長什么樣子。

　　之后的每一次全校學生集合她都會聽到李憶如的名字。不管是學習成績還是日常作風，他似乎永遠都處在最前方的位置。一個令陸飛飛看不清楚的也不可觸及的地方。

　　“哎，現在我該怎么辦呢？”陸飛飛靠在窗戶邊上嘆道。

　　她感覺自己心里有點糾結，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李憶如給她的沖擊實在太大了。之前對她來說還是傳說的李憶如突然之間就到自己面前來了，可自己還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呢。何況他那么優秀，要想跟他站到一起，那要承受的壓力是要有多大啊。畢竟猜都可以猜出來喜歡他的人不少，其中也肯定有比自己優秀的。

　　想到——站到一起和喜歡這些字眼陸飛飛又馬上搖了搖頭，臉卻紅了起來。

　　“只是同學，只是同學，在涼青亭也只是一起學習而已，學習……”陸飛飛的自言自語并使勁突出學習這兩個字眼。終于她臉色豁然開朗起來。對，只是在一起學習而已。

　　她終于找到理由有自己開脫了。

　　陸飛飛低頭呆呆地笑了起來。這樣子的學習，她自己倒是很樂意的。